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刺痛
顧少欽當然不會不追究岑語濃的責任。
他只是需要想一想，到底應該如何好好地追究她的責任。
沈茹雅的這次流產，反而給她帶來了絕大的轉機。如果之前顧少欽還恨她為了復仇而假意嫁給他，那麼現在，顧少欽對她的憐憫就已經大過了仇恨。
她到底是要有多麼凄慘，才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經常性流產，看樣子沈茹雅在之前的歲月里，過得十分的凄慘。雖然他也有風聞，說是她曾經墮落過一段時間，甚至不惜去當妓女糟蹋自己。但是顧少欽直覺的那是假的。可是現在出了這件事，顧少欽的心又被深深地刺痛了。
原本一個那麼清高孤傲的女生，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不惜毀掉自己，就是為了麻痹自己。而且這一切的後果，完完全全都是因為當年的顧家斗垮了沈家，才讓一個這麼好的姑娘自暴自棄到這個份上。
所以顧少欽在那一刻忽然理解了，理解了沈茹雅瘋狂對他們家進行報復的深刻恨意。
他對現在的沈茹雅是已經沒有了愛意，可是卻不妨礙他同情她。作為一個昔日的朋友，他強烈地同情沈茹雅，並且深刻地覺得自己家對於這個女人的傷害是無可彌補的。
他決定好好守護她的餘生，不讓她再受傷害，即便這要犧牲掉他原本就計劃好的幸福。
他相信，岑語濃可以找到更好的歸宿。但是沈茹雅除了自己，一無所有了。作為一個男人，他要負起這個責任。
所以他必須找岑語濃好好談談。
事到如今，既然決定捨生取義，那麼他就必須要做出抉擇。
岑語濃接到顧少欽的電話的時候，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的。但是想想，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既然是她害的人家沈茹雅流產甚至摘除了子宮，那麼她就必須要承擔起這個責任。
所以當她赴約前往的時候，她心裏早就做好了各種被顧少欽刁難的準備。
但是她沒想到的卻是，顧少欽開出來的條件卻是她根本無法接受的。
“什麼，你要我永遠放棄兩個孩子，永遠搬出s城，以後再也不要回來？”岑語濃皺着眉，看着眼前那份薄薄的契約書。
“嗯。”顧少欽點點頭。
岑語濃放下那份契約，嘲諷地笑了笑：“我憑什麼答應這些條件？你覺得這些條件，顧少欽，你真的覺得這些條件我會答應嗎？”
這麼喪權辱國的條約，她要是簽了，她就不是岑語濃！
“由不得你了。你的存在已經給我的家庭造成了莫大的影響。先是茹雅跟我鬧個不停，讓我家無寧日。然後再就是孩子們也會跟我鬧。”
“呵呵，顧少欽。他們跟你鬧，那是你自己的原因，干我屁事！我又沒有去你們家鬧，是你們自亂陣腳，你們自己太沒有用！”岑語濃冷笑着說。
顧少欽輕輕抬眼，口氣仍然是淡淡的：“我知道。雖然你不鬧，但是只要你在s城存在一天，對我們家的影響就會一直都存在。我不能為了你這麼一個不相干的人，搭上我們全家的幸福。”
岑語濃冷冷地注視着眼前的這個男人，她真的很想撬開他的腦殼看看，他的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她更想打開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不是石頭做的！
“現在這算是什麼？逐客令嗎？呵呵，顧少欽，我想你未免把自己想得太偉大了。腿長在我自己的身上，我願意走就走，願意留就留，你管不着我！與其在這裏白費口舌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我勸你還是把精力好好用在家裏，做一個好男人，別再像以前那麼朝三暮四拈花惹草的，自然家庭就會和睦、幸福了。”岑語濃尖刻地諷刺他。
顧少欽端起骨質瓷的咖啡杯，輕輕呷一口：“你真的不答應？”
“廢話！我憑什麼答應！”岑語濃完全火爆了。
顧少欽抬眼看看她，薄唇慢慢牽起一抹涼薄的笑意：“因為你不得不答應。”
“哼！我倒要看看，你手上到底還有什麼可以威脅到我、跟我談判的籌碼。”岑語濃雙手抱胸，擺出了死磕到底的姿勢。
顧少欽輕輕放下咖啡杯，抬眼輕輕看了她一眼，緩緩道：“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把兩個孩子送到國外去，直到他們十八歲成年之前不讓他們回國，也不會讓他們再見你。”
岑語濃愣住了。
她完全想不到顧少欽竟然敢用兩個兒子作為要挾，逼迫她就範。
“你瘋了？小風跟小陵兩個孩子才這麼小，你把他們送出國？你的心怎麼這麼狠！”岑語濃恨極。
這一招實在是太狠了，顧少欽真的說得出做得到，岑語濃知道。
“我的心狠？那也是被你逼的。你自己想想看，到底是答應我的條件，還是要逼得我把兒子們送出國外。”顧少欽慢條斯理地說，嘴角甚至綻放了一抹微笑。
