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崑崙奴（二）
第一百二十七章崑崙奴（二）
“阿瑪？”富少爺小心翼翼的問了一聲。
富少爺面前的中年人沒有反應。
“阿瑪？”富少爺又叫了一聲。
“啊？”中年人這才反應過來。不用多說，這就是在宮中奮鬥了十幾年的富大人。
“阿瑪，你還沒有想好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真的是千載啊！”
“你再把那告示說一遍！”
“還有說啊，我都說了三遍了！”
“要你說你就說！”福大人使勁的拍了一下桌子，吼道：“哪兒那麼多廢話？”
“是！”富少爺撇撇嘴，不情願的背：
本店新到一批崑崙奴。
唐南夷列傳一百四十七記載，“自林邑以南，皆捲髮黑身，通號為崑崙。”時豪門均有“崑崙奴，新羅婢”。新羅婢乖巧能幹；而崑崙奴個個體壯如牛，性情溫良，踏實耿直。
按唐制，四品以上官員、子爵以上勛貴方能購買。
來時請憑吏部文書購買。四品以下官員購買以“逾制”定罪。、
崑崙男奴每人一萬兩白銀，崑崙女奴每人五萬兩，話不二價！
“真的是唐朝的崑崙奴？”
“是真的。”
“可阿瑪我只是從五品的鹽運司副使！”
“那有怎麼樣？咱們家掏的起銀子就行了！”
“那可是逾制！”
“逾制又怎麼了？這些年，逾制的人還少了嗎？”
自從宋代開始，趙匡胤這個心軟的皇帝杯酒釋兵權之後鼓勵大臣購買良田美宅，大大助長的官員的攀比之心，有些有錢的武將、大臣、商人修得比皇宮還漂亮，趙匡胤也不管。不過，這樣趙匡胤也就放心多了，武將文官都花錢享樂去了，誰還有心思去造反啊？在皇帝的默許和鼓勵下，宋朝的經濟空前發達……
“可這事要是別人捅了出去……”
“阿瑪，現在山高皇帝遠，怕什麼？”
“可是……”前瞻後顧的富老爺就是下不定主意。
“有了！”富少爺一拍桌子。
“什麼？”
“要不然我們找一個四品的官，讓他幫我們買，然後放在我們家裏用，怎麼樣？”
“對啊！”富老爺眼前一亮，突然有暗淡下去，說：“買個崑崙奴不就是為了我漲漲臉嗎？去求別人幫忙買這個崑崙奴？我丟不起這個人！”
“好說啊！”富少爺又有主意了：“那店裏坐鎮的官，個個都是四品的，阿瑪尼出錢，多給他們塞點，讓他們代買那還不容易？就算讓他們寫下字據也沒有問題！”
“妙啊！”
“主子！”一個管家拿着一張紅色的請帖，對着書桌面前的人喊。
“什麼事？”正在喝茶的噶貴放下茶杯，問面前的管家。
“回主子的話，鹽運司司運副使富大人額娘明天六十大壽，晚上請了戲班子唱崑曲，發來請帖請大人。”
“崑曲啊！”噶貴摸摸鬍子，富大人是鹽運司司運副使，這噶貴就是鹽運司司運使了。雖然看上去一個正一個副的差別，實際上差別大了！，鹽運司司運副使是從五品的官，而鹽運司司運使卻是從四品的官，差了兩級。
噶貴問：“有說是哪個戲班嗎？”
“沒有！”
“哦。”噶貴想了想，說：“你去回一句，就說我去！告訴夫人，她也去，讓他備份禮物！”
“喳！”管家放下手中的請帖，出去準備了，回話當然不用他真的自己去，隨便打發一個下人，去富大人府上的門房說一聲就行了
