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一次出現奶奶
三天後,最後讓我說的媳婦子果然生了,是個丫頭片子,農村人喜歡男孩兒,長大了能當壯勞力,撐門戶;管女孩兒都叫丫頭片子,還有更損的,叫賠錢貨,就是嫁出去,替別人家養。
生了女孩兒,一語被我說中,我的名聲一下子在村子裏響亮起來,我曾經給她們看過的媳婦子們,紛紛拿着東西來看我。
娟嫂子是第一個,把圓圓的大屁股放在我家炕上,撫摸着肚子,笑着跟我媽說:“我說小孩子說話說的准吧,貴弟弟金口一開,胖大嫂還真是生了個丫頭。”
媽媽“噓!”了一聲,小聲說道:“你是不知道,胖大嫂現在這張臉徹底變形了,嘟嚕的像個倭瓜似的。”
“甩臉子給誰看,那是她自己肚子不爭氣。”娟嫂子說到這裏,一臉幸福的撫摸着肚子:“我家喜生貴弟弟說了,一準兒是個大胖小子。”
然後看着我,一臉期待的看着我,希望我再把答案肯定一下,我點點頭,她更高興了,用手撫摸着我的頭,忽然尖叫一聲:“瞧我,光顧着高興了,我給貴弟弟帶了糖吃。”
說著,從口袋裏掏出糖來,送到我的眼前:“拿着,貴弟弟,改日你侄子出生了,我會讓他過來感謝你給他起了名字。”
“那還是多早晚的事情,你說的可夠早的。”媽媽打趣。
我抓起一顆糖,小心翼翼的剝開糖紙,把糖放在嘴裏,然後用手把糖紙撫平,找了一個小石頭壓在上面,在我一心一意鼓搗這些的時候,媳婦子們已經陸陸續續走了,媽媽送客人從外面回來,滿眼都是笑:“沒想到我兒子還有這本事,能瞧出生男生女。”
我低着頭玩我那些東西,這時候爸爸從外面回來,看見炕上擺着的糖塊:“不年不節的買什麼糖塊?”
媽媽笑着說:“這是我兒子掙得。”說著,就把我的事情又說了一遍,我以為爸爸聽了會誇獎我,結果爸爸不高興地說:“你以為這是好事呢,我說我碰見大山,他怎麼一扭臉裝沒有看見我,我還想給他家道喜呢?”
“他還扭臉了?真是的,不是他媳婦找咱家阿貴的時候了。”顯然媽媽沒想到:“那你說他家孩子下奶的時候我還去嗎?”
爸爸說:“去!該幹啥幹啥!別我一句話聽風就是風聽雨就是雨的”
我真沒有想到,我的一句“是個女孩兒”居然得罪了大山叔叔,從娟嫂子裏嘴巴里說我就是金口,從那些生女孩兒的媳婦子嘴巴里說我就是烏鴉嘴。
這種街頭巷尾的議論,很快惹惱了我的媽媽,有一天,我媽媽站在院子外面,罵起了糊塗街:“是誰上趕着找我家阿貴來的,誰呀,說你生個丫頭片子,你不樂意了,肚子裏的種兒,那是你男人種下的,生男生女你得問問你家男人,自己沒本事生小子,把屎盆子扣到我家阿貴頭上,你這樣昧着良心說話,不怕大風閃了你的舌頭……”
我從來不知道我的媽媽厲害起來罵人一套一套的,她居然站在那兒一個小時不來重樣兒的,我見大街上的行人都躲着媽媽走,我有些不好意思,就去拉扯媽媽:“媽!進屋了!”
沒想到,媽媽的一根手指戳在我的額頭上:“都怪你!逞什麼能!瞧把這些小人都得罪了。”說完,噔噔噔進了院子,我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戳了手指頭,感覺莫大的委屈,我的眼淚“刷”的流下來,也跑進院子裏,“砰!”的一聲關上門,然後對着外面大聲吼道:“別看了,都別看了,滾回家去!”
我哭着去找奶奶,對,童年裏我有委屈的時候,都是去找奶奶,為什麼我至今還沒見到奶奶呢?
奶奶在我的童年裏應該是存在了的,真實的童年裏,奶奶死在我高考前的一個星期!
“奶奶!奶奶!”我淚流滿面,沖向奶奶的小屋:我太對不起你了,為了所謂的小強爸爸的癱瘓,小強的死,二丫的墮落……這些大事,我居然回到童年,就把你給忽略了,我是你不孝的孫子,我對不起你!
奶奶的小屋靜悄悄的,就好像高考落榜后,拿着葯衝進她的屋子,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行李還在,她的柜子上也沒有讓我恐怖的放大的黑白照片。
“奶奶!奶奶!你去哪兒了,難道在童年裏你還離開過我一段時間嗎?”我越哭越傷心。
“你哭什麼,大孫子,我不是好好的在這呢嗎?”
耳邊傳來奶奶的聲音,我破涕為笑:真的!奶奶慈祥的盤着腿坐在炕上,笑眯眯的看着我。
“奶奶!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把你弄丟了呢?”
奶奶摸了摸我的頭:“真是一個傻孩子,奶奶怎麼會丟呢?奶奶一直在這個屋子裏。”
“奶奶!你的葯?”我有些惶恐。
“葯?在這裏呀,你爸爸給我準備了很多,我還有很多呢。”
奶奶說著話,從炕邊抱過一個葯匣子,打開來,那裏果然有很多葯,都是治療氣喘的。
我的心放下來:“奶奶,你吃過了嗎?”
奶奶說:“你不提起來,我還真的忘記了,去,大孫子,去給奶奶倒碗水,我吃上一片。”
我接過奶奶遞給我的杯子,到外面拿了暖壺倒了一碗水,送過來,奶奶已經把葯拿在手裏,接過去,把葯吃了!
吃完葯,奶奶就像那個童年一樣,關心的問道:“大孫子,哭過了吧?是不是很不開心?”
我點了點頭。
奶奶說:“小孩子家家的,有什麼不開心的,如果不高興啊,那就忘了他。”
我仰着一臉的淚漬:“哪兒那麼容易啊?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在腦子裏,怎麼也忘不了。”
奶奶說:“作業寫錯了你會怎麼辦?”
我說:“有橡皮擦!”
奶奶笑了:“這就對了,這件事不高興,那就用橡皮把他從腦子裏擦掉!”
“記憶怎麼能擦去呢”我對奶奶的提議有些好奇。
“一樣的,不信你可以試試”奶奶說完不見了。
“奶奶!奶奶!”我拚命的尋找,大聲的喊起來,可是哪裏還有奶奶的影子。
我一骨碌坐起來,原來我躺在奶奶的炕上睡著了,剛才只是做了一個夢。
我揉着眼睛:奇怪了,剛才這個夢太真實了!童年裏的奶奶去哪裏呢?她說童年裏不好的事情可以擦去,真的可以嗎?哪裏有擦去記憶的橡皮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