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章 橫禍(一)

第兩百七十章 橫禍(一)

夜,深秋,昏黃的路燈,一輛倒在公路邊的電瓶摩托車。

我蹲在電瓶車的後方,用手機上的LED燈照射着這輛自行車的後輪,我在努力的尋找這後輪位置的碰撞痕迹,可是除了一些細微的划痕,完全沒有一點的碰撞痕迹。

我站起身子,對着一旁彎着腰目視着電瓶車的老呂說道:“電瓶車後輪的位置,是沒有發生碰撞的。”

老呂站直了身子,看着我說道:“會不會是汽車的剮蹭導致電瓶車的倒伏呢?”

我說道:“電瓶車周邊的路面我檢查過了,沒有發現汽車緊急剎車的痕迹,應該不會是被機動車剮蹭引起的電瓶車側翻。”

老呂說道:“如果是那些大意麻痹的駕駛員,沒有進行緊急制動呢?”

我說道:“你看,電瓶車是靠着馬路的最右邊,幾乎是貼着行人路行駛的,然而其倒伏的方向,卻是向著左邊。如果是汽車或者是摩托車進行的剮蹭,那麼肇事車輛剮蹭的位置應該是在電瓶車的左邊。因為慣性和撞擊力,正常情況下電瓶車應該是朝着右邊,也就是向著行人路的方向倒伏,然而這輛電瓶車卻是向著馬路中心倒伏,所以剮蹭是不成立的。”

老呂皺眉說道:“那這起交通事故就奇怪了。”

我說道:“是的。否則交警部門也不會找上你了。”

老呂點了點頭說道:“的確。這不像是一起簡單的交通事故。”

我說道:“可以說,這不是一起交通事故,因為一般的交通事故現場,都會留下撞擊后,出事車輛留下的一地殘片。然而這個現場,太簡單了,就是一輛倒伏的電瓶車,因為倒伏,所以左邊的後視鏡破碎,同時在地上留下一灘血跡。”

老呂說道:“剛才我已經了解了死者情況,她是頭部遭受重創,屬於腦挫裂傷,顱底骨折,是致命傷。除此之外,她的身上再沒有其他的致命傷。”

我皺眉說道:“老呂你看,現場沒有明顯的衝擊痕迹,在這種情況下電瓶車出現翻車,我想一般人還是能夠做出一些自保行為,即便是受傷,應該也是四肢和身軀受傷的可能性更大,可是偏偏死者就是遭受了如此嚴重的腦挫裂傷。我相信,沒有一個強大的外力,是不可能形成這樣的傷勢。”

老呂的雙目又死死的盯着電瓶車,搖頭說道:“你現在說得很矛盾啊,你又說沒有撞擊沒有剮蹭,但是又說有外力作用,我有些糊塗,這個外力來自哪?”

我說道:“這正是我在考慮的,不過現在我還沒有頭緒,不過猜想倒是有幾個。”

老呂連忙說道:“把你的猜想說來聽聽。”

我俯下身子,把電瓶車扶了起來,坐到電瓶車上進行發動。可惜的是,電瓶車已經沒有電了。

我從電瓶車下來,並且將電瓶車停穩后說道:“我明白死者為什麼會這麼靠近路緣石行駛了,因為電瓶車已經沒電了。你看,這是一種可以當做自行車使用的,有腳蹬的電瓶車,死者在遇害前,是用人力腳蹬在駕駛這輛電瓶車。”

老呂走上前,擰了幾把電瓶車的鑰匙,咔咔直響,卻沒有發動起來。

他說道:“那這和死者遇害有什麼關係呢?”

我說道:“關係很大。你看這條馬路,雖然看似平坦,但是卻有着輕微的坡度,在這樣的道路上,一個女人蹬着沉重的電瓶車,還是比較吃力的。那麼她的行駛速度一定很緩慢,甚至沒有一個成年人小跑的速度快。在這麼緩慢的速度下,加上這是一條僻靜的道路,她受到傷害的可能性就有很多了。”

老呂點了點頭,說道:“說說你的想法。”

我說道:“第一種可能,她靠着路緣石行駛,有可能會遇到兇手從行人路跑過來,用力一腳踹在電瓶車的右側,因為這一腳的外力,導致電瓶車向左傾倒,而死者猝不及防,在摔倒時頭部觸地,導致死亡。”

老呂嗯了一聲:“有可能。”

