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第165章 抵死糾纏(3)
頭上被大紅喜帕遮蓋着,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任由他執着她的手,沿着華麗綿延的紅毯,一步步走進了慶安殿內。在禮官的唱喏聲中,跪拜行禮。
“慢!”就在兩人正要行禮時,一道冷冽的聲音悠悠傳來。
花著雨心中一滯,雖然看不到來人模樣,但聽聲音便知曉是北帝蕭胤。
姬鳳離不動聲色上前一步,將花著雨輕輕攬在懷裏,笑語道:“北帝前來觀禮,本王很是榮幸。來人,請北帝喝一杯喜酒!”
“王爺,朕今日不是來喝喜酒的,朕是來尋妻的!”蕭胤朗聲說道。
一瞬間,花著雨感覺到大殿內無數道意味不明的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喧鬧的大殿內霎時安靜下來。
姬鳳離低低一笑,淡然重複道:“尋妻?”
“不錯,王爺不會如此善忘吧。花穆之女花著雨已經被你在洞房之夜休掉,被太上皇炎帝封為暮雲公主,和親到我朝。朕聽說,寶公公便是女扮男裝的花著雨,她既是朕的妻,便不能再嫁給王爺了吧!”蕭胤劍眉肆意斜飛,霸氣凜然地說道。
姬鳳離臉色變了變,鳳眸瞬間幽深如寒潭,只是唇角笑意卻不減,淡然道:“北帝所言差矣,暮雲公主確實是花小姐沒錯,只是,當日送親隊伍在連雲山上遭到了劫殺,所以,她並未和您行禮,也算不得是您的妻吧!”
蕭胤沉默一瞬,朗聲道:“無論如何,她既是當日的和親公主,就不該再嫁給王爺!”
花著雨萬萬沒料到蕭胤會出現在婚禮上,難道說,他已經記起了她?
“和親一事未成,如今寶兒願嫁,本王願娶,有何不該的?”姬鳳離溫煦地笑道,只是擁着花著雨的手卻越來越緊。
“她真的願意嫁嗎?朕想親自問一問。”蕭胤朗聲說道。
花著雨只聽得沉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低眸看大紅喜帕下一雙羊皮靴突現。她盯着他的腳,心頭一片恍惚,不知他究竟要對她說什麼。
“丫頭……”一聲低低的呼喚。這一聲,飽含了無盡的絕望與刺骨的傷痛。隔着一層紅色蓋頭,她依然能感覺到蕭胤灼熱如火的目光,那目光里也似乎掩藏着錐心之痛。
他已經記起她了。
花著雨眸中瞬間水霧氤氳,為何,不徹底地忘掉她,為何要記起來。
這一世,她終究是要辜負他了,辜負他的一腔深情。
“大哥!”她低低喚道,渾然未覺自己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丫頭,隨我走吧!”蕭胤顫聲說道,眸光灼亮而逼人,含着深深的期待。
花著雨眼眶微微發熱,低低說道:“大哥,謝謝你,可我不能走!”
蕭胤紫眸中劃過深深的絕望。他早已料到她的回答,可真正聽到了,心中還是會痛,令人幾乎窒息的痛。
“丫頭,不管任何時候,我都歡迎你來。我等着你!”蕭胤一字一句說道,其實他更想說的是,他的懷抱永遠等着你。
姬鳳離面色深沉的令人難以看透,但黑眸中卻情緒翻湧,待蕭胤說完,他淡淡地瞥了蕭胤一眼,冷然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蕭胤眯起眼,臉上浮起一抹酸澀的冷笑,“姬鳳離,倘若沒有你,她會嫁給我。”
姬鳳離神色微頓,面上笑意漸漸斂去,冷冷說道:“那可不一定。”蕭胤低聲說道:“姬鳳離,今日你能將她娶回去,總有一日,我會讓她心甘情願離開你。”他說完,也不待姬鳳離回答,深深凝視了花著雨一瞬,轉身離去。
滿堂賓客的喜堂內竟鴉雀無聲,姬鳳離身上,散發出一種氣勢,讓人戰戰兢兢不敢太放肆的氣勢。
花著雨心中五味陳雜,她剛想說話,姬鳳離唇角一揚,一絲似有似無的矜傲笑意從唇角漾了出來,“繼續行禮。”
“王爺,東燕的瑞王前來恭賀王爺大婚。”一個內侍上來稟告道,聲音微顫。
姬鳳離眉心微凝,深眸中劃過一絲犀利,他淡淡吩咐道:“請!”低沉的聲音里,很明顯透着一絲冷意。
“攝政王大婚,本王怎能不來!”肆意的笑聲從殿外傳來,轉瞬間,一道紅影緩步而來。
一襲濃郁到極致的紅袍穿在來人身上,襯以金冠華纓熠熠生輝,直照得人眼睛幾乎晃瞎。
“瑞王遠道而來,本王深感榮幸!”姬鳳離淡淡掃了一眼斗千金,不徐不疾地說道。
“本王不來也不行啊。本王聽說,王爺娶的王妃就是本王曾經的王妃,所以特地趕了過來。”斗千金一直走到花著雨面前,駐足打量她,末了,勾唇笑道,“本王當日也是瞎了眼,竟沒有想到寶統領就是本王的王妃!”