第二天晚上。
“下官富蘇台參見噶大人！”看着一頂轎子到了自家門口，富大人帶着一幫下人立即打千。
“哎呀！富大人快快請起，快快請起！”轎子裏面也走出一個中年人，也就是富大人口中的噶大人噶貴。快步走到大門口，扶起了富大人。
“下官參見上官，這是應該的！”
“哪裏，哪裏，富大人客氣了。富大人今天府中有壽星！噶某殼擔當不起這大禮啊！”
“禮不可廢！噶大人一來，令寒舍蓬蓽生輝啊！”富大人熱情的拱拱手，對着門裏一指，說：“噶大人請！”
“富大人請！”噶貴也是向門裏一伸手。
“上官先請！”富大人客氣的又一指。
“主人先請！”噶貴客套的又是一伸手。
“客隨主便！”富大人又一指。
“那噶某再推脫豈不是折了富大人的面子？噶某先行了，富大人請！”
“請！”
先走的當然不是噶貴噶大人，門裏面有專門引路的小廝，先走的是他，要不然客人迷路了專門辦？這時候有男女大防的，一不小心誤入了內宅，那可就是有理都說不清了。
噶貴隨着引路的小廝到了花園，這裏已經臨時改建成了戲台戲台前還擺放着十幾個小圓桌。和幾個下屬，幾個鹽商打了個招呼，在主座旁邊找了個位子坐下。噶貴乘機仔細的看看戲台，很可惜，這戲班噶貴以前沒有聽說過。
不一會兒，今天的壽星也就是富大人的額娘在富少爺的攙扶下，來到了花園，眾人都起身向壽星拱手鞠躬，噶貴和幾個品級大點的官員上前說了幾句賀壽的話，壽星也笑呵呵的回答了幾句。
隨後，壽星揮揮手，戲班終於開始唱戲了。聽了一會兒，噶貴覺得這戲班唱得還可以，右手在腿上慢慢的打出節奏，嘴裏也小聲的哼上了。
聽了一會兒曲子，噶貴也哼了一會兒，哼得多了，自然也就口渴。多喝了幾口茶，見茶杯見了底，噶貴將茶蓋拿起，放在一邊，表示茶已喝完要續水，這樣富大人府上的下人便會過來添茶。這裏面還有個小故事，廣州有一個土豪，經常胡作非為。有一次，到一個茶館喝茶，見那個茶館生意興隆，就想着要敲詐一下老闆，於是他就把自己的一隻鳥兒放到茶壺裏面。等到茶倌給他添茶的時候，鳥兒就飛走。他就這樣敲詐了老闆一大筆錢。消息不脛而走，以後所有的茶樓都形成了一個習慣，如果喝茶的人不將茶蓋掀開，茶倌就不會主動添茶。
不一會兒，一個黑影將噶貴的的視線擋住了。正在興頭上的噶貴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今天是來祝壽，不是來砸場子的，有點氣液不會表現出來。不過，這富大人府上的下人也太不像話了，哪有續水的從前面來續水的？
噶貴瞟了一眼來續水的下人，這一瞟就驚呆了，連最愛看的崑曲也不看了。
這還是人嗎？前面這續水的僕人就穿着衣個小馬甲，渾身上下都黑得透亮，看見噶貴看着他，咧着嘴笑了一下，露出白生生的牙齒。噶貴心中一顫，這到底是人是鬼啊。
見着噶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黑人，陪坐的富大人笑眯眯的問：“噶大人！是不是是什麼招呼不周的地方？”
“嗯……這下人是什麼人?”
