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病房裏再相遇
那間病房的門暢開着。
這是一間較高級的病房,看上去非常整潔。病房裏有兩張病床,平行橫在房間的中央。兩張床的床頭,各自放着一個衣架,李然一眼就看到了其中一個衣架上醒目地掛着的棕紅色上衣。
此刻,房房中兩位病人都在用睡覺的方式消磨打點滴的時光。
劉宇新的頭深陷在潔白的枕頭裏,那張輪廓清晰的嘴和他的眼睛一樣緊閉着。
李然在劉宇新床邊的白凳子上地坐了下來,靜靜地看着輸液架上的液體一滴滴下落,不知該怎麼好。這時,從外面走進一位普通農家裝扮的老太太,她瞅了一眼李然,將手上的臉盆放在地上,從盆里拿出剛洗的衣服分別撐起來掛在另一個衣架上;接着,一名護士手端白色治療盤也走了進來。她像街上吆喝生意的小商販那樣喊了一嗓子:“量體溫啦”!老太太找了條毛巾擦了濕手趕緊去接體溫表,之後護士也給了李然一支,再不吭聲地轉身去了,顯然,護士把她當成了家屬。
李然看了看劉宇新,不知是否該叫醒他。他的眼睛卻微張了,好像正在等待護士把體溫表遞給他。
“需要我來幫您放它嗎?”李然輕輕的說。
他把她當成了護士,抬起一隻手說;“謝謝,不用了,我自己行。”等把它接到手裏,才感到有些不對勁,抬眼看,眼睛亮了起來,像盼到了久別的親人。
“是你?”他還是有些不相信:“真的是你嗎,李然?”
李然點了點頭:“對不起,我不知是否冒昧……”
“太不冒昧了,見到你太高興了!”他興奮的神情溢於言表:“你是特意來看我的嗎?”
“可以嗎?”看到他快樂的神情,李然懸着的心安慰了許多。
在她心境潦倒和孤寂難耐的時候,常渴望得到別人的同情和關心,哪怕是陌生人。她是一個在別人看來稍有成就的生意人,而她自己,特別是經歷過離婚的痛苦之後更加明白——一個人即使站在了世界的頂峰,那隻能說這是他其中的一面,而他的另一面也許正需要安慰、理解和幫助。
很久以來,李然深陷於家庭的紛爭之中,很少關心生活圈以外的人和事。如今,她終於掙脫掉了一些羈絆,她想:為什麼不能以希望別人關心自己的方式稍稍關心一下他人呢?即便那人與自己既不沾親又不帶故,即便他是位強大的男性公民
“非常感謝!”他的眼圈竟然紅了起來,“一望無際全是陌生人,忽然有人來看我,簡直有點不敢相信,呵呵!”
李然說:“剛才,我去了你住的那家小旅館,她們說你病了,在這裏,反正我也沒事,就來看看……”
他的眼淚差點掉下來,要坐起來,被李然阻止了。
“你的那張名片還在我兜里,在這個地方,你是我唯一算是認識的人。”他用關心的目光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那晚,她憂慮的表情他還記得:“你真的很好嗎?”李然淡淡地笑了一下,敷衍了一句:
“沒什麼好壞,只是還活着。”
看着她勉強的笑容,他的眉頭皺了一下,又換作甜甜的笑容,“活着就好,活着一切就會有希望!”他不像是在鼓勵李然,倒是像在鼓勵自己,
那位一直不知在忙些什麼的老太太,終於將手中的活暫時幹完了。她坐在另一張**的檐上,與李然拉起了話:
“我說閨女,不是大媽我說你,工作再忙也得抽出時間來看看。你男人都來了兩天啦總是一個人,不說別的,就是液輸完了拔個針頭都沒人去叫醫生。”
她的話被劉宇新的微笑擋住了:“大媽,我們只是朋友。”他的笑很自然,很美!
“噢,是朋友!”老太太有些尷尬:“我給弄錯了,你看我這老糊塗,呵呵!”又對李然,“不過我覺得他見到你蠻高興的,不忙了就過來多看看他”為了不使老太太的誤會繼續進行下去,李然只能打斷她的話,她望着老太太身旁的病人問:
“哦,大媽,這生病的是您的兒子吧?”
“是啊,我的那個兒媳婦就不是個東西,我兒子的病全是她氣的!”
一直閉着眼睛的她的兒子說話了:“媽,你對人家說這個幹啥!再沒別的可說啦?”
老太太聽到兒子的嚷嚷,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急忙打住:“不說了,不說了!”
“大媽”劉宇新感激地說:“這兩天麻煩您了不少!”
“麻煩什麼,你和我兒子能住一個病房這是我們的緣份,以後有用得着大媽的時候儘管說啊?”說完起來又出去忙活去了。
吊瓶里的液體剩得不多了,李然去叫護士,路過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忽然想到該進去問詢一下張宇新的病情。
醫生的辦公室像個會議室,幾個辦公桌在這大房間的中央圍成了一個圈,可以想像在這裏上班的醫生不少,只是此刻裏邊只有一位值班的大夫,他正坐在其中一張桌子的旁邊埋頭看一本厚厚的醫書,發現李然進來也不抬頭,等她問他。
“大夫,對不起打擾一下,我想了解317號病房2**病人的一些情況,行嗎?”
那位中年醫生稍稍抬頭瞅了李然一眼,然後拿起了總病歷,翻到其中一頁無表情地說。“劉宇新,對吧?”
“對!”
“他是胃痙攣,並有嚴重的慢性胃炎。胃痙攣很痛苦,不過這兩天已基本控制住了;但慢性胃炎很麻煩,很難一次性根治,得回家之後慢慢調養。不要讓他喝過多的酒,也不要多吃生冷的東西,要少食多餐細細調理。慢性胃炎弄不好會轉成胃潰瘍,那時就必需動手術了。”
“那他什麼時候能出院?”李然問
“只要胃痙攣不再發作,再鞏固一兩天就可以出院了,不過這幾天不要讓他吃任何生冷的東西。”說完這些,太夫再不搭理她。他放下病歷,又重新埋頭看起了那本厚厚的醫書。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李然的腳步不禁有些沉重。她為劉宇新感到難過。她想:就是出院后他也是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旅館裏,即使他自己注意,“調養”病,也幾乎無從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