岑語濃心疼得很：“顧少欽！我知道你恨我，卻不知道你這麼恨我。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對我這樣？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我也承諾過不會去打擾你的生活。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做得如此絕情。小風和小陵那也是你的兒子，難道你真的要為了一個女人，連父子親情也不顧了嗎？你如果真的要把他們送出國外，顧少欽，你會失去兩個兒子的！”
“那也是你逼的！我可以不失去他們，但是如果你不成全，那麼就是你逼得小風跟小陵既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顧少欽看向岑語濃，冷眸里除了寒意還是寒意。
岑語濃手微微一抖，差點兒把滾燙的咖啡潑濺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咬牙看向顧少欽：“你，你真的，真的是鐵了心的要趕我走了？”
顧少欽掃她一眼，似乎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你簽不簽字？”
“我……”岑語濃再深吸一口氣，惡狠狠地抓起那份契約，反反覆復看了好多遍，終於下了狠心。
“我簽！”
顧少欽眼底劃過一絲亮光，但是很快便消失了，他遞給她一隻派克金筆：“那簽名。”
岑語濃接過那支筆，慢慢地擰開筆帽，卻是再也落筆不下去。因為她知道，這一筆下去，她跟兒子們，就真的是永遠要說再見了。
“少欽。”岑語濃停住筆，抬起頭來，帶着祈求的神情看向他，“我，我知道錯了。我以後，我以後再也不會去打擾你們家的生活。只求你，只求你讓我能留在這個城市，讓我，讓我能看到兩個兒子就可以了，好嗎？”
“不行。”顧少欽的答案依然很冷峻，就跟他的表情一樣。
岑語濃握着筆，卻只覺得手在抖個不停。
“不簽的話，那我就把兒子們送到國外去。”顧少欽冷冷地看着岑語濃，逼視着她。
岑語濃只覺得太陽穴的突突跳個不停，頭疼的厲害。忽然被要求做出這樣的選擇，岑語濃只覺得心裏亂的很，腦袋也根本無法思考了。
“我，我能不能想一想再做決定。”岑語濃哀求地看向顧少欽。
她在求他，哪怕只要能得到一絲的緩解，她願意下跪求他。
她眼裏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自從她遇見顧少欽以來，她從未像今天這樣的軟弱過。
但是顧少欽的神情說明了一切。
“我給你十分鐘的考慮時間，十分鐘過後，我要看到答案。”或許也覺得這樣的決定對岑語濃來說太過於苛刻，顧少欽破天荒地地給了她十分鐘的緩衝時間。
他站起身來，走到落地玻璃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和行人，英俊的臉上還是不假顏色。
岑語濃坐在寬大的座椅上，只覺得指尖冷得不行，似乎都握不住一根小小的筆。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岑語濃額上的冷汗不斷滴落。她心跳的很快，腦子卻很亂，就好像一鍋漿糊，根本找不到任何的思緒可言。
“十分鐘到了，你想好了嗎？”顧少欽坐下來，俯視着她。
“我，我想好了。”岑語濃擦乾了眼淚，用力握住那支筆，咬了咬唇，“如果要因為我，害的兩個兒子沒有了一個正常的家庭。那我永遠無法原諒我自己。所以，我簽。只是希望，我走之後，你能好好對待兩個兒子。沈茹雅再親，也始終只是一個外人。而小風跟小陵，卻是你的家人。”
“茹雅是我的妻子，自然也是家人。”顧少欽冷聲道。
岑語濃一怔，迅即冷笑一聲：“我知道了。”
顧少欽如此護衛沈茹雅的舉動讓岑語濃徹底死心了，她拿起筆，擦乾眼淚，在落款處迅速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給你。你需要我什麼時候離開這裏？”岑語濃把契約遞給他。
顧少欽站起身來，淡淡道：“一個周之內。”
“好。一個周為界限，我會帶着我所有的東西消失，從此再也不會在s城出現，再也不看兩個兒子，再也不會踏足你們的生命中。”岑語濃強裝鎮定和冷靜，站起身來，朝顧少欽伸出手去。
“握了這下手，今日便是生離。”岑語濃笑得雲淡風輕。
顧少欽的臉上仍然沒有一絲表情，只是慢慢伸出了手，輕輕握住了岑語濃的手：“保重。”
“謝謝。”岑語濃輕輕點頭，然後便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顧少欽一直站在那裏，看着她嬌小瘦弱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人海里，直到再也看不見。
他這才像是卸下了全身的力氣，重重地坐在沙發上，大手慢慢收緊，把那份契約書捏成了一團！
今日，便是生離。
一種撕心裂肺的痛緩緩侵染上了顧少欽的心肺，他凄楚一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小濃，如果你我從來不曾相識，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