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第199章 劉盈遁入空門

站在錢塘江邊，望向了這一江遼闊的水面，感受着大自然帶給的視覺感受，錢塘江水的氣勢磅礴可與海浪相媲美，站在岸邊突感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就如江水中的一朵浪花，隨時都會被江水的浪潮推上江岸。

一行僧侶的身影漸近，我快步迎了上去，我迅速地打量了一圈，眼神定格在了沙門身後的僧人身上，他是我的盈兒，我朝思暮想的兒子，我激動地上前一把將他擁在了懷裏：“盈兒，母后終於找到你了，快讓母后好好看看你，我的盈兒是胖了還是瘦了，你知道母后找你找的有多辛苦嗎？跟母后回家吧!”

我寵溺地撫摸著兒子的臉頰，一行淚水已經不自主地流了下來，我哽噎地抱着盈兒痛哭了起來，緊緊擁著兒子不肯鬆手，生怕下一刻他又不見了，盈兒沒有掙脫我的懷抱，眼淚不時地滴落在我的衣襟上。

沙門都從我身邊合掌走了過去，只留下了其中的一位長老，看來是這行沙門弟子中最有威望的一位，也許他就是盈兒的師傅，這位大師並沒有打擾我們母子相聚，而是靜靜地站在了一旁。

“盈兒跟母后回宮吧，母后不能再失去你了，以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母后再也不會逼迫你的了。只要你不離開母后，就算讓母后不要這天下都可以。”

“施主，在下了空，再也不是您的盈兒了，過去的劉盈已經遠去，現在站在您面前的是了空，已經了卻了天下一切凡塵俗世的佛門弟子，了空要隨達摩祖師去四海宣揚佛法，普度眾生。”

“盈兒，母后不要你出家，盈兒還俗好不好？母後年歲大了，再也經受不起離別的苦痛了，母后不要你做和尚，母后還想着以後享受天倫之樂，母后想要過子孫滿堂的生活，盈兒和你師父說咱不做和尚了好不好？”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貧僧了空志在和祖師四海講經說法，普度世間一切苦厄，前塵往事對我來說已是空幻，施主就不要苦苦相求了，施主還是放手吧，這樣了空才能心無掛礙地去修行。”

我無法接受盈兒的言詞，我緊緊地攥住了兒子的手，幾乎用乞求的目光看向了盈兒，這時，一旁的大師走了過來，雙掌合十地向我行了一禮：“貧僧達摩見過施主，達摩已經在這裏恭候施主多日了，今日施主母子重逢，也算了卻了弟子了空的心愿，施主對兒子的母愛卻是讓貧僧感動，但世間一切的前塵往事皆是虛幻，施主您也該是放手了，何必如此執着。”

眼前的這位高僧竟然是達摩祖師，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這位高僧，原來傳說都是真的，在秦漢時就有到中原講經說法的高僧了，這一世能有幸見到達摩祖師是我的造化，我恭敬地回了達摩祖師一禮：“阿彌陀佛，呂雉拜見祖師。”

“今日與施主相見，皆因一個緣字，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腹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施主何須苦痛縈纏於日夜中飽受憂惱，八風不動心，無憂無污染。寧靜無煩惱，心貴本性好。施主是該走出虛空，解脫一切了，阿彌陀佛。”

我呆愣在原地，終於鬆開了握緊盈兒的手，大師說的對，我的凡心太重，以至於自己無法走出痛苦，可是要真的放手一切，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做到的，我無耐地搖了搖頭。

“施主，無論你遇見誰，他都是在你生命中該出現的人。無論發生什麼事，那都是唯一會發生的事。不管事情開始於哪個時刻，都是對的時刻，已經結束的，就已經結束了。世人都不能覺悟到世間一切境象都是無常無我的道理，將虛幻的假象執着為真實永久的存在，在無我諸法中，將虛幻之境執着為真我，於是就有了我執與法執兩種煩惱之心，因此便有了貪心，嗔心，愚痴之人，它蒙蔽人的真如之性，遮掩覺悟道體的智慧之心，便永遠淪於無常的苦海。”