“哦，這個下人啊，是怎麼的？”
“這個崑崙奴啊，唐朝的時候叫做崑崙奴。聽說是從歐羅巴下面的一個大洲，一個叫非洲的地方來的。那非洲有關叫什麼哈拉沙漠，太陽曝晒極烈，當地百姓日日晒、月月曬、年年曬，曬得多了，這不知道多少代，皮膚自然而然地就變黑了。數千年傳承下來，最後，一出生，竟連那嬰兒都是黑的！而且那些黑人地腦袋上被曬得說是頭髮都變了，一個個地頭髮都長不直，黑瓢上儘是短短的捲毛，要麼就是光亮光亮的禿頭，就是那一口牙，有點兒白得嚇人！”
“哦。”噶貴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眼睛珠子盯這崑崙奴給各位客人續水。
這時候噶鬼發現，富大人府上下人不少，可添茶續水的就只有這個崑崙奴，其他下人都是站在旁邊花園的出口處給崑崙奴遞茶壺的。
這可不是下人之間的相互欺壓，這擺明了炫耀么。
富大人後面說了什麼，噶貴沒有聽清楚，就連富大人去了別桌招呼其他人向噶貴告罪業沒有聽到。雖然裝模作樣一直朝戲台上看着，可是茶不喝了，嘴也不哼了，一向愛看的崑劇也看不進去。
渾渾噩噩的等到戲完，富大人將客人一個個的送出府。
回到自己府上，還剛進書房，管家的聲音又響起來：“主子！”
“什麼事？”
“今個兒又來了不少的請帖！”
“有哪些人的？”
“有兩廣總督葉名琛的壽宴，廣東巡撫柏貴新納了小妾，廣東布政使江國霖，廣東按察使……”
“都是這幾天？”噶貴突然插嘴。
“是！總共有十二封請帖，還有五封日期重複。還請大人決斷。”
“拿來給我！”
“喳！”
噶貴仔細翻看了一遍，問：“最近是不是有賣奴才的？”
“回主子的話，有！”
“什麼樣的？”
“嘿嘿！聽街上的人說，那些奴才黑不溜秋的，和碳一樣。……”
“碰”的一聲，噶貴把所有的請帖全部砸到管家的頭上，怒吼道：“那你怎麼不說？”
“啊？”管家被砸了正着，驚恐的望着暴怒的噶貴，雖然不明原因，但是憑藉十幾年的經驗，迅速跪下，一邊磕頭一邊說：“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知道有罪了怎麼還不去買？”
“喳，奴才就去，奴才就去！”管家又磕了幾個頭，急急忙忙的跑出去。
“回來！”又是一聲怒吼。
“主子還有什麼吩咐？”管家立即跑回來跪下。
“先去兩廣總督府、廣東巡撫柏府、廣東布政使府、廣東按察使府把請帖回了，就說我去！”
“那其他的怎麼辦？”管家小心翼翼的問。
“滾！”回到只是一聲怒吼，還有一個硯台向他飛來。
管家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朝門口嘀嘀咕咕的走的時候，又一個聲音問他：“慌慌張張的，怎麼了？”
“啊！”管家抬頭一望，立即又跪下了：“奴才參見福晉！”
“起來吧！”
“謝謝福晉！”
“剛才慌慌張張的怎麼了？”
“回福晉的話，剛剛奴才和主子爺說了會兒話，主子就發火了！”
“是發什麼的火？”
“奴才不知！”
“把剛才老爺和你說的話，再說一遍！”
“喳！”管家將剛剛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最後問道：“福晉，這主子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就發起火來啊？”
“你說的那種黑人我在富大人府上也見過了，富大人的福晉還和我說過，叫做崑崙奴。聽說是從一個叫非洲的地方來的。在唐朝的時候，只有達官貴人才能用的。就連我大清國的官員要買，也只能是四品以上的官員方能購買。”
說到這，噶貴的福晉沉默了一下，嘆口氣，接著說：“你想想，他富大人從五品的鹽運司司運副使都能用得起，而老爺從四品的鹽運司司運使卻還不知道，那是多丟面子的事啊！”
管家這才恍然大悟，一拍腦袋：“是啊！怪不得老爺發那麼大的火！”突然，管家一抬頭說：“那姓富的是不是活膩味了？不是說我大清國四品的官員才能購買嗎？他一個從五品的官就敢……”
