第九章
「那……晨兒也不要有封號了,否則豈不是像你似的成了眾矢之的。」令狐問君不放心地說,「算了算了,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你以為他現在不是眾矢之的?」聖懷璧哼了一聲,「大哥的兒子跟着大哥一起被放逐到洪明島去了,二哥的孩子雖然沒有被軟禁,但是門前冷落車馬稀,誰還會多看一眼。三哥的孩子被三嫂管得現在只知道讀書,連騎馬射箭都不許學了,日後豈堪擔當重任?”
令狐問君嘆道。「三皇子妃是擔心三殿下的悲劇重演,所以寧可自己的兒子一生就做文宮,不做武將。為娘的苦心,你不理解。」
「我怎麼不理解,所以我之前要你去勸勸三嫂,皇家子弟若是不學點防身的本事,不是白等看被人欺負?就算是為了強身健體也好啊,孩子年紀小,容易生病,身體沒有個好底子哪行。我上面和下面本來分別還有幾個兄弟姊妹,都是因為年幼時沒撐過各種疾病天折
了,否則父皇膝下也不會這麼單薄。現在安妃給父皇生的那一個小皇子年紀也不大,能不能活過十歲都未可知呢。」
「呸!說話怎麼口沒遮攔的,好歹那是你弟弟欽!」她慎怒地回身打了他一下。
他順勢抓住她的手咬住指尖,然後笑看說。「我又不是咒他,前些天我還派人以你的名義給安妃送了些上好的補品,讓她千恩萬謝了一番。」
「那是自然,現在別說是聖朝,就是金城和玉陽,誰不拍你太子殿下的馬屁?」她笑着想抽回手,卻被他在腋下呵癢,無奈的又笑又躲,身子剛剛探出被子就不得不因為春光外泄而被迫縮了回來。
聖懷璧難得見她這樣羞窘,笑得更加促狹,「這四國之中唯一不用拍本太子馬屁的人就是你了,可是最不識好歹的也是你,當初你若是嫁給黑羽定海那個莽夫,哪裏能稟受得了現在這般的溫存?」說看一雙手就又不規矩的在她身上揉來摸去。
令狐問君惱恨地斥責,「少把黑羽將軍扯進來!怎見得他就不會溫柔對我?最起碼他不會有你這麼多心眼兒,總是氣得我悔不當初……」
「初」字才吐口一半,便又被他覆住,錦被丟開,嬌軀被牢牢禁錮,熱燙的糾纏重新侵入體內,讓她又羞又惱又無可奈何。
結果今天的午覺自然是根本沒有睡成,還弄得筋疲力竭。
下人己在隔壁把浴桶準備好了,令狐問君好不容易擺脫了聖懷璧沒完沒了的糾纏,出了門,正要去沐浴凈身,忽然眼角餘光瞥到坐在牆角下正托看腮發愁的聖心晨,不禁一笑,走過去將兒子抱起,問道。「晨兒幾時來的?怎麼一臉不高興似的?」
他將頭埋到母親懷中,噘着小嘴,「娘,我也要到您這兒來午睡。」
「行啊,你爹現在在屋中呢,要不然你再去和他躺一會兒?」
聖心晨立刻扁看嘴說,,「我才不要和爹睡在一起,我要和娘睡!」
屋內傳出聖懷璧懶洋洋的聲音,「你以為爹願意和你睡?快放開你娘,進來讓爹考考你,該背的詩文都會背了嗎?」
「會背了。」他百般不舍地從娘親的懷抱里滑下去,磨磨蹭蹭地走入房中。
令狐問君苦笑着搖搖頭,想想聖懷璧說的也對,嚴父慈母,他們兩人中總有一個人是要在孩子面前立威的。她因為自小孤苦伶仃,沒有稟受過父母的疼愛,所以有了孩子之後就一門心思的想把所有的愛全都給孩子,她也擔心自己會不會過分溺愛,好在有聖懷璧板着
臉嚴加管教,和她可以各司其職。
以前真沒看出來聖懷璧這種孩子脾氣的人,身為人父之後居然可以做得如此有板有眼,似模似樣。這個人,一向不按牌理出牌,讓她根本摸不看門路,只能又氣又無可奈何的愛得一往情深。
