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瞧你這腦袋瞎想的,朕不是說過,普天之下朕就只有平曦這同血共脈的至親,又怎麼可能捨得送她去和親呢。」指尖在她額際戳點了下,嚴熾書見她一臉不以為然便又接著說:「前些時候,朕派去查訪的探子傳了消息回來,說是在臨東關附近的深山裏找着了神醫,玄殷便帶着平曦前往求治了。」
「原來是這樣……」聽完他的解釋,慕容妍這才釋然了些,「那神醫有辦法治好平曦的痴症嗎?」
「為了平曦的痴症,朕不知尋過多少名醫神手了,成不成也只能放手去試才知道了。」微露愁容,嚴熾書沒說的是,決定將死馬當活馬醫,使上這極端療法的醫者正是自己。
看着他眉心攏蹙,愁苦擔憂的神情,慕容妍的心像被揪緊般地陣陣泛疼,柔荑自有意識的覆上了他的大掌,「別擔心,平曦是個善良又有福氣的,她的痴症一定能治好的。」
大掌輕翻,嚴熾書趁勢將頭靠在她纖細的肩上,悠悠開口,「幸好朕還有妍兒在身邊,要不這些愁苦遲早壓死朕。」
坦白說,此刻的嚴熾書真像是只撒嬌討摸的大獅,偏偏他還是獅群里最大隻的獅王呢!真是有些不倫不類,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愛……讓慕容妍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開口笑嗔,「那你可千萬撐着點,你要被壓死了,這龍熾皇朝可也會跟着垮呢。」
「妍兒這話……難不成你比較擔心龍熾皇朝垮,卻不關心朕的死活嘛?」
訝然抬頭,嚴熾書一臉受傷的看着她問。
「你這人真的是……明明開口閉口都是朕,卻一點帝王的樣子都沒有!」噙笑搖頭,慕容妍有種被徹底打敗的無奈。
「最好朕沒有帝王該有的樣子,朕可是只在你面前才不端架子的。」說著,嚴熾書坐直了身,刻意板著臉的抿起了唇。
瞧他裝腔作勢的模樣,慕容妍忍俊不住的笑出了聲,「那我該喊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嗎?」
「那倒是不必,你只要記着朕待你是不同的。」放柔了神情,嚴熾書萬分珍視的輕撫着慕容妍唇畔笑意。
雙目對視,鷹眸底的認真映入眼裏,這一刻的慕容妍再無法視而不見的逃避,也再難以自欺欺人。
他豈止是待她不同,他的心儀更不是說說而已,他疼她、寵她、憐她,是因為他真的愛她。而她,如何能不動心?
心窩泛着酸酸甜甜的蜜意,暖熱了眼眶,慕容妍纖臂一抬,猛地撲抱住嚴熾書,小臉埋在他頸項間,耳語輕喟:「我知道。你處處待我好,我一直都知道的。」
東胡數年前毒殺汗王親父又迫害兄長,取而代之登上汗王大位的烏圖心思向來狡詐,雖是滿心喜悅歡騰的籌辦着盛大婚典,卻也沒忘了慕容妍這枚殺棋。
「來人啊!殺了大祭司,將屍首送往中原。」
既然慕容妍入宮多時,卻始終拖拖磨磨的沒能取了熾皇的命,那麼他就趁熾皇派公主和親來求和之際,下狠招讓她再無法苟且行事。
【第九章】
「咕啾咕啾,小若妍快下來,我這兒有好吃的穀米喲!」手上捧着碗精心挑配的餌食,慕容妍抬頭對着棲在高處的鷹輕喚。
羽翼初豐的年輕母鷹聞聲轉首,接着便振起雙翼,倏地俯衝而下,直接落在慕容妍盤梳好的雲髻上,興奮的用尖喙啄頂着她。
「哎呀,娘娘小心!」一旁的宮女緊張的嚷着,手忙腳亂的想將鷹從慕容研頭上引下。
「別別別,你們這樣反而會驚嚇到若妍的。」伸手輕擋宮女的躁舉,慕容研頂着被弄亂的髻發,將一臂平伸,輕聲開口,「若妍乖,站這兒來。」
大概是承襲了鷹父的聰靈,鷹乖馴的飛落到慕容妍臂上,斂起雙翼靜止不動。一旁的宮女瞠圓了眼瞧着,又是驚訝又是崇拜的訝然輕呼。
