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面前的少年長眉大眼，語氣里透着無比的關愛，顧春芽又看一眼顧冬兒，心裏是滿滿的感動。
像這樣兄弟姐妹間的感情她從來不曾有過，誰想到重活一次卻遇上了，也是老天爺對她的恩賜。
她連連點頭，「等天暖了，咱們幾個一起去！」
說話間，一個穿着青花布襖的中年婦人走進了鋪子。
「拿兩個白菜包子。」她高聲道。
顧明瑞應了一聲，放下手裏的饅頭，拿個大木夾子在熱騰騰的蒸籠里夾了兩個包子出來，用干荷葉包了給那婦人。
婦人接過來，掏銅錢的時候，不滿的道，「今兒來晚了點，周記的白菜包子又賣光了，哎，害得我要吃你們店裏的。不是我說，你們這包子咋就沒有人家周記做的好吃哩？」
一席話說得顧明瑞瞪起了眼睛，伸手就把包子搶了回來，喝道，「不喜歡吃就不要買，誰求你買呢？」
那婦人嚇一跳，繼而惱火起來，「還不是看你們店沒人來買，做做你們生意的，真是狗咬呂洞賓！」
顧冬兒見狀，忙笑着上前道，「吳大嬸，都是我大哥不好，您別往心裏去啊，您來買咱們家包子，咱們可高興呢，以後一定會好好做包子的。」說著就拿手肘推顧明瑞。
顧明瑞黑着臉，不肯把包子拿過去。
顧冬兒小聲道，「幹啥呢，有生意不做，叫奶曉得了，又要罵你。」
那婦人見二人僵持不下，更不想買了，轉身就走。
看着她的背影，顧冬兒嘆息一聲，「你啊」
「她不買，咱的包子還能臭了？」顧明瑞氣咻咻的道。
對於這個大哥的銷售態度，顧春芽實在不敢苟同，這不是好好的把客人往外推么？就算那婦人說周記的包子……
她好奇的「咦」了一聲問，「周記的包子就那麼好賣？」
「可不是么，每天早上都擠滿了人。」顧冬兒把那兩個包子放回蒸籠里，「咱們要是有他們的十分之一，那都得燒高香了。」
顧春芽忙就跑到門口，想看看周記的包子鋪在哪兒。
結果沒想到，居然就在他們家的斜對門。
果然是生意好到爆，時間都不早了，那鋪子前面還有很多人呢。
她再看看自家的包子鋪，簡直是門可羅雀。
難怪家裏條件不好，生意那麼差，跟周記比起來，那是一個天一個地！
顧春芽眼睛轉了轉，對顧冬兒一伸手，裂開嘴笑道，「姐，有沒有銅錢啊，我去他家買兩個包子吃。」
「啥？」顧明瑞喝道，「你還要吃他們家的包子？」
對顧明瑞來說，那周記可是死敵，搶了他們家的生意不說，那周家的人還特別招搖，早早的把包子賣完了，經常還會來嘲笑他們兩句。
而顧家的人一般都忍氣吞聲，誰讓他們現在都是靠着周記手指縫裏漏出來的那點兒生意討生活呢，要是周記多做些包子，關門關的晚一點，他們顧家的生意也就幾乎沒有了。
可顧明瑞年少氣盛，就是忍不得那股子窩囊氣。
顧春芽看他生氣了，仍是笑眯眯的道，「哥哥，我是想嘗嘗他們家的包子哪裏好吃，咱們再合計合計，做出比他們家好吃的包子來嘛。」
顧明瑞仍是陰沉着臉，但卻沒有吭聲。
顧冬兒向來疼愛自己的妹妹，此刻卻拿不出來銅錢來，為難道，「要不一會兒問爹要，我身上沒錢哩。」
顧春芽撓撓頭，「那就算了罷。」
是她疏忽了，家裏連個肉都吃得那麼節省，小孩子身上哪裏有零花錢呢？就是她小時候，那會兒社會都已經很進步了，還不是身上沒錢？要買個東西，都得問大人要呢，還得說清楚要買什麼。
「二嬸怕是要熬好葯了，你快去喝了，再睡一會兒。」顧冬兒道。
顧春芽就想到李氏那事兒了，忙問，「二嬸在廚房熬藥嗎？」
「是啊。」顧冬兒叮囑道，「記得去陶罐里拿塊糖吃，別苦到了。」
顧春芽應一聲，轉身就往廚房跑去。
那邊張家已經把包子搬了回去，院子裏又清靜了。
顧春芽來到廚房，探頭一看，就見李氏剛把葯放在小火爐上熬呢，之前葯是要泡一下的，這麼說來，還得等一會兒。
她想了想，既然要搞清楚李氏挑了什麼藥材出來，那得把藥渣給弄到手，再找人看看，就都清楚了，不過在此之前得曉得那藥方子到底開了什麼葯。