凈了身,濕着頭髮回房,看到兒子己經不在了,聖懷璧躺在窗邊的楊上,愜意地看着她。
「過來,我幫你把頭髮擦乾。」
她問。「晨兒呢?」
「讓人帶回去了。明日我要把他的太傅找來訓斥一番,己經是三歲的孩子了,怎麼只背點唐詩就算是糊弄我了。」他接過她手中的白布,為她一邊小心擦拭看濕發,一邊不滿抱怨。
令狐問君嗤之以鼻地說。「一歲的孩子能背一百多首唐詩了,你還想他怎樣?總不至於要他把咱們一朝三國的史記都背給你聽吧?」
聖懷璧哼道。「你以為呢?我三歲時就開始讀聖朝的史記了。可惜我的太傅己經死了,當年那可是當朝的第一大學士,蘇明哲蘇大人,你聽說過吧?」
「依稀聽過,但不熟。」她說道,「別總拿你當年和晨兒比,誰不知道你是天縱英明,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四國之中不是才出了你這麼一個人嗎?攪得天下大亂,腥風血雨的。”
「我哪裏攪得天下大亂了?」聖懷璧拉住她往懷裏一帶,將她壓在懷中,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忍不住又俯吻偷香,「我若真是攪得天下大亂,這就帶兵去滅了黑羽……”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幾年在暗中謀划什麼嗎?」令狐問君眸光一沉,「我這個永相雖然不如以前那麼管事了,但是風吹草動也是有所耳聞的。黑羽定海這幾年沒有找你的麻煩,可是你一直就沒有斷了滅他之心!玉陽這些年明明雨水豐沛連年豐收,卻偏偏報上的糧產與我預估的都相去甚遠,你倒是說說這其中原因為何?”
聖懷璧眨眨眼,「你問我?戶部錢糧歸你管,我只管兵部的事。」
「兵部如果要打仗,一定是需要錢糧的,所以兵部戶部根本是一家。」令狐問君曬笑道,「太子殿下和我裝什麼傻?”她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你若是今天再不和我說嘗話,小心我以後再也不讓你上我的床!」
他的手探進她的衣襟,觸摸到她溫軟的小腹,她抓住他的手腕往旁邊一扭,他被拍得鬆了手,她拉緊衣服翻身下了地,他在身後用手一搭她的肩膀,她回手一拍,他再次避開,她己經滑到門口了。
他眼珠一轉,扭身擋在她面前,兩手背扣房門,笑嘻嘻地就不讓開。
令狐問君瞪着他,「讓開!要不就說實話!」
「說就說嘛。」聖懷璧笑道,「反正事情籌辦得也差不多了,說給你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是我和小謝暗中達成了協議,這幾年玉陽所產的糧食,每年至少給聖朝秘密多送來五萬石,所以這三年我替聖朝多囤了十幾萬石的糧食,你這個大管家還不謝我?”
她漠然看看他「我有什麼好謝你的。」
「戶部囤糧增加了一倍,你怎麼不該謝我?」
「這些糧食你都是怎麼運到聖朝來的?」
「讓兵部派人押運到距離玉陽最近的西塘鎮,在那我命人秘密建了一座糧倉,對外就說是重修了當地的百佛寺,所以連百姓都不知道,還很高興的給廟裏捐銀子呢。」
「你就不怕折壽?連佛祖的地方都敢打主意。」令狐問君氣得重重掐了他的胳膊一下,「囤這麼多的糧食,你是真想和黑羽定海大戰一場了?”
