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顧春芽笑道,「家裏暖,指不定就活過來了,我看屋裏頭反正也空。」
顧冬兒從沒發現這個妹妹居然還對花草有興趣,皺了皺眉道,「是小嬸的,不過也算了,早就枯死的,估計也不會管,你擺這裏好了。」
小嬸?
貌似家裏是應該還有一個小叔跟小嬸的,那小嬸喜歡花,院子裏有好幾十盆花草呢,不過他們不在家,顧春芽一時也想不起來那對年輕夫婦去幹什麼了。
她岔開話題,「姐這枕頭花繡的真好看,得賣好幾個錢罷?」
「十五文一對。」
聽起來也不算太少,不過這繡花很費工夫,顧春芽關切的道,「姐累了就去休息會兒,傷眼睛的。」
顧冬兒聽了很高興,妹妹好像一下子長大了,知道關心人了。
「別說我呢,你這頭到底好了一些沒,我瞧你一上午都沒有疼呢。」
顧春芽因為沒有搞懂李氏的目的,也不能說病就完全好了,笑着道,「好很多了,是沒有以前疼,就有些小疼,不太礙事。」
「那太好了!」顧冬兒驚喜的道,「都說衛大夫醫術高明,看來真的沒有錯,你這病叫好幾個大夫都看過了,只有衛大夫開的藥方子有效呢。」
顧春芽暗地裏道,顧冬兒哪裏曉得真正的顧春芽已經死了,可見這衛大夫的醫術也好不到哪兒去。
顧冬兒興匆匆的在針線籠里翻找合適的絲線,一邊道,「明兒問問張大娘還有活不,我多綉幾對,看樣子,你再吃幾天葯指不定就好了。」
吃藥跟她繡花有啥關係,不是聽說錢都是從徐氏那裏拿的么?顧春芽揚起眉問,「姐綉枕頭花賺的錢難道是要上交的?」
顧冬兒道,「這活兒就是奶找的,家裏過得緊張,我哪能閑着不掙錢哩。」
說得倒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顧春芽點了點頭,「等我病好了,我也去掙錢。」不過交不交給徐氏,那又得另說了。
「那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可把咱們擔心的。」顧冬兒揉揉她的頭。
顧春芽趁機就要把計劃鋪墊好,既然藥方子在李氏那裏,不好拿,也就只能去衛大夫那兒,順便把藥渣再拿過去鑒定一下,這樣的話,就一定要出門。
她站起來做了下擴胸運動,「我看多動動有用呢,姐,這兩天我不是出來了幾趟么,舒服了好些,等明兒我跟你一起去張大娘那裏。」
顧冬兒看她確實好了不少,就點頭道,「那我等會跟娘說一聲,要是娘同意,我就帶你去。」
看來還得要楊氏答應,不過這不難,顧春芽對此很有自信。
果然顧冬兒同楊氏說了,她在旁邊多撒嬌幾下,楊氏也就同意了,誰叫她疼愛這個小女兒呢,這不,都卧床多久了,出去逛一趟也不是什麼奢侈的要求。
第二天吃完早飯,顧春芽回屋拿了小包袱,就跟顧冬兒離開了家裏。
「這裏面啥啊?」顧冬兒剛踏出門口,就聞到一股怪味。
顧春芽神神秘秘的道,「姐先把枕頭花拿去張大娘那兒,我再說。」
張大娘住在雙廟街,離他們所在的小陽街很近,出去往西拐兩個小巷子就到了。
顧春芽第一次看到古代的街市,很有些興奮,左顧右盼,看到賣瓜子花生,看到賣字畫,算命的,都很興奮,時不時的湊過去,臉上充滿了好奇。
顧冬兒看着卻有些心酸,心想妹妹自從得了怪病之後,整天頭疼得像有人在腦袋裏擂鼓似的,哪裏還能出來呢,算算時間,這都半年過去了,難怪她露出這副樣子。
「春芽,等你全好了,咱們天天出來走一圈。」她們小戶人家,不似那些富貴人家的小姐鮮少拋頭露面,她們隨時都可以出門玩耍。
這個時代的風氣是比較放開些,顧春芽看着滿街的行人,有男有女,年輕的姑娘們一點兒都不遮面,又聽到顧冬兒跟她那麼說,便很高興的道,「好啊,好啊,那今兒就先不多看了,趕明兒咱們再出來。」
今天確實是有正事要辦,顧冬兒點頭道,「那咱們快點去張大娘那裏。」
二人很快就到了雙廟街。
張大娘的家比較大,有兩進院子呢。
門口人也多,都是些婦人,手裏多數跟顧冬兒一樣,提着個包裹,包裹里就是張大娘要的枕頭花了。
