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他沒把話說得太明白,否則鳳天磷又要以為他偏向鳳天祁了,這時候他最不需要的是鳳天磷的誤解。

「可五皇叔死得不明不白,直到現在還沒有人曉得,那樣一個在戰場上馳騁威風的人,怎麼會突然暴斃?」

這難道不代表父皇容不下他?

因為父皇和五皇叔都是當年皇子中最出類拔萃的,他們並駕齊驅,朝中各有擁護者,父皇才會對五皇叔痛下毒手,對吧?

如今他和大皇兄的情況也是如此,如果他退了,母妃會怎樣?自己又會怎樣?

「有這等疑惑,為什麼不去査?你已經不是當年少不更事的少年,你背後有不少人可以幫忙。」

「査過了,說是五皇叔意圖造反,但母妃和舅父說的不是這樣,我不知道該相信誰。」他是母妃的眼珠子,母妃心裏只有他,天底下的人都可能害自己,只有母妃不會,他深信!

上官檠能夠理解,如果從小到大身邊最親密的人都告訴自己喝茶會死,就算看見別人天天喝茶,自己也不敢多碰茶葉一下。

「皇上英年正盛,尚且不考慮立太子一事,你在擔心什麼?若你無心奪嫡,還有大把機會與大皇子修復關係,日後怎會成為你五皇叔?說不定你還會是大皇子倚重的臂膀。如果你打定主意要搶那個位置,那麼成王敗寇,到時,是死是活自然不是你可以決定的。」

鳳天磷不語,看着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老長,看着林間樹枝的長影交映,他漂亮的丹鳳眼中有着濃濃的抑鬱。

打從曉事之後,他就沒有快活過,母妃的期望壓得他喘不過氣。

慢慢地一天天長大,他知道那是自己無法卸下的責任,於是坦然、於是認命,於是再厭煩也不說出口,直到有個在背後說他很笨的女人,清楚地點出問題所在……

「阿檠,你相信晁准嗎?」鳳天磷問。

前天,他們又偶見晁准了。

這次晁准沒有擺攤,他騎着一頭小毛驢揺揺晃晃地從他們面前經過。

鳳天磷一眼就認出他,快馬加鞭地神到晁准跟前,要求他停下來,為他們測字。

上官檠這才曉得,鳳於磷信上寫的測字先生和自己遇見的是同一個人。

上官檠這回卻不願意測字,上次的經驗,准得讓他害怕。

上官檠視線相對,晁准微微一笑,對他說道:「情得償,愛得願,千年姻緣。父子債,最難償,何苦非要玉石俱焚?天道循環自有公允,汝非閻王,焉能判人禍福?」

幾句話說得上官檠心氣難平,他也要自己放下母仇家恨?憑什麼?!

紀芳說過——尊重,他沒有要求任何人的認同,只求尊重。

揚眉,上官檠怒道:「你是誰,誰讓你探聽我的?」

晁准卻不打算回他,轉頭對鳳天磷說:「情愛最是傷人,權勢不過鏡花水月,不如歸去,清風伴明月。」

倘若過去聽到這句話,鳳天磷定會暴跳如雷,什麼清風明月、什麼不如歸去,他為什麼要放棄眼前的一切?

情愛傷人,傷的是普通人,絕不會是他這種天之驕子,女子對他只有投懷送抱的分,沒有讓他傷懷的理。

但是現在……一個讓他挫折不斷、傷懷傷心的紀芳,以及奪嫡的不確定,讓晁準的話成了驚天雷。

他定眼望住晁准,期待他多說幾句,沒想到他笑着揮揮手,拍一記驢屁。

驢子揺揺晃晃地又走了起來,只見他背對他們揮揮手,吟詩似的說著,「千年緣分,早有定論,你爭我奪,貽笑大方,人生福禍,掌間自擇,何必問卜,寄望他人?」

晁准離開后,上官檠和鳳天磷像是心有默契似的,絕口不提這段偶遇,只是心中想起,如芒刺在背。

此際兩人對視,上官檠無法回答,總不能要鳳天磷相信晁準的「情愛最是傷人,權勢不過鏡花水月」,卻告訴他「父子債,最難償,何苦非要玉石俱焚」是個屁?