「早晚都是要打的,不早做準備怎麼行,上一次黑羽進犯得太突然,要不是你去金城要來了銀子,咱們連戰備銀都沒有了,前車之鑒,怎麼能不吸取教訓?」
令狐問君低頭沉吟,「黑羽定海回國之後,一直不似以前那麼深受王寵,據說黑羽王己經將他架空了,所以這一場大戰……」
「肯定是要打的。」聖懷璧握住她的手,「我怕你擔心,所以有些事一直沒有告訴你。黑羽這些年一直在秘密打造戰船,鑄鐵冶鍊,不僅是官家的鑄造廠,就連私人鋪子都被微用了,這樣的舉動,你以為他們要幹什麼?難道是要販賣這些東西到海外嗎?”
她手掌一緊,反握住他的手,睜大眼睛,「這麼重要的事,為何一直對我保密?」
「敵人謀划,我方自要全力以赴做準備,他們準備的越是隱秘,我們準備的就也要越隱秘。你每日要接見那麼多官員,包括各國的使臣,你自從生了晨兒之後就變得情感豐沛,心事越來越難瞞人,所以如果讓你知道得太多,難保不會被看出破綻來。」
「這不是重點。」令狐問君緊咬銀牙,「你就是怕我和黑羽定海還有私情相纏,怕我向他泄了密。”
「事關國家安危,我知道你必然不會泄露機密給黑羽定海,只是你的心這麼軟,如果在行軍佈陣上你有任何的保留,那要倒霉的就是聖朝軍隊了。我如果從一開始就讓你參與進來,你的意見難保不會對我的想法產生影響,所以……只能瞞看你了。」
令狐問君深吸一口氣,「好,那你現在肯告訴我,看來事情是準備得差不多了?金城倩回國這件事真的不是你計劃的一部分?」
「真的不是。我昨天說的都是真心話,她是我的盟友,現在又是玉陽的王后,若是我算計了她,玉陽和金城兩國不都成了我們的敵人,我怎能讓自己置身於如此險地?但這件事的確有些蹊蹺,所以我己經告訴小謝,無論如何要派人暗中保護她,不能讓她有任何的意
外。」
「小謝不是來信說,玉陽那邊的貴族各存心思,沒一個是可以重用的嗎?」
「嗯,所以我讓他這幾年努力扶植自己可以信得過的人做玉陽的重臣,但是……」聖懷璧也皺起眉,「小謝這個人雖然聰明,卻不夠有膽識,心腸也不夠狠,這件事一直辦得拖拖拉拉的,真不知最後能不能用上他。”
無論眾人如何擔心,金城倩還是乘船回金城去了,路過聖朝海域的時候,她的手下來報,「聖朝派了使者來見王後娘娘,說是有重要的東西要送給您。」
此地距離聖朝的海域還有十幾里,縱然計算精準,要攔截到她的船也不易。聖朝特意派人乘船來見,看來的確是有很重要的東西要給她,她心中納罕,還是點頭同意了,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所謂的「使者」竟然是令狐問君!
當她微笑看登船,站在面前時,金城倩極為震驚。
「令狐……你怎麼會親自過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她。兩個人己不是當年的身分,她早己從金城的公主變成了玉陽的王后,而令狐問君雖然還掛着聖朝丞相的頭銜,但自從嫁給了聖懷璧之後,人人都將她當太子妃看待。
令狐問君看出她的心思,嫣然一笑,躬身行禮,「王後娘娘,聽說您要回國,問君特意趕來相送。」
金城倩走上前拉住她的手,哼道。「你那個霸着你不放的太子,怎麼敢放你出海來見我,不怕我把你劫走了嗎?」
她眨着一雙明眸,笑道。「玉陽王都捨得放你回國,他有什麼不敢的?看你比起四年前更美了,看來你們夫妻相處得比我想的還好。」
金城倩被她說得紅了臉,「結了婚的女人說話就是不避諱,難道也要我這樣稱讚你嗎?好吧,你這個都做了孩子他娘的女人,怎麼身材還這麼好?」
兩個女人說著都笑了,攜着手一起坐下。
一別四年,回想起前塵往事,那些怨恨,那些嫉妒,都己是過眼雲煙了。如今她們都己為人妻,換了心境,再不似少年時那般態意妄為,不管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