說起來,張大娘算是個中間人,她在一家鋪子接了生意,要三百對枕頭花,短時間內個人無法做到,她便去找會繡花的娘子或姑娘們,讓她們每人包攬十幾或幾十對,再從中抽取一點費用。
這其實是牙儈的一種,也是讓人極為討厭的職業,因為有坑人的嫌疑。
不過好在張大娘為人公道,知道適可而止,所以很多人還是很信任她的,加上窮苦人家都要討生活,便有好些人都主動去找張大娘,希望她能提供些賺錢的活兒。
徐氏就是其中之一。
只她不是自己去做,而是叫她的二孫女兒顧冬兒去出賣勞力。
那些婦人有一些認識這姐妹倆的,就笑着同她們打招呼。
「春芽病好了啊?」也有人會這麼問。
顧春芽病了一陣子了,認識他們家的人都知道,他們顧家的一個孫女兒得了怪病,經常頭疼,請了好幾個大夫都看不好,所以見到顧春芽便會表現的很驚訝。
顧冬兒作為姐姐,一一回答,「好了很多了。」
說話間,就輪到顧冬兒去交枕頭花了。
張大娘很滿意顧冬兒的手藝,把枕頭花翻來翻去看了一眼,誇讚道,「都能趕得上人家正宗繡房的綉工了,你奶好福氣啊,有你這樣的孫女兒。」她說著又看一眼顧春芽道,「你們姐妹倆都是好的,等春芽長大了,肯定也是個勤勞的姑娘!」
顧春芽忽地想起走之前,李氏端了一大盆熱水,說是給顧夏荷洗頭髮的,她當時急着出門,沒發現其中的不對,現在被張大娘一說,她知道哪兒出了問題。
徐氏給顧冬兒找了活,可顧夏荷比顧冬兒年紀還要大一些呢,她有沒有綉枕頭花?
顧春芽眨巴了一下眼睛問,「大娘,我夏荷姐給送來枕頭花沒有?」
張大娘道,「這倒沒有,不過數目已經夠了,咋的,你奶還會叫夏荷繡花?」語氣里透着一股子驚訝。
怎麼顧夏荷就不能繡花了?顧春芽很奇怪。
又來一個中年婦人進來交枕頭花,正好聽見了,語帶嘲諷的道,「哎喲,如花似玉的姑娘,曉梅妹子哪兒捨得!以後是要嫁去好人家做娘子的,差一些,也是個富貴人家的姨娘,手咋不比別人金貴些?」
顧冬兒臉色很尷尬,插口問張大娘道,「大娘,還有別的綉活沒」
張大娘數了九十文串着的銅錢出來,「這兩日沒有,等下回有活了,肯定再找你。」
顧冬兒道了聲謝,接過錢,就拉着顧春芽出了去。
這錢可真夠沉的,顧春芽掂量了一下,深深覺出了紙幣的方便,見顧冬兒就要往回走,她問道,「剛才那大嬸說夏荷姐」
「別聽她瞎說,那人嘴壞着呢。」顧冬兒打斷她。
再是怎麼窮苦的人家,也不願把女兒送給別人做妾的,顧冬兒自然反感那婦人說的話。
顧春芽抿了抿嘴,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那奶咋不叫夏荷姐繡花,這活兒就接給你一個人做呀?怪不得我看夏荷姐空閑得很,大早上的洗頭呢,也不見她幫忙做包子的。」
顧冬兒輕聲道,「是二嬸不給她做,夏荷姐也不是懶的。」
「二嬸不給做,奶就不給啊?」顧春芽的語氣很不滿,「憑啥啊,都是顧家的孫女兒,難不成就憑奶不是咱親生的奶」
顧冬兒瞪大了眼睛,「你怎麼……可千萬不能在家裏說啊,別奶聽見了,可不得了!」
「明明是她做得不公么。」顧春芽撇着嘴。
顧冬兒今年十三歲,懂的事情已經很多了,她驚訝的看着顧春芽,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姐,我也十歲了,又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出來?」顧春芽點到為止,她今兒還有別的目的,「姐,我跟你說一件事,二嬸鬼鬼祟祟的在我的葯裏面動手腳呢,昨個兒被我發現了,我就把藥渣偷了出來。」
「什麼?」顧冬兒極為驚詫。
顧春芽之所以最後選擇同顧冬兒講,也是源於她的觀察。
父親顧應全起早貪黑的在包子鋪忙活,一整天也說不上幾句話,肯定不是與之相商的最好人選,而母親楊氏除了要做家務外,同父親一樣是長輩,都不是最合適的,至於顧明瑞,從昨天他賣包子的情況來看,屬於性子急的類型,所以顧春芽選了顧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