慕容妍則是一臉滿足的舉着纖臂,走到臨窗的平台上。暗自慶幸沒將嚴熾書教過的馴鷹技巧忘了,這才能叫鷹乖乖聽話。將擱置桌上的那碗谷料往前推了推,乖馴的鷹隨即從她臂上走下,用頭在她頰上蹭頂了下,這才開始低頭啄食。
雖然把鷹帶回華顏殿前,嚴熾書便讓人剪了銳利的鷹爪,但鷹身結實的重量以及有勁的抓力仍是讓慕容妍纖細的胳臂微微泛疼,可心裏卻是開心滿足。
「娘娘,您髮髻都亂了,奴婢幫您重新梳整好嗎?」見主子云髻散亂,連簪上的嵌玉葵花金簪都搖搖欲墜,宮女殷勤的開口問道。
輕撫着鷹背上柔順的羽毛,慕容妍有些漫不經心的開口,「散就散了,今日我又沒想上哪,也沒接獲皇上要來的旨意,就別梳那繁複的雲髻了,今兒個就讓我頂上輕鬆點吧。」
「可是皇上待娘娘不一般,常常想您便來了,也不是每次都先傳旨的。」大抵是宮女當久了,看慣了後宮嬪妃的精心打扮,宮女仍是不死心的想幫她打扮。
宮女的話讓慕容妍微紅了臉,這嚴熾書的確是想來便來,好幾次她都睡下了,他深夜來華顏殿,就是看看她的睡容也好。不過這陣子他明顯忙碌許多,她好幾天沒見着他了,可能是因為身為丞相的玄殷不在吧。
「玄相不在,皇上要面對的國事相對繁重,應當沒什麼空閑上華顏殿吧。
你就聽我的,別再想着幫我梳髻了,要不等會又讓若妍弄亂了,你豈不又要反覆梳整。」
淺笑說完,慕容妍拎起綢布縫製的小沙包往窗外丟去,滿意的看着被起名為若妍的鷹疾飛追擒。
「既然娘娘都這麼說了,那至少讓奴婢幫您把金釵取下,免得一個傾落便扎着了您。」
螓首輕點,慕容妍在宮女幫她卸金簪時,伸手揉揉將沙包銜回自己面前討賞的若妍,揀了碩大的穀米喂它,低語着,「若妍好棒,再來一次哦。」
這回慕容妍將沙包往殿門那頭丟去,卻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匆忙進殿的太監額心,她羞愧的幾步上前,開口道歉:「真是對不住,我一時失了準頭,公公沒事吧?」
「娘娘千萬別這麼說,奴才這頭硬得很,就一個軟沙包傷不着奴才的。」聽到慕容妍的話,太監連忙跪了下來,讓一貴妃跟自己道歉真是折煞了。
「沒事就好,公公不必多禮,起來說話吧。我瞧你匆匆忙忙的,可是有什麼急事要報?」
聞言起身,太監連忙朝外招手,讓外頭的人將東西抬進來。「是這樣的,今兒清晨有個自東胡來的人將這箱子送進了永巷令,指名要給娘娘您的。」
太監的話讓慕容妍心頭一驚,不由生起一股不安的恐懼,「有說是誰要給我的,又是些什麼東西嗎?」
「那人只說是娘娘家裏人備的,說是些家鄉的地道吃食及補品,給娘娘解鄉愁用的。」
「這樣啊……那、那就擱下吧。」極力壓抑着心中抖顫,慕容妍在太監們擱下沉重的方箱后,要宮女去諏些珠寶給他們,「一點心意,有勞公公了。」
「這、這……」捧着額外得到的打賞,領頭的太監不只手軟,連膝蓋都跟着發軟了,「謝娘娘賞賜。娘娘,可需要奴才幫忙開箱?這箱沉得很呢。」
心中隱約有着不祥之感,慕容妍忐忑不安地扯笑輕道:「不了,我想晚點再開,謝謝公公盛情相助。」
放眼後宮,還真找不到幾個像妍妃這般客氣有禮的嬪妃,來自永巷令的太監們心下不免對這來自東胡的妍妃多了幾分好感。「若是娘娘之後有任何需要,儘管往永巷令發落一聲,奴才們定當竭力效勞。」
待太監們離開后,心細的宮女察覺到慕容妍僵白的臉色以及微微抖顫的身子,連忙上前輕扶,開口問道:「娘娘,您還好嗎?可是身子不適,要奴婢去請太醫過來看看嗎?」
怔忡不安的慕容妍被喚回了神,深吸了口氣后便從容開口:「我沒事,就是倦了些,我想獨自安靜的歇會兒,你們都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