“你的王妃?”姬鳳離渾身一震,聲音嘶啞地問道,空氣中一瞬間風雲暗涌,氣氛緊張。
“是啊,當日,她扮作北朝的卓雅公主,本王和北朝和親,迎娶的便是她。”斗千金一雙似醉非醉的琉璃桃花眼瀲灧生波。
花著雨沒想到斗千金會出現在這裏,還一來便說自己是他的王妃。其實,說起來,她當日也是利用了斗千金,她原本就沒想要嫁給他,只不過要藉著大婚,從北朝逃離出來的。這件事,對於斗千金,倒是有些不公平。而北朝收了斗千金不少聘禮,也是事實。沒想到,躲了這麼久,終於還是被他找了出來,知曉了自己便是當日假扮卓雅的人了。
姬鳳離聽到斗千金的話顯然很震驚,但他很快便恢復了平靜,淡笑道:“寶兒,瑞王說的可是事實?”
“哎,你可不能賴賬啊,你可是收了我很多聘禮的。”斗千金唇角輕揚,勾着邪魅的笑意對花著雨說道。
花著雨對斗千金道:“王爺,當日我們的婚事,恐作不得數,你要娶的是北朝公主,而我不是北朝公主。何況,我們也根本沒有行禮。”
“如此說來,那便是沒有嫁給瑞王了,既然如此,禮官,繼續行禮!”姬鳳離冷然吩咐道。今日,就是天王老子來,也不能阻止他們行禮。
“夫妻對拜!”就在禮官最後的唱喏聲響起時,只聽得殿外有渾厚的鐘聲驀然響起,“噹噹噹噹……”徹底打亂了禮官的唱喏聲。
八聲,這是喪鐘。
是國喪的規格。
花著雨心神俱震。
國喪!除了太上皇炎帝,再沒有別人。她上轎前才剛去見過炎帝,難道說,這才不到半個時辰,他就已經薨了?
禮官的聲音早已被喪鐘聲淹沒,再也不聞。大殿內瞬間亂了起來,已經有不少太監和宮女腳不沾地地飛奔了出去。
今日這大婚,真是一波三折啊!這一次恐怕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行禮了。
便在這騷亂之中,姬鳳離的聲音壓過了一切聲浪,悠悠傳來。
“繼續行禮!”他說,語氣低沉,沒有任何情緒,令人難辨喜怒。
這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禮官半晌才反應過來,尖着嗓音喊道:“夫妻對拜!”最後拖長的尾音竟帶着不可遏制的顫意。
“王爺,不能再行禮啊。太上皇薨了,是被人刺殺而亡的。她可能是兇手啊,最後一個見過太上皇的人,是她啊!”一人撲倒在殿內的紅毯上,不斷地磕着頭。這人的聲音,花著雨聽得出來,是太上皇炎帝身邊的常公公。
花著雨伸手將頭上的大紅喜帕揭了下來,纖瘦身形決然挺立,目光高傲疏離地掃過眼前一眾大臣,最後凝注在咫尺天涯的姬鳳離身上。
一身吉服,燦若火蓮,燒得她心口灼燙,燒得世間萬物都煙灰飛散,燒得她眼裏只有他。
那雙深邃的墨色鳳眸,依然是一貫的淡定從容,只是眸底,卻隱隱透出一抹絕望。
最後一次相見,還是那一次他醉酒後的纏綿。短短兩日未見,她早已有些想他了。原以為再相見,會是洞房之夜,卻不料,會是在此時此刻。
“姬鳳離,我沒有殺他!”她凝視着他的眼睛,靜靜說道。
姬鳳離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黯沉,他一言不發,從花著雨手中扯過來大紅喜帕,手指顫抖着蓋在她頭上。
“繼續行禮。”他一字一句好似從齒縫裏擠出來一樣,仿若將一生的力氣用盡。
“禮成,送入洞房——”禮官扯着嗓子,顫聲喊道。
“王爺,您不能包庇這個弒殺太上皇的疑犯啊,王爺,您這是罔顧我朝律法!”是溫太傅痛心疾首的聲音。
“即使是疑犯,本王就不能娶了嗎?本王有說要包庇她嗎?來人,送王妃入牢房!”冷冷的聲音,好似沉着冰,又好似凝着火,使人聽起來有一股莫名的冷肅之感。
乾慶殿好像一下子變得很空曠,空曠的聽不到一絲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