“好了！好了！”噶貴的福晉打斷管家的話說：“只要不是穿鬧到紫禁城裏，現在這逾制還能管到幾個人？你還是先把主子吩咐的差事辦好吧！”
“喳！”管家打個千，先走了。
這幾天，廣州城裏的官都是想方設法的請同僚到自己家來坐坐，端茶倒水的都是黑色的崑崙奴，遇到吃驚的同僚，就笑眯眯的解釋：
“這是崑崙奴！”
“這是從極西之地買來的！”
“這崑崙奴可是唐朝就有了的！”
“這在唐朝的時候，可是達官貴人才能使喚的！”
“這在本朝，可是四品以上官員才能使喚的！”
“我還不是四品？”
“哎呀！我沒說這是崑崙奴是我的啊！”
“這崑崙奴是我一個好友，見我府上的奴才、下人使喚不太方便，就送給我的！”
才過兩天，就有不少官員偶感風寒，身體不適，抱病在家，不能去衙門理事了。
又過了幾天，這些官員身體好了，就連拉帶扯的把原先請過他們的官員回請到自己家裏，說什麼身體不適的幾天，公務繁忙讓同僚操心了，萬分愧疚，所以回請一下，請同僚見諒。
一到府上，出來好幾個崑崙奴，從進府到喝茶吃飯再送出來一條龍的全套服務，把原來最先炫耀的官員搞的是一愣一愣的。
過不了幾天，最先請客的官員有要回請。
大街上也多了些新面孔，今天廣東布政使江國霖的轎子旁邊站着一個崑崙奴伺候着；明天廣州駐防將軍穆特恩騎馬進了廣州城，找兩廣總督葉名琛議事，牽馬的就是一個崑崙奴，當腳踏的夜是一個崑崙奴；後天，兩廣總督葉名琛去來鳳樓赴宴，八抬大轎都是八個孔武有力的崑崙奴；廣東巡撫柏貴新納了小妾，眾官員去赴宴，本來好好的喝着喜酒，不知哪個混蛋居然大喊要鬧洞房，讓巡撫大人把小妾拉出來讓大家看看，這一下可就冷場了。
要知道，程朱理學害人不淺，這時候都是講究男女之大防。平時富裕講究一點的人家娶個小妾，男人都只是來喝喝酒，送送禮，說點客套話，而一起來的夫人、小妾才能進內宅找新納的小妾送點禮，說說自己抓住男人的訣竅，聊聊房中用藥的秘方。男人是絕對不能進內宅的，就連男主人也不能在客人女眷走完之前進內宅。誰要是和普通人家說要來鬧洞房，那就是別有用心，可是要當場翻臉的。是誰怎麼這麼不開眼的啊？
正當眾多官員不知所措的時候，巡撫柏貴卻大方的同意了，轉身對倒酒的丫鬟吩咐幾句，那丫鬟就放下酒壺去內宅了。
不一會兒，兩個丫鬟攙扶着一個盛裝的女人過來了，柏貴笑呵呵的掀開小妾的蓋頭，眾官員都嚇住了。黑！實在是黑！
以白為美是一直以來的東方審美標準，就算是從夏朝開始，人們都是覺得長的白的姑娘好看啊，但是臉上抹一斤白粉的習慣從魏晉才開始流行起來的，到現在，也就只有日本女人往自己臉上塗上那麼多白粉。有些女人為了美白，還長期服用少量的砒霜，砒霜中含鉛，可以讓皮膚變白，但是長期服用，對身體不利。而這個偏方傳到歐洲之後，成為歐洲貴族的時尚。
可是這巡撫新納的這個小妾漆黑如碳，就和自己家中的崑崙奴一樣黑……想到崑崙奴，大家也都恍然大悟，原來就是那些崑崙女奴啊！買的時候只注意那些身強力壯的男奴，那些女奴價格又貴，還真沒有多注意。
那小妾張開嘴一笑，露出白慘慘的牙齒，讓眾官員都是心中一顫。這些天，這黑白的反差大家也經受了不少，可是這一次，大家突然又感到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終於，總督葉名琛端着酒杯敬柏貴，柏貴急忙應着，一杯酒下肚，葉名琛眯着眼問：“這滋味如何？”
柏貴嘿嘿一笑說：“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聽了這話，不少官員心中都暗自決定，回頭也找個“黑珍珠”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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