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心裏十分愧疚,今天特地過來給少夫人道歉,順便把我給表哥做的衣服拿過來。誰知少夫人不但對我冷言冷語,聽說我給表哥做了衣服,一怒之下,還把衣服給剪破了。表哥,你要為我作主啊。」
說話間,吳儀容更是刻意看了兩眼放在李如錦身邊的剪刀。也不知道是她故意的,還是巧合,那把剪刀竟然就放在李如錦觸手可及的地方。
聽完吳儀容的話,覃振的目光從剪刀上掠過,再次看向李如錦時,已經充滿了不可遏制的怒火。
看到覃振那雙滿是憤怒的眼睛,李如錦心中悲涼,忽然就不想解釋了。他眼中盛滿怒火說明他已經全然相信了吳儀容的話,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解釋呢?反正解釋了,他也不會信的吧?
「你就不想說點什麼?」覃振看着她,神色冷凝,語氣生硬。
李如錦苦澀地勾了勾嘴角,無限諷刺地問:「你想聽什麼?」
「你這是什麼態度?」素來溫和、寬厚的李如錦,此時卻突然變得尖刻。覃振似乎被她異乎尋常的態度激怒了,驟然沖她大吼道:「納妾是你堅持的,她是娘親自挑出來的納妾人選,這也是你認可的,可如今她還沒正式過門,你卻三番五次地為難她、羞辱她,讓她難堪。你這麼做,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如錦臉色慘白,神情恍惚,一言不發地透過淚光看着覃振。她覺得心很痛,如割、如絞,連呼吸都變得有些艱難。
她只是想給他納個妾,讓他有個兒子延續香火,卻從未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他對她的疏離,他對她的冷漠,他對她的質問,他對她的不信任,這一切都是她始料未及的。曾經的溫情脈脈,曾經的甜言蜜語,曾經的白首之約,一切的一切都彷如咋日雲煙,悄然離她而去。她真的要失去他了嗎?
覃振自然下垂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手背上已然青筋畢露。
可是他面上卻是一副盛怒的表情,眼神更是冰冷而諷刺地看着李如錦,「怎麼,無話可說了?」
李如錦確實無話可說。她還能說什麼呃?她已經心痛得無法呼吸。
吳儀容站在覃振身側抱着那件破衣服,以勝利者的姿態睥睨着李如錦。那些不長眼的東西,居然敢說什麼覃振眼裏心裏只有一個李如錦,她嫁過來做妾,也不過是獨守空房的命。呸!不用等嫁過來,她要讓李如錦從現在開始就獨守空房。
就在房間裏氣氛僵持、壓抑,無法收場之際,兩個小身影鑽了進來,身後還追着兩個神色驚慌的奶娘,「珍姐兒,你父親在和你母親說話,別進去啊。」
「爹爹。」珍姐兒有模有樣地給覃振行了個禮,轉身撲到炕邊,拉着李如錦的手問:「娘親,您怎麼哭啦?」
惠姐兒有樣學樣,叫了一聲爹爹,然後跑到李如錦跟前,仰着小腦袋瓜子問:「娘親,哭啦?」
小孩子並不像傳言中的不懂事,反而十分敏感,珍姐兒和惠姐兒進入房間就發現了房中的不對勁。
母親獨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流淚,神色憔悴。父親冷冷地看着母親,滿臉的不悅。那個壞女人站在父親身邊,不懷好意地看着母親。
珍姐兒下意識地回頭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吳儀容身上。
吳儀容眼皮一跳,就看到珍姐兒像個小炮弾一樣向她衝過來,還沒反應過來,珍姐兒已經動手打她了,一邊打,還一邊罵:「壞女人,又是你欺負我娘親,我打死你、打死你,讓你欺負我娘親,壞女人!」
惠姐兒從來都是有樣學樣,不用珍姐兒招呼,自己就跟過來,揮舞着握都握不緊的小拳頭捶打着吳儀容的腿,「壞女人,打、打!欺負娘親,壞女人!」
小姊妹倆畢竟人太小,能造成的傷害不大,小拳頭打在身上也不痛,可是被兩個小孩捶打、唾罵實在是件丟臉的事。
加上跟着小姊妹倆進門的兩個奶娘還在門口看着,這事傳出去,吳儀容就真的沒法在這長興伯府做人了。
吳儀容臉色驚變,哭着撲進了覃振懷裏,「表哥,你要給我作主啊,你看看少夫人教出來的孩子。」
聽到吳儀容的話,李如錦還沒說什麼,杵在門口的兩個奶娘已經臉色大變。大家都知道,兩位小小姐是她們帶大的,說少夫人教出來的孩子對人又打又罵,毫無大家小姐該有的禮儀風範,豈不是說她們失職?