達摩祖師的這一番話道出了我的一生，他的那三句真言如一面明鏡照亮了我的心靈，讓我彷彿頓悟了一切，我轉過身子，好好地再看了我的盈兒一眼：“盈兒，母後知道我已經留不下你了，你就隨祖師好好地去宣揚佛法吧，母後知道你平安，以後的日子母后就能安心地過下去了，母后不奢望盈兒你記起什麼，只要你心裏記得，你曾經還有個愛你的母親就行了，你走吧。”

盈兒的一滴清淚滴落了下來，他雙手和十向我行了一禮，隨達摩祖師向前方走去，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我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落寞，我這一生所執着的一切到頭來都是一場虛空，我其實一無所有，只是一個孤獨的人，站立在江邊，吹着冷冷的江風，久久地凝望向了遠方。

錢塘江的大潮要來了，江面上已經波濤涌動了，侍衛們不由分說地上前將我架出了江岸：“太皇太后，這大潮就要來臨了，為了您的安全，在下得罪了。”

到了安全地帶，我驀然回首地望了一眼盈兒遠去的地方，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這次的出行令我心力憔悴，在返回長安時染上了風寒，當轎輦行駛在長安的大街上，我強支撐起身體坐了起來，撩開帘布，望向了長安城，在這座城中，我整整生活了二十七年，這裏已然成為了我最親近的故鄉。

望着這整齊的街道，望着百姓們的笑臉，這裏的一切成為了我唯一的精神依靠，我做到了我想做的一切，我是時候放手，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思緒沉浸在了考慮中，突然，一隻狸貓猛然向我撲了過來，我心下一驚，眼見避無可避，我本能地用手臂護住了面部，然而半天過後卻沒有任何感覺，當我的手臂落下時，只見那隻狸貓化作了一縷青煙消散不見了。

隨後，侍衛掀開了車簾，面色晦暗的忙喊道：“太皇太后您沒事吧？剛才微臣看到了一隻狸貓竄了進來，沒有驚擾到太后吧？臣護駕不力請太皇太后責罰。”

“沒事的，根本就沒有狸貓竄進來，你沒必要那麼驚慌。”我揮退了侍衛。

由於偶感風寒，回到宮中我一直卧床不起，高燒一直不退，朝堂民間開始出現了謠言，說如意的鬼魂化作了一隻狸貓衝進了我的身體，太皇太后的大限要到了，其實我心知肚明，這狸貓一定是別有用心的人放的，至於這隻狸貓為什麼能瞬間化為虛有，這讓我很是納悶，想了很久，我終於得出了一條結論，一定是小白被放回來了，三十年的禁閉早已經到期，他可能一直都保護在我身邊，但讓我想不明白的是，他既然已經回來了，為什麼不來見我？

帶着這樣的疑問，我吹響了那支他送給我的海螺，可是一夜過去了，仍然不見小白的身影，我有些失望地將海螺收了起來，回到長安，我發現一切都有些不對勁，就連呂產看我時，眼光都有些閃爍不定，我嗅到了一股危險的味道，我下旨將呂祿從皇陵調回了長安，劉章最近也蠢蠢欲動，不斷地結交朝中的大臣，看來都要趁我病重，都要謀反了。

現在我無力控制這種局面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天下交託給能夠好好治理它的明君，我連夜召來了審食其，審食其連夜趕到了我的寢宮，見我一臉憔悴的樣子，心疼不已。

“審大哥，姁兒已經厭倦了治理天下了，姁兒想離開這是非之地，自盈兒出走，這朝中的人心都散了，如今連我的親人都要謀得這大漢的江山了，姁兒要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朝中大臣反呂派最痛恨的人，你出城帶領這十萬兵馬，到時來平叛就行了，這江山交給劉恆吧，他才是這大漢的英主，到時你扶持他登上帝王，只要他能善待少帝和張嫣就行，畢竟都是一家人，如果呂氏敗了，你的這支軍隊能保全下呂氏的血脈，也算我對呂家有個交代，這一別不知何日再相見，姁兒會永遠記住你的，審大哥你從密道出城去吧。”

