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嚴毅鈞把她的動作當作是閃避,他試着平復胸口脹滿的酸澀情緒,淡淡地道:「走吧。」
「走去哪裏?」她一臉困惑。
「你要站在這裏吸廢氣嗎?」他還有些事要交代,不能這麼快就離開。
關潔書沒再說話,乖乖地跟在他身後,她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在心中哀嘆,關潔書,你真的沒救了。
雖然一度有想要偷偷溜走的衝動,但最後關潔書還是很沒志氣地坐上嚴毅鈞的車。
他瞧了一直在閃避的她一眼,「潔書。」
熟悉的呼喚讓她嚇了一跳,她扭過頭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還是你希望我叫你關小姐?」
她很想回答就叫她關小姐,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嘴巴講的跟腦袋想的不一樣,「叫潔書也可以。」
唉,她在做什麼,都怪他,眼神中幹麼有一種緊張的情緒,好像她的答案很重要。
「你的安全帶沒系。」他提醒道。
關潔書連忙繫上。
「住址。」明明就知道,卻只能假裝不知道她的近況,連想要關心也無法直接表達。
「還是和以前一樣。」話出口后關潔書就後悔了,他說不定早就忘記了,但神奇的是他竟然還記得。
車內氣氛異常沉靜,嚴毅鈞一語不發地開着車,關潔書望着流經窗外的風景,直到車子轉過兩個轉角。
「現在在做什麼?」她不想理他,可是他想跟她多說說話,沒有她的日子,他才知道他的世界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孤獨。
「社工。」
「很符合你的個性,哪一方面?」
關潔書咬了咬唇,思索着該不該回答。
「怎麼?不能說?」就連回話也不願意嗎?
也不是不能,而是他們現在沒有任何關係,她做什麼與他無關,他只不過是沒話找話聊而已,對,一定是這樣。
「家暴。」
嚴毅鈞扭頭瞪了她一眼,淡淡評論,「很有挑戰性的工作。」
袁成棠竟然沒有告訴他!現在仔細想想,自他們離開美索,他給他的消息就沒有很明確……回頭看他怎麼收拾他。
關潔書心頭一驚,他怎麼又一副她犯下什麼錯事的指責眼神?
「是很有挑戰。」
「也可以說不知死活。」他的語氣有些不快。
「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又沒做犯法的事。
「這份工作比較適合男孩子。」要是遇到不理性的人,發生肢體衝突,她該如何自保?
「男女平等,你不該歧視女性的能力。」她就知道他一定沒什麼好話,以前他就說過不喜歡她的夢想。
「遇到沒有理性的人,你可以應付嗎?」有些人情緒一旦失控,連男人都壓制不住,更何況是她。
「那些人再可怕也不會比緬甸邊境的……」下面的話她不敢再說下去,慢慢地扭過頭,果然,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你還是去了。」嚴毅鈞早就知道了,但故意這麼說。
「那是我的夢想。」討厭,她何必回答得這麼心虛,活似她去實現夢想是犯了什麼大錯。
他哼了聲,「夢想去送死。」
關潔書不苟同,「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連一根寒毛都沒少。
「幸運之神不會常常眷顧你的。」每每聽見她的消息,他就心驚膽顫,深怕聽到他最害怕的答案。
「所以我回來了。」總不能讓袁成棠I直陪着她,這幾年不管她好說歹說,他一直堅持不肯獨自回來台灣。
「不會再去了嗎?」袁成棠幫他問過她這個問題,可是她並沒有給袁成棠確切的答案。
「暫時沒有打算。」人生的事很難說,說不定哪天她又心血來潮。
嚴毅鈞遲疑了一下,才問出見到她后一直想問的問題,「如果我都不出現在你面前,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台灣?」
關潔書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想,他們還沒有同居以前,他不就已經知道她畢業后要去移工學校嗎?後來她照着她的規劃出發,但不可否認的,會在那邊停留比較久,的確是不想回來台灣。
台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踩在同一片土地上,彼此遇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同現在。
「我會不會再次過去,跟你絕對沒關係。」反正他們也不會再有交集,她也不可能再因為他而去療傷。
「那就好。」雖然分開,但他不希望她再去危險的地方。
好什麼好,她去哪裏,關他什麼事?
關潔書別過臉,看着窗外飛掠的景色,直到他送她回到住處,她都沒再說話。要下車時,她終於開口了,「謝謝。」
「潔書。」
她停止開車門的動作,扭過頭望向他。
嚴毅鈞對着她笑:「很高興你平安回來。」
「那裏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打開車門,她趕緊下車。
望着她簡直可以說是落荒而逃的身影,他苦笑搖頭,對她而言,他應該比魔鬼還要可怕。
關潔書上樓一打開家門,就看到袁成棠雙手抱胸站在門后等着,一副要審問她的樣子。
「你站在這裏做什麼?」她將他推開,走進屋子。
「老姊,我看到了。」他關上門,跟着她屁股後面。
她隨手將皮包丟在茶几上,「那又怎樣?」
袁成棠往她身旁一坐,八卦的問道:「他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人?」
老實說,要一直假裝不知道她喜歡的人就是嚴毅鈞真的挺辛苦的,他還要老是擔心自己會不小心說溜嘴。
關潔書伸出食指點住他額頭,阻止他靠近,「是或不是,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他拉下她的手,「姊,今日一見,有沒有打算複合?」都肯讓大哥送回來,他們之間應該還有再續前緣的可能。
「我們已經是過去式,再也不可能變成現在式。」她拿起抱枕抱着。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讓他送你回來?」他才不相信她見到大哥后,心裏頭不會冒出想要複合的想法。
「他說要送。」她也很無奈。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當他第一天認識她嗎?他敢說這世上除了大哥以外,就屬他跟她最親近。
「你不知道,他很兇的,他只要一板起臉,我就只能棄械投降。」比嚴毅鈞可怕的人她不是沒見過,而且縱使她有千百個不願意,嚴毅鈞就是有辦法讓她聽話。
「怕還做什麼志工。」
「這跟工作有什麼關係?」
「你不怕家暴者,卻怕一個不會對你怎麼樣的男人?你別以為我年紀小就唬我。」若不是心裏在意,大哥凶不凶根本就影響不了她。
關潔書恍然大悟,「不會吧,你跟着我去做志工,是擔心我的安危?」
袁成棠瞪着她,「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姊,我還是那句老話,坦白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意。」
就算誠實面對又如何?他們不可能了。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她將抱枕丟給他,「看你要回去做網拍還是什麼,總之不用因為擔心我,去做你不愛做的工作。」
「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我現在在台灣。」
「台灣就沒壞人嗎?」
「懶得理你,我要去睡了,明天還要上班。」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關潔書起身走向卧室。
看着她將門關起來,袁成棠更加堅定了,一定要找機會撮合她和大哥。
諸事不順。
關潔書發現自從見到嚴毅鈞以後,她不管做什麼事都無法一次完成,總是需要再收一次尾巴。
早知道就不要回來台灣,早知道就不要去參加沈若瑜的婚禮,早知道她就……唉,早知道其實都只是借口。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嚴毅鈞似乎非常不快樂,眼中帶着濃得化不開的憂鬱,笑容也帶着苦澀。
雖然他不是富二代,但現在的他算是事業有成,身邊也不乏女子圍繞,怎麼可能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