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可為著父親的期盼,即便何玉玉對這世間的男子早就已經沒了任何心思,但為了能讓父親安心,她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去參加那些所謂的相親。
相親得越多,何玉玉就越失望。她不只一次地想,若是當年沒有遇到他,不管她嫁誰,都有可能與夫君恩愛、纏綿。
可是……何玉玉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眼淚緩緩地就淌下了,「是你、是你……」她突然嗚嗚哭了起來。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一直都伴在她左右。
謝元德緩緩地道:「我找了你很久,在螺獅山也待了很久,但是一直都沒等到你。後來我先娶了先皇后,又在眾多閨秀中見到了肖氏,我以為是你……她說她不記得當年的事,也不記得當年的畫去了哪裏,但是她記得喜歡我的感覺,我一直以為她是你。一直到中秋宮宴,你來找晉王,我才知道,自己一直認錯了人。」
何玉玉淚眼迷濛地道:「你怎麼認出我來的?成親之前,我也只進了一次宮。」
謝元德微笑道:「我一見到你,就確定你才是我要找的人。」所以他見到她之後,馬上讓人去査了她的身分,然後找何尚書確認了畫的存在。在確認了何玉玉的身分之後,他匆匆忙忙就求了太后賜婚,他不想再次失去她。
「那你為什麼不在成親的時候告訴我這些?」她忍不住哭出了聲音。
謝元德嘆氣,「我以為你認出我來了。」
何玉玉道:「我一直矇著眼晴,怎麼認得出來?」
兩個人絮紫叨叨聊了許久,何玉玉才想起來,她要喝水。
謝元德給她倒了水來,將她扶起來,抱在懷裏,喂她喝水。他的懷抱很堅實很溫暖,何玉玉找到了一種久違的安穩的感覺。
夜風拂面,帶來絲絲涼意,謝元德背着手仰望夜空。今晚天空很黑,只有寥寥數顆星子在夜幕上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吳芳君……謝元德磨了磨牙,握緊了拳頭。
帳篷里,何玉玉目垂得很不安穩,夢裏她又被吳芳君持箭追殺,侍衛們為了保護她,死在她的身前,腥熱的血噴了她一臉,她尖叫着醒了過來,心跳得很快,像要跳出胸腔一般。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氣,驚魂未定。
「你怎麼了?」謝元德俯身看着她,右手大拇指幫她抹去額上的冷汗。
何玉玉看清楚是他,眼眶一紅,哭了起來,「我害怕。」
謝元德將她抱到懷裏,輕輕撫摸她的後背,「別怕,有我在呃。」
他的懷抱很溫暖,何玉玉感覺稍微好了一點,但是她只要一閉眼,就會再次看到那讓人肝膽俱裂的場面,鼻子裏的血腥味永遠散不去。
「皇上,為什麼吳芳君她、她……為什麼要殺我?」何玉玉低聲啜泣,她抱着謝元德的腰,無助而可憐。
「這事我會處理。」他低聲說道。
謝元德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讓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聲音強壯而富有節奏,還有着安定人心的堅決,何玉玉哭着在他懷裏蹭了蹭,沉沉地睡了一覺。
醒來時,也不知怎麼的,傷口有些疼,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她的手立刻被人握住了。
「玉玉哪裏不舒服?來人,快傳太醫。」謝元德的聲音響了起來。
何玉玉皺着盾,「皇上,不、不要太醫……」
外頭突然傳來了喧譁聲音。
謝元德的臉色一沉,揚聲喊了一聲留蘭。
留蘭戰戰兢兢地挨在門邊站着,低首說道:「回皇上的話,沈昭儀和二位美人來了,想見一見皇后。」
「讓她們滾!」謝元德怒道:「無朕旨意,擅闖皇后寢宮者,殺無赦!」
他那些炸雷一般的聲音,把留蘭嚇得快要哭出來了,她只來得及應了一聲是,就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帳篷外,很快就陷入了安靜之中,謝元德終於滿意了。他轉過頭,卻看到了何玉玉獃滯的臉,愣了一下,認真向她道歉,「玉玉,是不是我的聲音太大了,嚇壞了你?對不起,下次我去外面罵人。」
