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崑崙奴(一)
第一百二十六章崑崙奴(一)
廣州城的大街上,一個手拿摺扇的白面小生走在路上,後面跟着兩個僕人打扮的,一個抱着包裹,一個提着鳥籠,典型的家中尚有浮財的八旗子弟。小理
“二子!”
“小的在!”提着鳥籠的僕人急忙走上前。
“你說這街上就沒有什麼好玩的了嗎?”
“少爺!這長毛造反,好多好東西都來不了這廣州城,實在是沒有什麼玩的!”二子賠笑着說,心裏卻罵開了:“這條街你一天走上兩遍,就算有玩的都被你玩光了!”
“這該死的長毛!”這位白面小生罵上一句。
自從八旗入關之後,八旗軍的戰鬥力下滑的厲害,當康熙平定三藩的時候,作戰主力就成為漢軍綠營了。而八旗軍以前按照王剛飾演的和珅說的那是“上山能捉虎,下海能擒龍”,現在除了有上進心的少部分人之外,比如我占的塔齊布,絕大多數是“上樹能掏鳥,下水會摸魚,放鷹走馬,玩鳥鬥鵪鶉,無所不幹,也無所不能。”
突然,旁邊那包裹的僕人指着前面說:“少爺,前面那些人好像有人往一處跑!”
“是嗎?”這白面小生眼神不好,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說:“二子,知道是什麼嗎?”
“不知道!”
“廢物!”白面小生收起摺扇,狠狠的敲了二子一下。
“是!”二子應了一聲,低下頭,心裏罵道:“爺們一大清早就跟着你出來逛街,鬼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少爺!”抱着包裹的僕人又說了。
“什麼?”白面小生不悅的問。
“那邊那條街上買的都是古玩玉器,這麼多人過去,說不定是出了什麼稀世珍寶……”
“稀世珍寶?”白面小生轉頭望過去,越想越有可能,如果買了一件,自己擺顯擺顯漲漲面子,再讓阿瑪(滿語:父親)看看,說不定送到京城去,還能讓阿瑪換個油水足是的地方。
那定主意,白面小生一揮手說:“走,過去看看!”
“是,少爺!”兩個僕人立即跟上。
到了街口,就看見一家店鋪門前里三圈、外三圈將那家店鋪圍得滿滿,旁邊幾家店鋪都沒有辦法正常開業了。
“什麼東西這麼寶貝?”白面小生大吃一驚,更加堅定要去看看的決心。
但是,這要這麼過去了?
“你們兩個,趕快給本少爺找條路!”白面小生將兩個僕人的頭一個敲了一下。
兩個僕人哭喪着臉說:“少爺,這麼多人,怎麼過去啊?”
“給本少爺砸!砸出一條路來!”白面小生揮舞着
“是!”兩個僕人立即揮舞着拳頭,大喊:“讓開,讓開,我家少爺要過去!”硬是在人群中鑽出了一條路。
可惜,鑽出來的這條路實在是太窄了,三個人擠到前面來已經是衣冠不整。
等白面小生整理好了衣服,前面就有人打招呼了。
“呦!這不是富少爺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一個捕快拿着鐵尺向他抱拳說。
“這麼多人,少爺我能不來看看嗎?”白面小生富少爺指着四周的人說。這時,富少爺才發現,這家店鋪門口站着六個拿着鐵尺的捕快,這才在店鋪門口擋出了一片空地,要不然他富少爺還得在人群裏面擠着了。面前這捕快不認識,可這才有大人物的感覺,大人物都是別人認識自己,自己不認識別人的。
“少廢話,有什麼稀罕玩意,讓本少爺進去看看!”富少爺揮揮摺扇,催促道。
“這個……”捕快猶豫。
“怎麼,還怕本少爺沒有錢嗎?”富少爺對着捕快的猶豫不滿了。
“富少爺,這東西看還可以,如果您這要買,還得讓富大人知道下!”
“什麼東西還得讓我阿瑪來?”
“嘿嘿!這東西可寶貴着了!您自個進去看吧!”捕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富少爺不解的走進了店鋪。
進了店鋪,主僕三人都大吃一驚,這些都是什麼人啊?
店鋪裏面站滿了一個個漆黑如碳的人,這些人個個高大,富少爺小心的比劃比劃,發現這些人比自己還高出了兩個頭有餘。
富少爺小心的用手指在那大漢身上擦了擦,仔細的看看手指頭,驚奇的說:“這不是墨汁啊!”
那黑色的大漢只是把低着的頭稍稍偏了偏,看了一下富少爺,富少爺心中有點慌亂,退了幾步,那黑色的大漢似乎對他也不敢興趣,有把頭轉回去,繼續看他的腳。小理
富少爺有用摺扇捅了捅黑色的大漢,這黑色的大漢頭也不轉了,好像對富少爺失去的興趣。
“不錯啊!”富少爺用摺扇拍拍手,說:“這奴才訓練得好,呆若木雞啊!”
“本少爺要!”富少爺相當豪爽的喊道。
“省省吧!就你這小白臉還買崑崙奴?”
