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話 秦歷正月

第24章 第二十四話 秦歷正月

“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殿上的老臣訴說著自己的心意,於此多事之秋,以此多病之軀,勉強支撐着。霜染兩鬢的老臣也好,更替了君主的土地也好,他們都不曾想過會因此出師一表而聞名於世,將此忠義之典範約束後人。只是“感先帝之殊遇”,對於陛下個人而言,並沒有值得老臣效忠於他的理由。先帝的恩義還未報答卻中道崩殂,老臣的報恩只能寄托在先帝的繼承者——現在的陛下身上。陛下個人的意願,在先帝與老臣的事迹下,顯得無足輕重。

人微言輕的皇帝,與義帝倒有幾分相似。不過陛下的“漢”,雖然被千年之後的人當作是正統,但的確是自立的偽朝廷,並沒有按繼承權來得到原來漢皇帝的地位,也沒有通過前任皇帝禪讓這樣正規的儀式得到權力。義帝的“楚”,雖然被史書一筆帶過,在講這片土地的通史時可以不存在,但義帝是正統,他以懷王之孫的血統繼承國家,以義帝的身份得到諸侯的擁戴,沒有正當的理由可以剝奪他的權力地位。對此,老臣是不能往這個方向去想的,輪迴轉世之後的葛天明也絕對不會承認。

“小魚~我回來啦~我們合奏吧~《詩經》可以嗎?我記得你以前用鋼琴彈過其中的一首的~”葛天氏的首領帶着幾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少女回到了周瑜的身邊。

“《采葛》。”周瑜撥了撥琴弦,彈了一小段有標誌性的旋律。

“對對對~就是這個!她們說會唱這首,也會舞蹈。這首我也學過,我們可以試着配一下~”

“嗯,可以試試。”男裝的少女重新調了一下音,五弦的音色平和而自由,沒有文王的約束,也沒有武王的鬥志,只是五音相錯,自成曲調。

在五弦與骨笛的合奏中,少女們執牛尾而舞蹈,吟唱詩歌,迎接新年。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秦歷正月,皇帝與皇后忙於各種祭祀以及接見前來朝賀的地方豪族與宗族中庶出旁支的子弟們,分身乏術。項氏思念皇后,向皇后獻上了稅收、貢品以及男女各十口。前來朝見的楚地豪族之一的項子,因其相貌出眾、臂力過人,又是曾經照顧過皇后的親戚,被皇帝看中留下幫忙。據說項子天生異象,目有重瞳,與傳說中的舜一樣。宮中的人都趁着能與項子接觸的機會偷偷看他的眼睛,項子本人察覺了,心中不快,但礙於皇后的顏面不好發作,只能佯裝不知。本以為可以看到一隻眼睛有兩隻黑眼珠的奇特相貌,事實上卻沒有那麼奇特。項子看上去與常人無異,目光有些可怕,讓人不敢長時間與他對視。只有皇後知道,項子真的有重瞳。項子不是一目兩眸,而是瞳中有瞳,皇后也是在來秦帝國前,長期與項子同寢同食才發現的。

也有好事者聽說項子神力,要他將祭祀用的鼎舉起來看看。但在項子打算去舉鼎之前,得到消息的郎中令趙高趕到現場,給好事者和項子講了一個故事:“吾先君武王有力,嘗與孟說舉鼎,絕臏而死。子有力,欲從武王邪?”聽了這個武王舉鼎的故事,以及郎中令的言外之意,項子打消了舉鼎的念頭,並向郎中令道歉以及感謝郎中令的良言。好事者與圍觀者們也被郎中令收了每人一捆供奉宗廟的柴作為挑唆項子舉鼎的懲罰,引以為戒,不再生事。項子也主動交了一捆柴供奉宗廟。祭祀用的鼎也多了另一種紀念意義,始皇帝聽說后命人在鼎上刻上“項子舉鼎”這四個字,紀念這個事件,警示後人。

項氏獻上的庶士、庶羋也填補了宮中空缺的職位,加入忙碌的隊伍中,宮中傳言這些人因為皇后的親戚才會得到職位,心中不服卻不敢得罪。郎中令對這些庶士、庶羋一視同仁,沒有因為是外來的而怠慢,也沒有因為是皇后的親戚而偏袒。對於郎中令來說,只要現在能用就行,至於出身、親緣、以前的經歷之類的東西,完全不用考慮。

在朝見的人中,還有一個與眾不同的。那是一個八歲的男孩,他帶着一位周王姬到了咸陽,他正是葛天氏的首領葛天明。這是自秦帝國開國以來葛天氏第一次來朝,也是自始皇帝即位以來第一次有周王姬入朝。史官們懷着激動的心情,詳細地記錄下了這一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的歷史事件,甚至還為它作了詩,以便日後教化世人。儘管這段歷史並不存在,這些記載也不能流傳後世,他們自身也並不知情。

葛天氏受到了相當於庶方小侯的禮遇,周王姬收到了相當於諸侯的禮遇,他們在經過始皇帝同意之後留下,一起參加祭祀。周王姬擅長五弦,雖說是王姬卻無論文、武二王,只知陶唐氏,對周王室的光輝事迹並無留戀,只當不知。葛天氏的單孔骨笛更是秦人沒有見過的。一般的骨笛是由細長的鶴腿骨鑿多個孔,以孔的位置定音。葛天氏的骨笛則不同,只有一個孔,音的變化需要技巧。即使是在這個時代,也是絕技。

