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人精
南大神很不滿:“粉妹你是我請的生活助理,順便乾乾律師的事,憑什麼給他打工?”
田大牛則輕嗤一聲:“我有掃地機械人足夠,不需要坑蒙拐騙人家小姑娘當苦力收拾垃圾填埋場。”
又怒視凌俐:“你怎麼一點都不盡責?1801最沒用的大型垃圾,你居然不拿出去扔了!”
南之易對他的嘲諷毫不在意,轉過臉對着凌俐一笑,接着陰陽怪氣的一句:“粉妹啊,以後打掃衛生時候記得輕手輕腳,不要打擾到1802的空巢老人安度晚年啊!”
聽到這兩人又開始鬥嘴,凌俐一個頭兩個大,然而誰都不敢惹,只好訥訥閉嘴帶着米粒和古麗退避三舍。
也不知道兩人打情罵俏了多久,南之易推門進到1801,一臉的頹喪:“走吧,送你回家。”
凌俐點點頭,揮手跟狗狗道別,跟着南之易出去。
這也是幾乎每天都會上演的戲碼,打工小妹伺候完南大神,聽完田大牛填鴨式的理論課和實務課,混上兩頓可口的飯菜,到了九點過,田正言勒令南之易送凌俐回家。
很多時候南之易都裝着屍體不想動,凌俐也說很近不用,田正言態度卻很堅決。
他理由相當充分,南之易這個生活渣運動廢的,不讓他多活動活動,指不定哪天肌肉都銹成渣渣,一陣大風就把皮肉給吹散了,到時候就能看到一副骨架追着眼珠子跑。
要是再一不小心摔倒散了架,脛骨腓骨掉到綠化帶砸到花花草草就更不好了。
那煞有介事的形容,凌俐聽着都覺得牙酸。
回家的路上,南之易卻難得地安靜了下來,默默陪着她走路,高冷穩重的模樣看得凌俐一愣一愣的。
除了在庭上,似乎從來沒見過南之易這副模樣。
凌俐很好奇,走了幾百米終於忍不住開口:“南老師,今天怎麼都不說話?”
南之易卻微眯着眼睛,一個眼神示意她閉嘴。
凌俐被他弄得一頭霧水,還想問幾句的,又被他瞪了兩眼,壓低聲音:“好像有人跟蹤。”
他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立刻唬得凌俐不敢說話,下意識想往後看一眼,卻被南之易喊住:“不要打草驚蛇。”
之後的一段路,南之易走走停停,一直保持沉默,只眸子亮得驚人。
凌俐跟他肩並肩,一直側眸看着他的表情,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的,對黑暗中未知的緊張心情佔據了她幾乎全部思維。
等距離她家小樓還有一百來米的時候,在一個岔路口,南之易忽然停住腳步,也不回頭,只是站在原地,聲音說不出的肅然:“出來吧,看到你了。”
凌俐立刻轉過頭,看了看身後,卻並沒有發現人,小聲跟他嘟囔:“沒有人啊。”
南之易沒有回話,只立着又等了幾秒,耳朵動了動,聲音微揚:“今天晚上有月亮,從你後方照過來,榕樹擋不住你的影子了。”
凌俐瞪大眼睛,看向路口那棵三人才能環抱的榕樹,果然,和樹榦連成一片的陰影相反的方向,有個淺淡的影子,一團模糊看不出來是什麼。
聽到南之易的話,那團影子動了起來,漸漸越拉越長。
等那人從樹後轉出來,藉著昏暗搖曳的燈光,凌俐看清楚,眼前這是個女孩。
她十五六歲的年紀,個子極高,上身穿件深灰的短大衣,一雙細長的腿包裹在淺藍的牛仔褲里,頭髮不長不短落在肩上,五官並不明媚,卻說不出的深刻。
跟凌俐一打照面,她一點都沒有被發現蹤跡的驚慌,微微一笑,聲音清脆悅耳:“凌俐,終於見到你了。”
半小時后,凌俐盤腿坐在客廳沙發上,看着站在自己對面兩個長手長腳個子都高到可以俯視她的兩個人,有些恍神。
從沒想過自己小屋裏會出現如此奇特的畫面:鍾承衡的女兒鍾卓雯,和南之易兩人,正就如何又快又狠又准地毒死某個人這個問題針鋒相對。
客廳里站着的少女,很好地承襲來自於他父親和身高有關的基因,一米七五往上的個頭,比南之易矮不了多少。
而她臉部輪廓也跟鍾承衡很像,像到凌俐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她必然和鍾承衡脫不了干係。
不過畢竟是女孩子,在雌性荷爾蒙的作用下,她臉部的線條要柔和好看很多,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並沒有像她父親那般眼瞼微垂,眼窩說不上深,卻勝在皎潔又明亮。
一看這對靈動的眼睛,凌俐就知道,這小女孩怕是不好對付。
之前,南之易把跟蹤凌俐的鐘卓雯抓了出來,然而她絲毫不見慌亂忐忑,落落大方和他們打着招呼,不僅叫出凌俐的名字,還能當場說出南之易姓甚名誰是做什麼的,當場把凌俐驚得一愣一愣的。
之後又自報家門,最後提議要到凌俐家裏坐坐,商討一些對她們都很重要的一些事。
凌俐還處於混亂狀態腦袋不清醒,竟然就那樣答應了下來,以至於鍾卓雯上了樓,就賴着不走了,直言不諱她相信自己父親的清白,希望凌俐配合她一起查證關於八年前案件的真相。
而他們正在討論的這個話題,自然而然也是因為鍾承衡投毒一案引起。
鍾卓雯聽起來站在化學類毒素的戰線:“以砷來說,它是無味的,投毒者可以將它放進任何食物裏面而不被受害者察覺,發作起來就和一般的自然疾病一樣,還有氰化物,毒性雖然靠後,致死速度卻最快,幾秒鐘就要人命。”
南之易堅定不移支持生物毒素的:“蓖麻毒素、相思子毒素、白鵝膏毒素,哪一個不比你奉為毒中翹楚的氰化物強?尤其是蓖麻毒素,具有兩條肽鏈的高毒性植物蛋白,七毫克致死,目前缺乏有效的解毒劑,雖然算不得最毒,大概只有氰化物的幾十倍吧,可是簡單易得,實乃居家旅遊殺人放火必備良品。”
鍾卓雯毫不留情反駁他:“簡單易得?氰化物費點心思就能搞掉,請問有幾個人能搞到蓖麻毒?”