“你沒有看見嗎?這小白臉白,崑崙奴黑,倒是黑白相配啊!”
“真的耶!哈哈哈……”
旁邊傳來幾個不和諧的聲音。
“混賬東西,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調侃你家少爺!”富少爺憤怒的轉過頭去!
“哎呀!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幾位大人,還請幾位大人見諒!”富少爺抱着摺扇,深深的鞠了一躬。
不但剛才笑話他的五個人沒有反應過來,就連富少爺帶來的兩個僕人也大吃一驚。
“少爺?”二子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啪!”二子頭上又挨了一摺扇。
“閉嘴,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富少爺回過頭來,小聲的憤怒的罵了一句,再轉向那五個人的時候,臉上又堆滿了笑容:“下人不懂事,還望幾位大人見諒!”
“沒事!”五個人中的一個非常大度的揮了揮手。
“謝謝幾位大人!”富少爺又抱着摺扇鞠了一躬。
富少爺心裏正罵自己嘴賤,剛剛進這家店鋪的時候,就顧着黑色的大漢,看稀奇,沒有注意到店鋪正中間坐着的五個人。這五個人除了衣服,也沒有什麼不同的地方。五個人都穿着官服,其中四個的官服前補子上綉着灰色的像是蛤蟆的動物,那可不蛤蟆,那是熊,只有武官五品的守備才有資格穿;正中間那個穿的官服的補子上像是黃色的貓咪,那個不是貓咪,那是豹子,只有武官正三品的參將或者從三品的游擊將軍才有資格穿。
富少爺雖然和平常的八旗子弟一樣,遛鳥摸魚的,可是唯獨他的阿瑪不同。他阿瑪可是宮中侍衛出身,混了十幾年的蘭翎侍衛,才湊夠了從牙縫裏省出來的那點銀子出來孝敬上官,混了個出身,出京之後升了一級,從正六品的蘭翎侍衛升為從五品的鹽運司副使。如果是在江蘇、山東、浙江三省那還好,這三個省份就是中國海鹽的主要產區,到那裏當個一年半載的鹽運使,哪個不是富得流油?可惜孝敬的銀子不多,分到了廣東,廣東清朝的時候可產不了多少鹽,最多保證自產自銷,偶爾能接濟周邊省份。富少爺的阿瑪也只能保證全家錦衣玉食,至於出油那還很成問題。
但是十幾年蘭翎侍衛的生涯讓富大人嘗盡宮中的酸甜苦辣咸,裏面的門道也摸得一清二楚。每天從侍衛面前進出的朝臣和勛貴很多,有些人穿官服;有些人不穿官服;有些人是要查牌的;有些人是不可以查的;有些人遠遠的見着就要打千行禮;有些人見了面還能呼呼喝喝;有些人前一天能指着你的鼻子罵,第二天就得給你去倒馬桶;有些人前一天還要給你賽銀子,讓你行個方便,第二天就能攔着你要孝敬了……
特別是這長毛造反的時候,富老爺還對富少爺千叮囑萬交代,武官是萬萬不可得罪的。漢軍的能打,他受了氣,忍住了,在戰場上立上幾個戰功,用血染紅了頂戴花翎之後,整你還不像恰似一隻螞蟻一樣?忍不住,一時激憤把你開了漂,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朝廷為了安慰前方將士,還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許他一個戴罪立功,富老爺找誰哭去?滿人的武將更不能得罪,滿八旗已經不能打了,可是他們能哭啊,把上面的人哭得心裏煩了,連富老爺也跟着一起倒霉。
富少爺是囂張了點,可不是笨蛋,富老爺一生的經驗教訓已經傾囊而售,富少爺好歹也知道點。
平常人家開店,只是看張的那天,放上幾捆鞭炮,請上幾個夠分量的官員來坐一坐,自然就有人把後台穿出去了,後台硬的,收保護費的混混都會繞着走。這家店鋪可不一樣,外面是廣州巡撫衙門的捕快,裏面有四個守備,一個參將坐鎮,誰敢過來搗亂?
“幾位大人,晚輩想買上幾個,不知這價錢如何啊?”
“你剛才沒有在外面看見嗎?”
“看見什麼?”富少爺不明白。
“我就說么!外面人多,擠進來的肯定看不到,該在這房子裏面再貼一張!”一個守備拍着大腿對着參將說。
就這服務態度,再別的店早該關門大吉了!要不是看着你們官大,本少爺就把你們狠狠的教訓一頓;要不是看着你們這裏的奴才稀罕,本少爺早走了。富少爺心裏暗罵,臉上卻和所有反面人物一樣沒有表現出來。
“裏面的寫好沒有?”剛剛說話的守備朝着裏面喊,並說:“我早就讓他們去寫了!”
“好了,好了!”裏間走出一個店小二,手裏捧着一卷白紙,在那守備的示意下,將白紙在富少爺面前展開,讓富少爺看清楚。
富少爺將紙上的字仔細的看了一遍,有默念了一遍,對那五個人拱拱手說:“我回家找我阿瑪去!”
於是,在一片鬨笑聲中,富少爺帶着兩個僕人不得不再擠了一遍“生死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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