大子扶胥承擔了嗣子的責任,十八子為副手,由治粟內史和郎中令輔佐。治粟內史蒙恬和郎中令趙高處得不好。作為上卿毅的長兄,在情感上與親緣上,蒙恬不可能與和兄弟不和的人愉快相處。趙高也看不上這種躺在祖先的功勞簿上長大,又靠家族得到地位的人,雖然他覺得蒙恬還算是個能用的,但人家不想和他親近,他也不至於要自己貼過去。在公事上,這兩人都是認真能幹的,絕不會因私廢公,這一點倒是合得來,也只有這一點。

趙高是絕對理性的,不會因為情感因素改變判斷,甚至有些不近人情,過於嚴格。蒙恬是感性的,總會被情感影響,譬如調度物資,他偏向於同意調撥,以免需要物資的人因缺少物資而受苦,即使那時的情況不允許。在趙高看來,蒙恬太不理智,話又少,很難相處。在蒙恬看來,趙高為人苛刻,說話刻薄,不像好人。就這樣一直無法理解對方,再加上上卿毅的態度,兩人之間的嫌隙越來越大。在歷史書上以及各種古裝劇中,兩人的矛盾大到非要死一個的地步,最終,趙高利用了當時已經死去的始皇帝,殺死了蒙恬和他的弟弟毅。

蒙恬與毅是忠臣,趙高是奸佞,這是蓋棺定論的事,作為常識幾乎人人都知道。可是,真的身處其中,與這些“忠臣”、“奸佞”生活在同一片天下,在同一座宮殿中談論過一些話題之後,就變得“不辨忠奸”了。不能簡單地說誰對誰錯、誰奸誰忠,只是理念不同的兩人遇到了一件有重大分歧的事,無法交流,不肯和解,能為他們調停的人已經死去並且成為了矛盾的根源,最終以一個死去,另一個也不長久的悲劇收場。

大子扶胥,史書上記載為公子扶蘇,是一個忠孝的典範,也是一個帶有悲劇色彩的人物。可是,在趙心兒眼裏,大子是扶胥,阿兄的第一個兒子,也是自己的兒子。雖然迂腐,雖然懦弱,但很理性,也有禮貌。十八子,史書上記載為秦二世胡亥,是一個昏君的角色,順帶將跟隨他的人都定位成奸臣。現在,他還不是秦二世,也不叫胡亥。他只是十八子,是始皇帝眾多兒女中排行第十八的兒子。既不是嗣子,也沒有突出的表現與可以取名的特徵。即使始皇帝寵他,也沒有取名的必要,十八子就足夠了。這個有些情緒不穩定,更有孩子氣的十八子,性格不溫順,不愛學習,也不聽話,卻沒有像後世說得那樣不堪。作為始皇帝的孩子,他該學的與該做的都沒有落下,只是性格不討喜,不認同儒教的種種觀點。但始皇帝倒是喜歡這孩子的性格,說是像他,活像一隻脾氣倔強、沒事胡來的小豬崽子。正因十八子的行為與思想與孔子的追隨者們不同,這就把那些儒學家都推向了扶胥一方。可扶胥作為孝子,只孝順父親之正配,而不是孝順生他母親。作為儒教的信徒,他這樣做無可厚非,嫡庶有別,嫡母為母,僅此而已,與是否生了自己無關。為此,他的生母羋姓夫人常常在無人處暗自垂淚,趙心兒看在眼裏也不好多說什麼,唯有在向扶胥傳話的時候差遣她去,或者在禮節性的與扶胥見面時替她問一些想問的話。雖然是為公事,但是至少能與大子說上幾句話。

昌信侯趙政作為皇后的同母兄向皇后獻上了三件寶物:羽扇、短劍和毛筆。

羽扇以白雉的腿骨為扇骨,雉尾為扇面,外形與一般印象中諸葛亮手中的羽扇相似,在這個時代或是諸葛亮的時代不怎麼常見;扇柄上由里到外包裹着三層用五色麻繩編織的由粗到細的網,底部用五色絲帶繫着一顆明珠。短劍的雙刃都開過鋒,鑿了排血槽,劍脊上有用螢石粉畫的蟾宮折桂,圖案上罩了一層打磨得很光滑的金剛石,平時用內襯黃牛皮的錦囊收起來。毛筆的筆桿很特別,它是用內部鏤空的荊山玉套着白雉的另一隻腿骨製成的,白玉內壁上有浮雕,用金銀絲勾邊了,用礦石粉上了色,是一幅楚襄王偃月會神女的神話故事圖。筆頭的材料是兔毛,純白而沒有一絲雜色,筆尖上染了赤硝,鮮艷的紅色宛如在雪中燃燒的火焰,融化了四周的雪也將因被雪覆蓋而殆盡。

始皇帝身邊的上卿毅私下和皇后說,毛筆是他哥哥治粟內史蒙恬幫着置辦的。蒙恬叫上卿替他傳話,請皇后多多照拂大子,勿使長幼失序。皇后只說對始皇帝之子都視如己出,照拂是應該的,所有的孩子都一視同仁。

與葛天氏同來的周王姬對項子一見如故,項子管理樂器,周王姬負責樂曲的排練,忙在一處,閑暇時也常常在一起。葛天氏對此頗有怨言,怎奈公務繁忙一時脫不開身。葛天氏負責宮外祭祀的禮儀等事項,暫住於昌信侯領地內的家中。昌信侯忙於領地內的事務,並且要照應葛天氏,管理祭器,暫時沒有入宮。太后暫時停止了勾搭各色在宮內遇到的男子,擺出一位母親的姿態,幫着皇後分擔了一些瑣事。本來形影不離的一對兒突然分開了,宮中的人到有些不習慣了,唯有始皇帝似乎暫時寬了寬心。

正月將要結束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讓始皇后等穿越人員意外的事:文信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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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的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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