她又悄悄的走了。
楊氏洗完碗，正準備洗衣服。
他們幾房的衣服倒是分開洗的，各洗各家，至於二老換洗下來的臟衣服被單啥的，一般是輪流洗，這次輪到大媳婦，下次就是二媳婦來。
顧春芽走到楊氏身邊，小聲道，「娘，我這病，大夫給開的方子在哪裏？」
楊氏詫異的看她一眼，「幹啥？」又道，「你咋還到處走呢，不去屋裏躺着？」
「二嬸的葯沒熬好，我等着呢。」
楊氏不由得嘆口氣，顧冬兒叮囑顧春芽吃藥的事，也是楊氏之前提醒過一次的，她想起剛才出來好似是見到李氏端着藥罐子，原來是才開始熬。
這二弟妹做事慢吞吞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要不是徐氏叫她幫着熬藥，楊氏本也不肯，現在就她一直負責了，楊氏不想跟徐氏起衝突，就沒有說。
顧春芽又問了一次，「那藥方子，在不在娘這裏啊？」
「咋的突然要看藥方子？」楊氏搬起一個裝了臟衣服的大木盆往外面走。
顧春芽跟在她後面，「就是想看看，要是這葯吃不好，咱得換大夫啊，方子得找出來，好讓後面的大夫參考參考。」
這孩子居然想那麼遠，楊氏心裏一疼，彷彿又見她抱着頭滿地打滾的可憐樣兒，眼睛就紅了，「準會好的，昨兒你睡的安穩呢。」
「以防萬一么，娘，就把方子給我看看。」她只好使出撒嬌手段，去拖楊氏的袖子。
楊氏嘆了聲道，「葯都是你二嬸抓的，方子在她那裏呢。」
顧春芽僵住了，方子怎麼會在李氏的手裏？這下可好，又不能去問，不然鐵定打草驚蛇！
「娘去洗衣服了，你別跟來，外頭冷呢。」楊氏叮囑她，「等會兒吃完葯，就去屋裏，小心着涼。」
顧春芽點點頭，鬆開了手。
先不管了，把藥渣弄來再說！
她回小隔間裏一通找，翻出了一個小包袱，藏在身上就去了廚房。
這時葯差不多就熬好了。
李氏把葯湯倒出來，藥渣就要扔到後面的小道上去。
這是一種流傳很久的風俗，據說藥渣倒在地上給眾人踩踏可以祛病，所以一直以來，只要家裏有病人，熬藥之後就會把藥渣撒出去。
顧春芽小時候也見識過，忙跑進去說道，「二嬸，奶喊你呢，好像有很急的事！」
李氏是徐氏的表外甥女，她一早就發現了，這二個人一唱一和很有些親密戰友的感覺，而李氏是小輩，肯定是從屬關係，聽到徐氏的召喚，豈能不去？
顧春芽見她走了，趕緊把藥渣放進隨身帶來的小包袱裏頭，一溜煙的跑了。
到了卧房，她就把包袱藏在床下面，葯熬好了，藥渣的味道不濃，又被包了起來，應該不會被發現。
李氏這會兒端了葯過來，劈頭就罵道，「死丫頭還敢騙人了，你奶啥時候叫我去了？」
顧春芽道，「我頭疼哩，聽錯了。」
李氏拿她沒辦法，把葯往桌上一擱就要走。
顧春芽又說，「剛才藥渣被我不小心打翻了，我掃了扔掉了。」
李氏愣了一愣，可她哪裏想到一個小女孩會有這樣深沉的心思，要用藥渣去查看藥材對不對，就只罵了句冒冒失失的，然後走了。
顧春芽吁出一口氣，低下頭聞了聞葯湯，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這味道很不好聞，肯定苦口的很，她現在身體哪兒都很好，要是亂吃藥指不定還會得病呢，想了想就跑到屋外面，把一盆裏頭植物都已經枯掉了的大花盆給拖了進來。
然後，她就把那碗葯湯給倒進了花盆裏。
他們之前都叫她休息，顧春芽索性就真的去睡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醒來。
只見顧冬兒正在屋裏頭繡花，笑着對她道，「睡夠了？」
「夠了，再睡就要頭暈了。」她坐起來穿好衣服，湊過去看，「姐，你綉啥呢？」
顧冬兒道，「枕頭花呀，張大娘等着明天要呢，我得趕出來。」又指指那花盆，「咋突然多出來的，我瞧着好像是外頭那盆枯掉的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