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冤家
除了咱姑姑,我也沒有什麼親戚啊,再說還是由村長步東午帶着來咱們家,顯然就是當官的,難不成因為是為了碾房改造農家樂的事暴打了周鎮長一頓,周鎮長開了罰單,下了封條還不解恨,帶着政府執法隊的上門來了呢?
周扒皮鎮長也真是的,分管着國土規劃這一塊,這些年來違規佔用耕田建起來的小洋房那是一棟接着一棟。他不聞不問,還樂呵呵地逢人就誇着自己的豐功偉績,把全村的新房子全部規劃到了公路兩邊了。自己利用了擱置的老碾房,建一農家樂沒過幾天就被火眼金睛的他給盯上了,為何,還不是自己百密一疏,忘記了提前打點呢!
是他來了也好,這事我正好也要找他辦妥,下了封條,停了工,這農家樂可又要耽擱好久,眼下正是暑假,休閑旅遊旺季,耽擱一天就是好多的收入啊!
步仕仁一路走一路就這麼想着,冷不妨身後一聲哭喊,他回過頭一看,見是步東午的小兒子國強趺倒在地上,兩眼正可憐巴巴地看着他,並且不住地點着頭,用手一會兒指着自己的嘴巴,又按着自己的胸口。
他折回身,一把扶起國強,國強吱吱唔唔地“我――我――媽――媽。。。”,急得抓着自己的頭髮,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兩眼全是淚花。
“別說啦,好弟弟,哥這就跟你走!”
預感到有什麼事發生,步仕仁心裏一緊,家裏還有一大幫人在等着他的事給忘記到九宵雲外去了,任由國強拉拽着他的衣袖往家裏跑。
推開門一看,只見玉花倒在堂屋中央。嘴巴里不停地吐着白沫,臉兒蒼白沒有一點血色,還掛着晶瑩的淚花,頭髮散亂,胸脯一起一伏得非常厲害。玉腮下便是吐出來的污穢物,掛在腮間、嘴角邊很是難看。
她的旁邊放着一個黑瓶子,走上去一看,瓶子上的封簽上打着一個猙獰的骷髏,步仕仁就知道玉花嬸嬸已經喝了劇毒農藥鉀銨磷。
步仕仁一個箭步衝上去,探了探她的額頭,又探了探她的胸口,便動手解開了她胸前的兩個扣子,攔腰一把抱住,便往外面跑。
“國強弟弟,你在家好好獃着等爸爸回來,知道嗎?哪裏也別去。”
算好路口剛剛停着一輛三輪摩托。他知道這是國平的。因為全村也只有他這一輛,剛才可能是幫玉秀嬸拖豬仔去賣,現在回來沒事停放在村路口。
他把玉花放了下來,迅速把自己的上衣脫了墊在車廂里,又把玉花抱上小心翼翼地放在車廂里側躺着。便馬不停蹄地往阿平嬸店上跑來。
國平剛好自摸了一把在笑眯眯地收錢,看見上身精赤,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步仕仁過來便問:“仕仁啊,有什麼事?看把你跑成這樣。”
“我要--要去趟---醫院!你用車子送我去!”步仕仁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一到門口便說道。
然而他畢竟是細心和冷靜的。他沒有把真相說出來。如果是說玉花喝農藥了要去醫院,那以後這件事還不成了步家村的獨家新聞,這叫向來多疑的步家村人做什麼想,心性很高的玉花嬸嬸以後還怎麼大大方方地見人。
“你一個大男人家,要去醫院自己去,醫院又沒有多遠。幹嘛還要車子呢?再說我這車子還要燒油呢?”
“你要多少?不就是五十元嗎?”
“你真不懂事,沒看到我們剛好四個人嗎?國平走了我們不就三缺一,打不成了嗎?又不是生孩子,有那麼急嗎?”冬發也數落步仕仁。
阿平嬸白了步仕仁一眼,也很不解,酸溜溜地問:“聽東午說,今天咱村裡來了大領導,搞不好是縣長?縣長去了你家,祖墳上冒青煙了,你不在家裏好好陪着,跑這兒來搗什麼鬼!”把牌按起來,指着按鈕對國平說。
“別理他!我們只管打我們的,來!來!國平你的樁!”
見國平伸手就要按,步仕仁走過去一把扯掉電源,抓住國平的手就往外拖,邊拖邊說:“我給你兩百元,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國平極不樂意地扭了幾下,但骨瘦如柴的身子怎經得起步仕仁地架擱,不一會兒就被架到了摩托車旁。
“兄弟,你早說是玉花嫂子,兄弟我還會這樣!讓你這樣架着多沒面子!”國平嘴巴嘟噥着,還是踩叫三輪摩托車。
車子不一會兒便停在了鎮醫院的大院內。步仕仁從口袋裏取出一百塊錢丟給國平說:“這是先送你的一百元,還有一百元我得等一個月之後再送你!知道為什麼嗎?”理也不理國平,從車廂里抱住玉花呼喊着“醫生!醫生!”,撒腿就往醫院裏面跑。
“哪家的瘋狗沒關好,跑到咱醫院裏大吵大鬧的啊?”一個面若冰霜的女醫生從急診室吼了一聲,朝這邊忿忿一看,迅即地伸出小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然後插進衣袋,方才緩緩走了過來。
陽春白雪,桃花依舊盛開,但一點沒有給人帶來春的氣息,相反步仕仁彷彿來到了冰冷的冬季。冷言如刀,一刀一刀地割着步仕仁心裏的肉。
“怎麼啦?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懷裏的妹妹氣如遊絲,他面對醫生冷若冰霜的態度也只能忍氣吞聲,苦苦相求。
“醫生,你給看看吧?她都快沒氣了!”
“先去掛個號,交錢!”
“醫生,這事情來得急,我一時沒帶得錢!你先給看看再說!”
“免談!你們這樣的人我見得太多了,人治好了拍屁股走人。讓我去你家討醫藥費,想得美!”
“你看不看!”步仕仁臉色氣得鐵青,一把拽住她瘦弱的肩膀,差點把她提了起來。誰知她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衝著步仕仁便是一通亂拳打過來,鬼哭狼嚎地喊道:“打人啦,打人啦!”
“麻畢醫生!在醫院裏怎麼大吼大叫的?象不象個醫生的樣子?”劉鎮長拎着一包東西走過來,對麻畢醫生喝道。
“劉鎮長,你可不能睜眼睛說瞎話啊,你可是看見的。是他欺侮我麻畢在先。我要他先交錢,掛個號,不都是照章辦事嗎?誰知這傢伙錢也不肯交,突然犯起橫來,先打了我。劉鎮長,你是鎮長,也是個女人,你可得要給我麻畢做主啊?”一看來了救星,麻畢醫生哭得更厲害了。
天哪,冤家路窄,怎麼偏偏這個時候碰見了這個歡喜小冤家呢!稀里糊塗,蠻不講理地罵我一頓還好,倘若她即興發揮一下,耽擱了玉花嬸的險情那倒是大事啊!步仕仁一腦門黑線,心裏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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