對於這樣的皇上,何玉玉有點不知所措。但是自從知道了眼前的這個他,就是她心心念念了好幾年的那個他以後,也不知為什麼,何玉玉不再像以前那樣怕他了。因為她知道,除去他身上的龍袍,他其實就是普普通通的男人,她的男人。
謝元德見她在發獃,連忙問道:「玉玉在想什麼?」
何玉玉看向他,想了想,咽下了一肚子想說的話,轉移了話題,「皇上,我、我餓了。」
其實她是有些為難的,以前站在皇后的角度上,她確實有責任要勸他這個皇上要兼顧後宮雨露均沾。但現在不一樣了,他既是她的夫君,那她就不想再跟別人分享了,所以勸他善待妃嬪們的那些話,又被她咽回了肚裏。
謝元德問道:「玉玉想吃什麼?」
「咱們不是在秋獵嗎?那……吃烤肉?」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漂亮又渴望的大眼睛拚命地眨啊眨,濃密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撲閃撲閃的。
謝元德微微一笑,「再忍幾天,太醫給你開的方子,宜飲食清淡,待服完了這帖葯再說吧。朕讓人熱了牛乳過來給你喝?」
呃,牛乳也是好東西啦,但是……
「牛乳吃不館。皇上,我想吃肉。」她繼續談條件。
「等你好了,我親自烤鹿肉給你吃,灑上鹽,再刷上蜂蜜?總之等你好了以後,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謝元德見她如此,好笑似的出聲安慰她。
何玉玉的眼晴亮了亮,「真的嗎?」
謝元德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又不是你……那年你騙我說你叫黃四娘?哼,還黃四娘家花滿蹊呢,騙起人來一點都不心虛。」
何玉玉聽他語氣裏帶着埋怨,臉一紅,「對不起。」當年她也是迫不得已嘛,而且當時即使她沒有婚約,也不能跟他走,她舍不下母親的。她紅着臉轉移話題,「皇上替我叫留蘭進來可好?」
一說起當年這個小騙子,那可真是把他給騙惶了,謝元德恨得直咬牙。可是眼下她還傷着,他又不忍心真罰她。想了想,謝元德覺得一輩子還長,不急於一時算帳。他嘆了一口氣,「我讓留蘭進來伺候你。」
何玉玉終於鬆了一口氣。
留蘭進來,服侍何玉玉洗漱、擦身完畢,何玉玉這才感覺渾身舒服了點,而渾身一舒服,她就覺得更餓了。
很快,謝元德親自端了一缽牛乳進來,濃那的奶番味頓時溢滿整個帳篷。
「好番啊。」何玉玉吸了吸鼻子,感覺自己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謝元德微微一笑,將她扶起來,靠在他的懷裏,然後一勺一勺地慢慢喂她喝。
養傷的日子很無聊。這也不讓吃、那也不讓吃,還整天都要趴在床上,悶也悶死了。
外頭傳來了小太監向謝元德請安問好的聲音,留蘭連忙迎了出去,何玉玉靠在床頭,望着門帘發獃。
謝元德進來,摸摸何玉玉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手,知道她並沒有發熱,身上也不冷,只是一副獃獃的模樣,不由得笑道:「又在想什麼?」
又吃藥好煩!連續在帳篷里躺了幾天,何玉玉都躺煩了,決定跟他談談條件,「皇上,我想出去透透氣。」
「外面起風了,受涼了不好。」謝元德溫柔地勸她。
何玉玉不由自主地撒起嬌來,「可是帳篷里空氣不好,胸悶,不舒服。」
見了她委屈的眼神,謝元德心一軟,「玉玉想去哪裏?太遠的地方可不能去。」
聽他的意思是可以出去了吧?何玉玉的眼晴一亮,「營地東南那邊有一片山楂林,結了好多山楂果。」酸酸甜甜的山楂果,洗乾淨去籽,然後漬了蜜糖,腌制一下,非常好吃,光想想她的口水就泌出來了。
謝元德笑了一下,搖頭,「野果子又有什麼好吃?酸得緊。」
何玉玉卻忍不住回憶起她和他初遇時,他給她吃的果子就是山楂,當時山楂還不熟,酸得她眼淚都快下來了,她以為他故意的,後來他才解釋他不太會分辨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不會分辨還給我吃,若是果子有毒,毒死我怎麼辦?」少女時期的何玉玉氣鼓鼓地道。很想一把拉下遮住眼睛的帕子,看看連果子都不認識的儍子到底長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