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土皇雄風
從牌樓回到荒溪,羅所長在鎮上最豪華的“荒溪大酒樓”為我們接風洗塵。酒至半酣,羅所長正式聘任我為偵緝所的“靈異顧問”,告誡我工作中只可秘密使用端術。看來,羅所長在心底上接受了我的端術,我趁機給他彙報“困龍潭”還藏有東洋鬼子田邊一郎的事。
羅所長大吃一驚,說:近十年來,“困龍潭”每年都要淹死一、兩個人,最近兩、三年每年要淹死五、六個,當地村民每年都集資祭奠,每到夏天政府都派專人值守,但都無濟於事,仍然有人偷偷下潭游泳、捕魚,有的是游泳淹死的,有的是捕魚翻船死的,有的是自己跳水尋短見的。上級年終考核,將這些安全事故的板子都打在偵緝所身上,你說冤不冤?
我到偵緝所不久就聽說羅所長早就是縣局副局長人選,就因為向德全信訪事件、“困龍潭”安全事件,一直擱了幾年,這是所長的一塊心病。目前,我已經給其心病解決了一半,如果把另一半也解決了,他一定對我刮目相看,將端術在偵緝工作中發揚光大指日可待,我傍上這一棵大樹,前途也一片光明。
我問:所長,這“困龍潭”是什麼來頭?
羅所長說:荒溪是荒溪鎮的母親河,在大山中流淌了七八十公里就到了“困龍潭”,左岸的高山突然降低了一道三、四公里長,四、五公里寬,四、五百米深的缺口,形成了一塊十餘平方公里的平壩。順着平壩結往下遊走,峽谷突然變窄,谷內亂石遍佈,平壩前就形成了三、四公里長,四、五百米寬,五、六十米深的潭,據說荒溪許多修鍊成蛟的蛇、準備修鍊成龍的蛟,都要通過這裏通江達海。但是,大多被突然變窄、遍佈亂石的峽谷阻隔,只能在潭裏終老,因此當地人稱這裏為“困龍潭”。潭口的兩邊高山每兩、三年都要滑一次坡,大量的大噸位石頭將河道阻塞,工程機械進不去,石頭運不出來,水面越來越高,要不了幾十年,荒溪上游近百公里就是一個庫區,四五個鄉鎮全部要被淹沒,要搬遷數萬人。當地老百姓謠傳潭裏有鬼怪作惡。現在東洋鬼子潛伏在這裏,滑坡可能還要加劇。耕二娃,如果這些與鬼怪作惡有關,你能不能把這些鬼怪收了?
我說:那要先查清楚潭裏是否有鬼怪。
羅所長說:給你放兩個星期假,算出勤,你偵緝一下。
我問:“困龍洞”又是怎麼一回事?
羅所長說:“困龍潭”旁邊的平壩稱為“困龍壩”。大清朝廷都在這裏封了覃姓頭人做土司,也就是土皇帝,治所就在“困龍壩”,現在還有土司城遺址,以及覃家駒等四代土司墳墓,都是省級文物保護單位。據當地上了年紀的人說,一九六二年大旱,“困龍潭”水位下降接近二十米,靠“困龍壩”這邊露出了一個大洞,有人進去過,走了兩、三公里還沒有到盡頭,說明“困龍壩”下面的大山是空的,可能是潭裏水鬼或者那些被阻蛟龍的洞府,因此當地人稱其為“困龍洞”。
我想起羅長弓說《天師秘籍》藏在“困龍洞”里,問:“困龍洞”的進出口在哪裏?
羅所長說:“困龍洞”只是傳說,是否真有“困龍洞”我也說不清楚,更不知道其進出口。
從羅所長介紹“困龍潭”這些年死人的情況來看,這裏一定有鬼怪作惡,羅所長也只了解“困龍洞”這些信息,要抓捕田邊一郎和其他鬼怪、查找《天師秘籍》,我還得親自在“困龍潭”勘察。
我斟上滿滿一杯酒,向羅所長立下軍令狀,說:保證完成任務。
羅所長說:祝你成功。
區區四個字,我既感到有動力,更覺得有壓力。
因為第一次得到所長的賞識,所長第一次接受我的端術,我不覺貪了幾杯,怎麼回偵緝所的都回憶不起了。次日,我還在沉睡中,羅所長就將我搖醒,說鎮政府文管所報案,“困龍壩”首代土司、朝廷四品命官覃家駒墓葬被盜掘了,縣偵緝局、文物管理局都要來人,他和張政治員帶領我和李梅等人一起先去保護現場。
土司制度我略有了解,這是明清中央政府與西南地區地方各民族統治階級互相聯合、互相鬥爭的一種妥協形式,始於明代,在清朝雍正年間形成**。清代的土司官職按照管轄地域、對朝廷貢獻大小等指標,分為宣慰使司、宣撫使司、安撫使司和長官司、蠻夷長官司四個等級,其行政級別分別是從三品、四品、五品和正六品,四品相當於現在的地委書記官或者專員,屬於朝廷命官。