覃振和李如錦兩位正主都在,兩位奶娘不便說什麼,心裏卻給吳儀容狠狠地記了一筆。
都說養不教,父之過。說少夫人教出來的孩子不好,不就是說二少爺沒把孩子教好?兩位奶娘都等着吳儀容因為她的愚蠢而受責難。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覃振居然沒有像往常一樣回護李如錦、回護兩個女兒,反而怒聲喝斥珍姐兒和惠姐兒道:「住手!這是誰教你們的規矩?這樣和人動手動腳的,成什麼體統?」
原本追着吳儀容打罵的小姊妹倆被父親一吼,嚇得一哆嗦,頓時哭號起來。從小到大,覃振何曾對她們如此疾言厲色過?
李如錦一時失神沒有及時阻止女兒,卻不料害得女兒被覃振斥責,當即心生愧疚,可更多的卻是對女兒的心疼。她翻身下炕,連鞋也沒趿,三兩步跨過去,一把將兩個女兒摟進懷裏,輕聲安撫着:「珍姐兒、惠姐兒,乖,別哭了啊?有娘在呢,別哭。」
李如錦的輕聲細語、呵護疼愛和覃振的疾言厲色、怒聲喝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管現實中李如錦和覃振的身分地位有着何種天差地別,在珍姐兒眼裏,他們一個是她的母親,一個是她的父親,都是一樣的存在。在她看來,李如錦就是她的後盾,所以當李如錦來到她的身邊時,她突然又有了底氣。
珍姐兒揚着小臉,憤恨地看着覃振,「壞人!爹爹也是壞人,爹爹和壞女人一起欺負娘親,還欺負珍兒和妹妹,我再也不喜歡爹爹了。」
「爹爹壞人,不喜歡爹爹!」惠姐兒跟着回應。
李如錦沒想到孩子會說出這種話來,當即就要去捂孩子的嘴,可是已經遲了,話已經說出口了。
只聽覃振聲音壓抑而冰冷地說:「有時間刁難表小姐,就沒時間教孩子?這種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李如錦蹲在地上,緊緊地摟着兩個女兒,根本沒有抬頭去看他的表情,可是他的話卻足夠讓她心寒。
「我們走。」覃振神情壓抑地攬着吳儀容往外走。
「表哥?」吳儀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覃振,又看了看哭成一堆的李如錦母女三人,明顯還不甘心。就這樣?沒有更多的責備,更沒有她預期中的懲罰。
「我說,走。」覃振的語氣十分低沉而壓抑。他低眸看了她一眼,鬆開攬在她肩頭上的手,獨自大步走出房間。
吳儀容被他眼中複雜的情緒嚇了一跳,待反應過來時,覃振已經出了房間。她連忙邁步追了出去,「表哥,等等我。」
覃振和吳儀容離開后,兩個奶娘連忙上前,一邊撫慰珍姐兒姊姊倆,一邊幫忙把李如錦扶回炕上。地上冰冷,李如錦又沒穿鞋子,不過一小會工夫,她已經被凍得唇色發青。
珍姐兒兩姊妹跟着李如錦上了炕,一左一右,靠在李如錦懷裏抽泣。
李如錦吩咐兩個奶娘,「你們出去吧,讓她們跟我待會。」
「是。」兩個奶娘領命出去。
「乖,別哭了。」李如錦左手給珍姐兒擦擦眼淚,右手給惠姐兒擤擤鼻涕,輕聲勸撫着,「都是娘親不好,害得你們被你們爹爹責備。」
「不是娘親的錯。」珍姐兒揚起頭,用她那雙哭得又紅又腫的眼晴看看李如錦說:「是那個壞女人的錯!」
「珍姐兒,不可以開口閉口叫表小姐壞女人,這樣是不對的。」李如錦柔聲勸解。
可是珍姐兒不但不聽,反而更加堅持,「她就是壞女人!我知道她是祖母招進府,準備給爹爹做小妾的,做小妾的都是壞女人。爹爹有了小妾,就不喜歡娘親,也不喜歡我和妹妹了。」
李如錦驚呆了,女兒還不到五歲,怎麼會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誰告訴你這些的啊?以後可不許再說這樣的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