這時,「咻」一聲,長箭射來,驚擾他胯下坐騎,上官檠大喊一聲,「有刺客!」

霍地,他與鳳天磷抽出長劍,在身前舞出劍花,阻止羽箭侵襲,落在遠處的待衛聞聲快馬奔近。

這時林中出現十來個黑衣人,下一瞬間兩幫人馬會合,交戰廝殺,刀起刀落間鮮血四濺,屍體橫陳。

兩幫人馬實力相近,轉眼間鳳天磷已經出手近百招,黑衣人無法近他的身,只能對峙。疑問在此時生起,對方武功分明在自己之上,為什麼不咸不淡地應付着,不痛下殺手?他是個聰明人,因為信任,不願意多琢磨,可眼下……

鳳天磷做出一個大膽決定,他回手收招,將劍身攏在身後。

對方沒料到他會突然如此,眼看長刀就要砍到鳳天磷的肩了,他硬生生收勢,說時遲那時快,鳳天磷右手出劍,意不在傷人,而是挑掉黑衣人臉上的蒙布巾。

這一挑,兩人都愣住。

「鳳三,閉氣!」

隨着聲音出現,上官檠拋出一把細粉,默衣人見狀也跟着閉氣,身子朝後退十幾步,轉眼間施展輕功,竄上樹梢。

他們才剛鬆口氣,沒料到林子那端悄悄地又有十幾名黑衣人靠近。

但這一票人和前一批截然不同,他們每一招都下死手,不消片刻保護鳳天磷的禁衛軍全數命喪刀下。

他們不斷往鳳天磷和上官檠的致命處招呼,眼看己方的人已盡數斃命,上官檠轉身拉住鳳天磷,朝無人的方向奔去。被七、八個人追着,兩人邊戰邊逃,他們曉得今晚再無僥倖。

一跑一追間,他們來到山崖邊,眠見再無逃路,上官檠心道難道今晚真要命喪於此?手上的劍舞得更快了,但人牆漸漸包圍,越縮越小,他與鳳天磷背靠着背,各自出招。這時,上官檠突然大喊,「我們在這裏!」

黑衣人聞言轉頭,上官檠迅速舉劍砍去,沒想到對方身手俐落,險險地避開這招,只是動作太大,臉上的黑布飄然落下,露出真面目。

發現自己的身分泄露,黑衣人揚聲道:「殺無赦!」

不等他喊完,上官檠迅速拉起鳳天鱗往崖邊跳下。

這時候黑衣人更快,舉起手中的奇形蛇劍,使盡全力朝鳳天磷射去。

那把劍通體發出幽藍暗芒,而這時候上官檠和鳳天磷都在半空中,匆促間上官檠發現了,他用力一扯,將鳳天磷拉進自己懷裏。

這個施力讓兩人的身子換了方向,下一刻,劍刃插入上官檠的後背。

扎進血肉的悶聲清晰入耳,鮮血激射,一片腥紅在眼前散開……鳳天磷驚恐的目光望着阿檠,他竟以命換命?

【第十三章生死不明】

紀芳的腦袋壞掉了,從馬成帶回消息的那刻起。

京城到處都在傳言,說三皇子鳳天磷與上官檠出京辦差,半路遇劫,摔下山谷,雙雙殞命,這個傳言講得有眼睛、有鼻子的,好像整個過程有人錄影為證似的。

紀芳不相信,讓芷英出門打聽,她是上官檠的人,必定更清楚他的下落。

只是芷英已經整整離開兩天了,至今尚無消息。

「上官公子和三皇子的武功,你又不是不清楚,他們不會有事的。」殷茵安慰她。

紀芳揺頭,她無法像殷茵那樣篤定,引領望向大門,不斷地喃喃自語,「芷英什麼時候才回來?」

秦氏進屋,憂心忡忡,她看一眼殷茵,又看一眼紀芳,說:「外頭又有人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小姐,要不要報官?」

接連好幾日,秦氏出門老覺得怪怪的,多注意之下發現有人在暗中窺伺。眼下正值多事之秋,萬萬不能再出事啊。

紀芳道:「宛兒跟着殷茵,萍兒跟着我,大娘,晚上睡覺的時候警醒些,吩咐下人,若是有事,就到我院子裏集合。」

「是。」

紀芳心神不寧,而她的第六感嚴重影響一家人的心情,她知道這樣不對,可她無法控制。

阿檠真的出事了嗎?或者他沒出事,只是隱身暗處,伺機而動?如果是的話,那麼在府外探頭探腦的人是上官檠派來保護她們的?對吧!

來到這個時代,她依舊縱容自己當個二貨,麻煩事能不沾便不沾,除了賺錢之外,她努力讓自己置身事外,可現在她身在事外,心在事內,她無法不擔心、不恐慌,無法不試圖探聽他的一切。

只是,向來置身事外的她,如今走不進他的生活圈,她能夠依付的,也不過是圈圈外圍的芷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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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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