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馬車裏載了十幾箱的貨品,她貓着身子,推開幾個箱子,在角落找了個位子坐下,曲起雙腿將下顎靠在膝上,想起適才阿瑪打她的事,她越想越委屈,咬着唇,抬袖抹了抹淚。

她開鋪子還不是為了幫忙貼補家裏,阿瑪竟然不問青紅皂白就打她,也不想想憑他那些俸祿要撐起這一大家子,哪裏夠用。

為了報答大伯父和伯娘當年的恩情,這些年來但凡伯娘他們那一大家子有什麼要求阿瑪都答應,不僅供着幾個堂哥和堂弟們讀書,還好吃好喝,綾羅綢緞的養着他們。

這些林林總總的花銷,全都是靠着額娘和她想辦法來填補,阿瑪才能安安心心當他清高耿直的大學士。

拂春忿忿不平的一邊想着,一邊抹着淚,半晌后哭累了,眼皮知不覺的闔了起來。

日落時分,前後三輛馬車停在一間驛館。

一名侍衛領着幾個僕役走向最後一輛馬車,說道:「那些貨都在這兒了,你們上去搬吧。」

「好咧。」

幾個僕役上去,正準備要將那十幾箱的貨給搬下來,陡然聽見裏頭傳來說話的聲音--

「我怎麼睡著了?」

其中一名僕役連忙移開幾個箱子,與剛醒來的拂春大眼瞪着小眼,吃驚的問道:「姑娘,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車裏?」

「我先前想出城,就鑽進了這輛馬車裏。」拂春說著,撥開貨箱,跳下馬車,瞧見周圍陌生的景緻,她看向那幾名面生的僕役,納悶的問:「這是哪裏?」

幾名僕役還來不及回答,一道帶着訝異的低沉嗓音先一步傳來--

「拂春,你怎麼會在這裏?」話落,說話之人也走了過來。

「永玹,你怎麼也在這裏?」拂春瞪大眼。

「這是樊縣驛館,我奉皇上之命出城辦事。回答我,你為何會從那輛載貨的馬車上下來?」

適才他走過來時,剛好瞧見她從馬車上跳下來,那些貨是朋友托他順路送過來的,沒想到她竟會藏在運貨的馬車裏。

「我先前覷見路邊停了輛馬車,似要出城,我剛好也想出城,就鑽進去想搭順風車。」解釋完,她瞥見天邊滿天落震,詫異地道:「都日落了,我竟不知不覺睡了這麼久。」

「你出城想去哪兒?」永玹再問。

她只是想出城,想離家出走,至於上哪兒去,心裏還真沒個底兒,可是看他那個樣子,她要是不給他個答案,他說不定會直接把她送回家去,她只好隨口回道:「去普濟寺。」

「普濟寺已經過頭了,現下時候不是,你先在驛館休息一晩,明早我再派人送你過去。」

「不用,既然都來到樊縣,我在這兒待兩天再回去。」她還氣惱阿瑪,不想這麼快回去。

「你這是怎麼了?」發覺她臉色不太對勁,永玹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拂春下意識抬手捂着被阿瑪打的左臉頰,已經不疼了,不過她的心還痛着。

永玹略一思忖,隱約明白了原由,「你可是同家裏人吵架了?」

她抿着嘴沒答腔。

見她不想說,他也沒再追問,「你還沒用晚膳吧?跟我來。」

聽他提起晚膳,拂春這才意識到肚子餓了,便跟着他走向膳堂。

驛館的人已備妥晚膳,只是沒料到他又多帶了個姑娘過來,連忙再添了副碗筷。

她也沒客氣,端起碗埋頭吃飽。

瞄她一眼,永玹墨黑的眸里似是滑過一絲笑意,接着他端起碗,慢條斯理的用膳。

拂春是練武之人,食量素來不小,連吃了三碗才擱下碗筷,她看向正在喝湯的永玹,唇瓣動了動,有些欲言又止。

他喝完湯,拿起下人送來的乾淨帕子擦了擦嘴,這才覷向她。「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她躊躇了一會兒才開口,「也沒什麼,只是想問你,你覺得我開鋪子的事有錯嗎?」