南之易愣了愣,馬上回答:“我自己就能提煉。”
對面的少女嗤之以鼻:“你就吹吧,我可不信!”
鍾卓雯滿臉鄙視的表情讓南之易頓時炸毛,嘴裏開始滔滔不絕:“蓖麻餅粕乾粉二十克裝入索氏提取器迴流料斗,燒瓶中加入兩百毫升乙醇,水浴加熱提取八到十小時,剩下少許樣品溶液進行真空乾燥四小時,乾燥后所剩物質溶於二十毫升熱水中,冷卻後用4c乙醚進一步萃取,連續萃取三到四次……”
說著說著,忽然發現鍾卓雯正抓着個小本飛快記錄他的話,大驚失色:“你幹什麼?有什麼企圖?”
鍾卓雯嘿嘿一笑:“大教授難得傳授制毒秘方,我可要回去驗證驗證。”
一句話說得南之易忙捂住嘴。
看南之易好歹三十來歲的人,被個小丫頭玩弄於鼓掌之間,凌俐實在有些尷尬,拉了拉他的袖子讓他坐下,說:“南老師,她逗你呢。”
又轉過臉看著鐘卓雯:“你瞎扯一晚上了,要再不走,我只好請警察叔叔來送你回家了。”
鍾卓雯並不說話,只衝着她一笑,眼裏閃着狡黠的光。她似乎很知道自己的身高很容易給然造成壓迫感,也大方坐下。
見鍾卓雯一副穩坐泰山的模樣,凌俐只得再加帶着威脅語氣的一句:“你媽媽恐怕不知道你跑來找我了吧。”
鍾卓雯則毫不猶豫地回答:“你嚇不到我的,我是偷偷來的不錯,可我也不怕我媽。而且,你恨不得把我爸千刀萬剮的,肯定不會有他們的聯繫方式。”
她一番推論嚴密的話讓凌俐語塞,搖着頭苦笑起來。
不僅是南之易鬥不過這口齒伶俐的小小人精,她也幾句話就敗下陣來。
鍾卓雯的眼睛在凌俐和南之易之間逡巡一番,微笑着說:“其實從大年初一開始,我就悄悄跟着你好幾天了,你都沒發現我。倒是南哥哥厲害,節后我第一天上崗,竟然就被他發現了。”
南之易這沒立場的貨,一聽到美少女誇他,還甜甜地叫着哥哥,竟然微笑起來不言不語起來。
鍾卓雯見安撫住了一個,緩緩對凌俐說:“按年紀,我該叫你一聲姐。可是按你姐和我爸的關係,我就不知道該叫你什麼了。凌俐,我直接叫你名字好了。”
聽她又提起鍾承衡和凌伶,凌俐臉色微沉。只不過,不管如何鍾卓雯並不是有錯的那個,甚至也是在這場不倫之戀中受害的那個,自己不好遷怒於她。
想到這裏,凌俐點頭,算是認可她這樣的稱呼。
鍾卓雯笑了笑,接著說:“小時候,我只知道我爸不見了,一開始我媽還瞞着我,後來我被學校里的同學扔石頭砸,又都說我是殺人犯的女兒,沒人肯跟我玩,我才知道的。”
光憑想像也能知道那樣的日子不好過,她一個小女孩卻能說出光明磊落的語氣,不是還懵懂,就是真的不在乎。
顯然,能和南之易爭鋒相對的鐘卓雯,並不是懵懂無知,那麼,她是真的心理強大,一點不在乎那一段過往。
“但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相信我爸不會是兇手。我需要你的幫助,我需要,找出證據證明我爸是清白的。”鍾卓雯還在繼續着,目光灼灼。
凌俐不動聲色地拒絕她:“我想你應該去找警察,而不是我。”
鍾卓雯臉上帶點譏誚的笑:“警察?警察和我可是對立面。你可知道,哪怕我爸被法院判決無罪,他現在依舊被列為嫌疑犯進行監控和調查,去趟帝都治療他在看守所落下的老毛病,都要通過層層的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