去現場的路上,羅所長給我介紹了當地土司制度的歷史。荒溪一帶土著居民主要有覃姓、羅姓、張姓、田姓四大家族,尤以覃姓居民最多、最富有。雖然四大家族衝突不斷爭,但遇到官府圍剿時,四大家族總能夠團結一致對抗或者團結一致打擊官府或其他地區,官府始終未能真正統治這一帶。雍正年間,覃家駒考取了武舉人,中央政府封他為荒溪土司,統領荒溪,並可世襲。覃家駒得到朝廷封賜和撥款后,組織族人軍隊,打垮了羅姓、張姓、田姓三大家族,在“困龍壩”修建了土司城,建立了土司治所,直到民國初年才廢除覃姓統領荒溪的權利,其餘威一直延續到解放初期。這次被盜的是第一代土司覃家駒及其夫人的合葬墓,是省級文物保護單位,裏面肯定有價值連城的文物。
不久,警車開到了“困龍潭”邊,放眼望去,“困龍壩”確實是一塊風水寶地:突然降低的山脈構成了一塊典型的“官椅”風水局,兩旁的扶手錯落有致,山形幾乎對稱,從兩旁向內逐漸升高,構成“官椅”的“靠背”;“靠背”正中孤峰兀立,封頂一顆粗壯的松樹矗立在上,一輪紅日正從松頂噴薄而出,金色的陽光灑在“困龍壩”上,平添了許多富饒氣息;十多平方公里的平壩構成了“官椅”的座板,錯落有致的民房,“井”字格的田地,婉轉的小溪,悠然啃草的牛羊,讓人彷彿置身世外桃源;“官椅”前面的“困龍潭”更是絕配。從軍事角度而言,“困龍壩”後山刀削斧劈,除了現在的空降兵能夠飛下平壩以外,當時的鳥兒飛下來也要打顫。要想從前面攻過去,必須從“困龍潭”坐船,而船到“困龍壩”邊沿,是一道四公里左右長的絕壁,從上游潭口一直延伸到下游潭口,只有碼頭邊兩道人工開鑿的梯子可以上下“困龍壩”,確實易守難攻,是屯兵的理想場所。從風水角度而言,這裏龍盤虎踞,確系安家、治所、下葬的寶地,怪不得覃家駒要將治所和葬地選在這裏。“破四舊、除四害”活動中,土司治所被一把火燒得精光,據說大貨燃了七天七夜才熄滅,只留下殘垣斷壁和四座土司墳墓。現在,政府準備恢復土司治所,將其打造成旅遊景點,正在修橋連通兩岸。
鎮政府文物管理辦公室早就聯繫了一條手搖木船等我們,木船剛好能夠座我們五個人,搖船的是七十多歲的覃大爺,他是覃家駒的後代,一開船就將盜墓賊祖宗十八代和後世十八代逐個罵了一遍,畢竟“挖祖墳”是國人十分痛恨的事。
還沒有進入墓葬區,遠遠就看到“官椅”靠背的大山下一棟四四方方的兩樓一底的石質樓房拔地而起,文物管理所的人介紹那是覃家駒的墓樓,實則是一座上中下三級的墓台,每級墓台高一丈二尺,第一級九丈見方,第二級六丈見方,第三級三丈見方,墓台的周邊全是上等石材打造的欄杆。到了覃家駒墓葬區,一座高九丈九尺九寸的石頭牌樓拔地而起,牌樓中間的牌匾是雍正皇帝御書的“楚蜀鎮雄”四個大字,讓人一下回想起這位曾經威震楚蜀的土皇雄風。跨過牌樓,是一條長一百零八丈、寬一丈二尺的青石板路,直通核心墓區,石板路兩旁每隔九丈,就有一對石雕的十二生肖,從外到內分別按照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排列,十二對生肖的刻像惟妙惟肖,二十四個底座全是鏤空雕刻的與相關生肖生活密切相關的環境、事物。青石板路的盡頭就是墓樓,第一級墓台牆壁中央矗立一塊一丈二尺高、三尺三寸寬的墓碑,上面鐫刻着“大清宣撫使司覃公家駒之墓”,墓碑兩旁分別是石梯上到一級墓台。每級墓台前面分別有三尺三寸寬的石梯上下。上到台頂,土司城一覽無餘。
經我們初步勘察,盜墓賊在第一級墓台尾部的條石之間擴縫,加入了速效膨脹劑,活生生地將條石脹開,再打了一個一米見方的洞,用手電能夠看見裏面的墓室。這種大案我們偵緝所沒有資格勘察現場,只好將警戒線外撤至“楚蜀鎮雄”的牌樓以外,安排鎮政府治安人員守候,等待上級來人。
期間,羅所長和張政治員各帶一組人開展調查走訪。守陵人回憶,兩天前早上他巡查時,墓葬完好無損,應該是最近兩晚上被盜的;“困龍壩”二十七位船主回憶,最近兩晚上他們都沒有從河對岸載人過來,也沒有從“困龍壩”載人到對岸,白天搭載的都是當地村民;當地村民提供,“困龍壩”後山大多是懸崖峭壁,雖有一條羊腸小道通往山外,但要走兩天才能出山,很多當地年輕人都不知道,不熟悉地形的人基本走不出去。
因為交通、通訊以及政府管制等條件限制,九十年代初期流竄犯罪非常少,農村地區大多是本地人作案。也就是說,盜墓賊極有可能是本地人,或者本地人做內應,勾結外地人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