此時人在城外,而她認得的人只有他,就只能找他傾吐心中的委屈。

他從她的話里聽出了些端倪來,「可是有人為這事責怪你?」而能責備她之人,只有她家裏的長輩,想來應是她開鋪子的事,被她那位清廉耿直的阿瑪得知了。

「我阿瑪打了我,還讓我把鋪子收了!」提起這事,她好不容易稍稍平息的怨氣又冒了上來。

「所以你就隨便就鑽進一輛馬車裏出了城,想離家出走?你可有想過,萬一遇上了心懷不軌的人該怎麼辦?」永玹的嗓音不重,但是聽得出來他對她這般負氣輕率的舉動不是很贊同。

拂春馬上反駁道:「我有武功在身,怕什麼!」

知她仗着武功在身,定然聽不進他的話,他也沒再多說什麼,他抬手輕觸她的左臉頻,適才見她捂着臉,想必是挨了她阿瑪的掌摑,此時雖已看不出被打的痕迹,但他仍輕聲間逭「還疼嗎?」

他那溫柔關切的眼神看得拂春有些不自在,她別開眼,回道:「早就不疼了。」倒是被他碰觸的地方有些痒痒的。

永玹收回手,沉吟道:「你阿瑪既然已經知曉鋪子的事,可要我差人幫你把鋪子給頂出去?」

「那鋪子我費了不少心血。」她不甘心因為阿瑪一句話,讓她花的那些心血全都白費。

看出她的不舍,他替她想了個辦法,「要不這樣吧,咱們合夥,我出一半的銀子頂下那間鋪子,名義上那間鋪子是我的,你阿瑪也就無話可說,那間鋪子是你整治出來的,以後還是交由你打理,賺得的銀子你分七成,只要分給我三成就好,你看如何?」

「你真要與我合夥?」拂春有些意外,沒想到他竟然要與她合夥,還讓她佔大頭。

「你不是不想收了鋪子嗎,只有這個方法能讓你保住那間鋪子。」

「你為什麼要這麼幫我?」她不解的問。

永玹微笑着溫言回道:「咱們相識一場,勉強也算是朋友吧,朋友有難,出手相助還要理由嗎?」

聽他這麼說,拂春先是一訝,接着爽快的接受他的好意,「好,既然你拿我當朋友,那我也認了你這個朋友,以後你有難時我也會幫你。不過三成你太吃虧了,還是分你四成吧。」原本她是想要分他一半,但鋪子若仍由她打理,她總要收些辛苦錢。

他沒再推讓,含笑道:「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明早我就差人送你回去。」

「不要,我難得出來一趟,想多待幾天再回去。」她才不想這麼快回去見她阿瑪。

永玹略一思忖,提議道:「你若真不想回去,要不先跟着我吧。」

「可你不是奉皇命出來辦事嗎?」

「你會武功,有自保的能力,跟着我倒也無妨。」與其放她一人,倒不如把她帶在身邊安全,而且說不得等回去之後,他便可以向皇上提那件事了,他已經……等了好幾年。

「拂春開鋪子全是為了貼補家裏的花銷,你怎麼就那麼狠心,對她又打又罵,要是我女兒有個什麼萬一,我跟你沒完!」

女兒一夜未歸,白佳氏差人去琬玉那兒,還有她三舅那裏,甚至連她交好的幾個朋友那裏都找過了,沒人見過她,等了一宿的她急壞了,擔憂的埋怨丈夫。

女兒不見蹤影,瓜爾佳常德何嘗不擔心,也對打了女兒的事有些後悔,但他這人素來要臉面,依舊嘴硬的道:「她做錯事,我還打她不得嗎?你就是太寵着她了,才讓她這般驕縱,受一點氣就離家出走!」

被他這般指責,白佳氏再也受不了,將這些年來隱忍的委屈一股腦的哭訴出來,「女兒是我生的,我寵着她有什麼不對?再說,別人家的女兒可沒我女兒那般懂事孝順,她小小年紀就知道幫着我攢銀子,否則你以為憑你那點俸祿,哪裏夠供養着嫂嫂他們?她甚至為了不想我變賣首飾,冒着生命危險跑去抓朝廷的欽命要犯,這麼乖、這麼好的女兒,你還不分青紅皂白的責怪她,你還有沒有良心?」

瓜爾佳常德平日裏除了朝廷公務之外,府里的事他是不管的,全由妻子操持,銀兩不夠,妻子也不曾向他訴苦過,全都自個兒想辦法解決,且兩人成親多年,這還是妻子頭一次在他面前哭,他一時之間有些慌了手腳,只能輕拍着她的背安撫道:「好了好了,你別哭了,拂春不會有事的,興許晚一點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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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攢錢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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