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你應該知道,常隼讓五大家族的千金寫信約你見面是陷阱,你為什麼要來?」雖然她是站在想盡辦法讓他出面的立場,但對他真的赴約仍是有些訝異。

其實一開始她還想過他根本不會來,或者至少會在暗處觀察常隼和蘭家是否使詐。

沒想到他卻是大剌剌地直接與她見了面!

「你不是用情報交換來引我出面嗎?難道你希望我繼續龜縮不出?」他的語氣並沒有任何嘲弄與反諷,倒像是真的懷疑她也許不希望他出面。

蘭蘇容解釋道:「這是兩回事。我想你也該猜到,五大家族的千金寫給你的信都必須經常隼過目,而我堂妹迫於長輩壓力才上了那日的畫舫,可她並不想嫁給你。我想不到除了親口告訴你以外的方法,如果我私下派人跟你接觸,中書令大人會懷疑蘭家和東方家私底下圖謀些什麼。」

「你那封信應該也足夠讓常隼懷疑蘭家別有目的了。」他提醒道。

「但如果最後蘭家和東方家並沒有結親,這懷疑就毫無道理可言。」

「如果我就是要娶蘭家的女兒呢?」他有趣地問。

「……」其實她也想過,這樣的機會,蘭家錯過了很可惜,東方家的實力有目共睹,有了這樣的姻親,日後就算京城不保,任何勢力都會對東方家有所顧忌。尤其東方長空是會繼承爵位與領主之位的長子,他妻子的孩子必定也是繼承人,放棄這次聯姻,就算日後東方家其他兒子再來求親,以兩個家族間的姻親關係來說,還是差上了一截。

反過來說,東方家娶的是長媳,蘭家只肯嫁庶女,豈不是傲慢?蘭蘇容出身豪門貴胄,門第嫡庶的觀念畢竟根深蒂固,她並不知道在東方長空的考量當中,這些都是次要的。

也許,她該想法子說服蘇芳?東方長空對她一個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都能如此盡心,必定會對妻子更溫柔才對。

然而,想到蘇芳,蘭蘇容的心頭卻罩上陰影。

除了東方長空,誰最有可能對她下藥?

她代替蘇芳到太師廟的事,理應只有她和蘇芳,以及她們身邊的幾名侍女知道。假設常隼並不知道她代替表妹前來,只是設了迷奸的局就妄想留住東方長空,未免太天真,以蘭蘇容對她祖父的了解,恐怕為了家族聲望,最後犧牲蘇芳,玉成這件事的可能性更大。

但如果常隼知道是她代替堂妹前來,是否打算挑撥定國公與東方家產生嫌隙呢?定國公雖無實權,在朝中仍有足夠的影響力,若再加上蘭家,確實有可能令東方長空同時得罪京城兩大世家。

但是,第一,東方長空是她以蘇芳的名義約出來的,他大可以利用這點推說不知者無罪。他有書信在手,要取信定國公並不難。

第二,如果是別的貴族,或許這離間計能無視東方長空的辯解而成功。但當初東方家成功地從火帆海盜手中救回的朝廷命官之一,正是定國公的胞弟。

如果說,如今京城裏有哪個貴族不樂見成安對付東方長空,定國公必是其中之一。如此,定國公極可能更相信東方長空是遭到陷害,成安此計破局的可能性更大。

「怎麼,你怕成安對付你們蘭家?」東方長空見她沉默許久,不禁問道。

她不願成安起疑,只是圖個安寧,並非真怕了他。「五大家族能屹立數百年,並非單靠名氣。」她只是這麼解釋,「蘭家自然願意和東方家結親,只是我不能強迫舍妹嫁給你。」

「我又不娶她。」扭着脖子說話實在太彆扭,東方長空索性往內坐,一腳擱在瞭望台地板上,好讓手肘能靠在膝蓋上。

「那麼……」就算是遠房的叔伯,只要是蘭氏嫡女的話,說不定她能幫忙打聽。

「你跟你那未婚夫,感情如何?」他傾身向她,一掌壓在地上,笑嘻嘻地、饒富興味地問。

蘭蘇容楞住,為了他的失禮,也為了他明明笑得像痞子,卻依舊英俊而迷人的臉龐,兩頰泛起紅暈,「你不覺得……這問題有些失禮嗎?」確實。即便在龍謎島,人家小倆口感情好不好,也沒有這麼明目張胆的問法。