“姁兒你要去哪裏？到時審大哥陪着你，你不能丟下審大哥一個人，這些年了，你我風風雨雨走到了今天，我們所受的苦痛太多了，沒有你，審大哥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了!”審食其握住我的手痛哭了起來。

“審大哥，我要去完成我未了的心愿，姁兒不能帶上大哥了，你還有家還有親人要你照顧，如果你不握緊了這兵權，你的家人都會被連累的，好好培養審平，他是彭越唯一的血脈了，如果有緣，我們以後還是會再相見的。”

我將審食其送下了密道，向他揮手告別，審食其邊走邊抹着眼淚，突然他轉過身子，奔了回來一把將我緊緊地摟在了他懷裏：“姁兒，審大哥就想這樣地抱你一會，以後你自己一個人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答應審大哥好嗎？”

我點了點頭，半晌，審食其才鬆開了手，不忍回頭地向前走去，望着他蒼老的背影，我的心裏一陣的酸楚，我踉蹌地從地道爬上了床面，這條地道是在我的床下修建的，任何人都不知道這個秘密。

躺在床上，我越來越感到威險的臨近，皇宮中佈滿了殺氣，我平時第一次感到了無可奈何，內心掙扎了好久，我最終選擇了放棄，呂劉兩家必然有場大戰，一切都聽憑天意吧，現在根本不是我能阻止得了的，正想着如何脫身，宮人來報：“太皇太后，呂魚求見。”

“讓她進來吧，哀家也正好有話對她說。”我坐起了身子。

“祖母，小魚來看您了，小魚對不起祖母，嫁給了這樣一個狼子野心的夫君，祖母你快出宮躲避起來吧，劉章要造反了，我爹和大伯也要造反了，他們都等着您咽氣呢，那隻狸貓也是劉章派人弄的，小魚對不起祖母，都是小魚害了祖母。”

“小魚別自責了，那隻狸貓根本沒傷到祖母，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都是祖母一手造成的，如果祖母不是將呂家帶到這權利之中，也許還會是最和睦的一家人，祖母誰也不怪，誰也不恨，既然他們都想要這權利，就看誰的本事高了，你和劉章畢竟夫妻一場，無論誰勝誰敗都可保你全身而退，你的心意祖母收到了，你快回家去吧!”

“小魚回不去了，無論誰勝誰敗，小魚都將失去最重要的人，到時活着比死還難受，小魚最對不起的就是祖母，如果沒有小魚橫在中間讓您為難，也不會有今日的劉章叛亂，這一切都是小魚引起的，小魚願以一死謝罪，小魚先行一步了。”說著小魚將一包毒藥服了下去。

這突來的變故，讓我措手不及，我踉蹌着跑到了小魚的跟前，一把將她扶坐了下來：“小魚你怎麼這麼傻啊!祖母從來都沒怨過你，祖母這就給你宣太醫。”

“不要找太醫了，祖母就讓小魚安靜地去吧，小魚活的太累了，我死後，您派人將這結髮交還給劉章，就說我小魚一直都是真心地愛他，讓他不要再恨我了。”

小魚的嘴角不斷地流出了鮮血，最後倒在了我的懷裏，望着她那還稚嫩的臉龐，卻過早地消逝在了塵世間，我無法體會她對劉章的那份愛，不知小魚的付出是對還是錯，擦乾了淚水，我忍着悲傷為小魚清理了儀容，就讓小魚代替我好好地躺在皇陵中吧，以後沒有任何的糾纏。

將小魚易容成了我的模樣，並為她穿好了衣服，下令召來了所有的呂氏一族，向他們交代一下我的身後事，我將床榻用紗簾遮住，躲在小魚的身後，向呂氏一族叮囑了一番：“哀家就快不行了，哀家死後，你們不要親自出城送靈，以防遭人暗算，姑母最後能為你們做的只有這些了，希望你們能善待我的嫣兒，皇帝還是一個孩子，你們如果能念在姑母的恩情，就好好地輔佐他，不要傷了他的性命，這樣姑母也走的安心了!”

呂氏的族人跪了一地，我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聽的進去，交代完，我悄悄地走下了密道，隨後聽到了一片的哭聲，宮人高喊着：“太皇太后殯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