「是非常失禮。但這問題非常重要,要不我也不需要冒險來到京城了。」

「……」蘭蘇容實在難以理解他的言下之意和他思考的方式,「這跟你冒險來到京城有什麼關係?」話說回來,當初東方長空因為五大家族回復了庚帖而來到京城時,她確實認為這個男人做了愚蠢且魯莽的決定,京城裏甚至傳言,說龍謎島的男人果然好色又蒙昧,竟為了一睹京城美人而冒險。

當然,她對好色一說並未輕信。畢竟若真是好色,哪個地方沒有美女?何必非要冒這麼大的險?她猜想,東方家的戰功也許讓他們有些驕妄自大,因此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蘭蘇容只猜對了一半。

東方長空嘆了口氣,竟是一副和她閑話家常的模樣,「這你就有所不知,說起來有點複雜——我的意思是要讓你了解這件事的重要性,可能有點複雜。

簡單來說,在我們家,我娘的話是聖旨,因為我爹是我娘背後的大老虎,誰要是不順我娘的意,就等於不順我爹的意,那麼大老虎就會咬人……」早聽聞東方耀揚懼內……呃,不對!重點是為人子,這麼說爹娘的閑話對嗎?而且她還是一個今天才認識的外人!蘭蘇容都無語了。

「我娘認為呢,我必須娶一名我中意的女人,所以她不允許我閉着眼挑媳婦。」

「……」蘭蘇容傻眼了好半晌,良久良久,才吶吶地開口,「就……這樣?」就為了這原因?所以他做了一般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做的事?

當然,她得要在過好一會兒才會想起他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

東方長空露出一個「老子真是既聰明又有耐心」的微笑,「所以我說,要讓外人,尤其是你們這些京城貴族了解這件事的嚴重性與複雜性,有點困難。

我不希望我娘傷心,也不樂見我爹不開心。」因為,他揍人很痛。

這很重要嗎?

這不重要嗎?

蘭蘇容茫然了。

她想起不顧蘇芳意願,要她成為棋子的祖父;想起了認定是為她好,希望她的婚姻能鞏固與定國公府關係的長輩。

這不是應該的嗎?她生來享有出身高門的榮華富貴,原本就該付出這些。

「你還沒回答我。」他真的對這問題的答案相當的鍥而不捨,蘭蘇容有些好氣又好笑,「就像你們家有你們家的規矩,我出身在京城蘭家,自然也當遵守我們家的規矩,婚姻就是父母之命,與喜不喜歡無關。」她希望他能明白,他不能強行將他的規矩套在她身上。

「那就是不喜歡了。」他笑開一口白牙。

她有種秀才遇到兵的挫敗感。

「一個情報換一個情報。你問我為何要自個兒往陷阱里跳?其實我已經回答你了,至少跟另外四位千金比起來,你有眼力,又有膽識。」而且,就是對他的眼。

「也許那不過是常大人請來的捉刀呢。」雖然她並不是因為常隼而代筆,可她確實只是個捉刀人。

「是或不是,光猜測又有什麼意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他確實找到這隻美麗的母老虎——誰說一定要張牙舞爪呢?她的鎮定可不是尋常閨秀能有的。

見蘭蘇容陷入沉默,他猜想他的要求是有點強人所難,畢竟原本她相信自己就算嫁了人,也依然住在京城。如今他卻異想天開地打算搶親,京城到龍謎島,可不是說走就走的距離。

「我們明珠城雖然比不上京城,規模小得多,但是自我曾祖父那一代就是海盜將搶來的貨物銷贓到陸地上的重要管道,雖然不值得說嘴,但確實因此而成為海上交易的重要樞紐。京城確實繁華而文化悠遠,但在明珠城,你能見識到來自天涯海角的人事物。我可以大言不慚的說,如今大燕能真正稱得上百姓安居樂業的地方,只有龍謎島,我們明珠城沒有難民營,也沒有乞丐……看起來像乞丐,但只是下了船后躲在酒館喝到醉得不省人事的臭水手不算。」蘭蘇容不神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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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也有貞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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