我又說道:“第二種可能,也是兇手進行了襲擊,但是兇手不是對電瓶車進行襲擊,而是直接追上騎着電瓶車的受害者,以鈍器擊打頭部,導致失去平衡,翻車摔倒,最後死亡。”

老呂搖頭說道:“這種犯案的可能性太小,而且地面沒有看到濺射狀的血滴。”

我說道:“受害者是女性,其長發有可能阻擋了血液的噴濺,而且兇手用的鈍器敲擊力度或許不算太大,未在第一時間形成明顯外傷。但是受害者倒地后,頭部被敲擊的部位再次受到撞擊,所以形成了致命傷。”

老呂點了點頭說道:“你這麼說倒還是有一定的可能性,但是這麼巧合的情況,我覺得還是有些太牽強。”

我說道:“無巧不成書。不過這僅僅是猜測,至於真相是如何,還得進行進一步的調查。當然,我還有最後一個猜測,我覺得這個猜測應該是最接近真實情況的。”

老呂眼睛一亮,說道:“快說來聽聽。”

我說道:“能造成死者及其電瓶車向左倒伏的,除了有人在其右邊進行撞擊,也有可能在左邊進行拖拽。而實施這種拖拽的犯罪嫌疑人,極有可能是飛車搶包賊。”

“誒,這個靠譜。恩,這種飛車搶包賊,一般是兩人協同犯案,其中一人負責駕駛摩托車,另一人在後座上實施搶奪。或許死者身上有挎包,飛車賊在搶奪挎包的過程中,導致受害者受力摔倒,傷及頭部而死亡。”老呂沉穩的分析,我也是相當贊同的。

我說道:“正是這個道理。我看你也是覺得這種可能性最大吧。”

老呂說道:“說實話,只有這個可能性最靠譜,你應該最先說出這種情況的。”

我笑道:“你知道我喜歡賣些關子,多找出一些常人難以想到的可能性,才能體現我這個顧問的價值嘛!”

老呂翻了翻白眼。

當然,關子是賣了,調查還是要調查在刀刃上,我們當然得從這個最靠譜的飛車賊上面進行入手了。

我們來到醫院,檢查了死者的傷口,我發現傷口是一次性形成的,這種腦挫裂傷是明顯的跌倒傷,沒有遭受過鈍器擊打。那麼第二種可能性就排除了。

為了儘快破案,我們並沒有將死者送往法醫鑒定中心,而是在醫院進行了屍檢。

其實我要求屍檢,只是為了在死者身上找到一種痕迹,這種痕迹就是勒痕。這種勒痕是如何造成的呢?那就是飛車賊在搶奪死者的包時,其包帶留下的勒痕。

果然,在死者的右邊頸部,發現了輕微的勒痕。這說明死者應該是有一個挎包,斜挎在右肩上,因為飛車賊的搶奪,導致包帶在右頸上留下勒痕。也正是因為死者將挎包斜挎在右肩,在飛車賊瘋狂搶奪挎包時,令其向左翻倒,最終頭部受創而死。

通過對死者家屬的了解,死者果然是帶着一個黑色的挎包出行的。

為了進一步證實我的推測,同時找到這可能存在的飛車賊,我們調取了事發路段的監控視頻。

可惜的是,案發現場是沒有監控視頻的。但是在案發現場前50米左右的距離,有一家銀行的監控。

在監控中,可以看見一輛摩托車疾馳而過。我將視頻向前看,發現摩托車在進入監控畫面前,摩托車的燈光有向右,也就是向行人路偏移的情況。而且有那麼3秒鐘的時間,車燈的晃動十分的劇烈。

根據這燈光的晃動,我做出了判斷,並且對老呂說道:“摩托車先是直行,其車燈忽然向右,說明飛車賊靠近了受害者,之後車燈劇烈的晃動,這說明飛車賊在實施搶劫。最終搶劫成功,逃離現場。”

老呂點了點頭說道:“恩。這視頻上出現的兩人,就是疑犯了。這條路沿途有很多的監控探頭,還有我們警方設置的高清探頭,這兩個混蛋是難逃法網的。”

老呂很快的調取了這些監控,在監控中,我們發現了二人的蹤跡。可是這二人很是狡猾,在經過探頭的時候,駕駛摩托車的疑犯每次都用右手擋住自己的面部,而後座上的疑犯是一直低着頭,將臉部埋在駕駛員的背上。兩人的面部特徵都沒有辦法提取。

那麼就調查摩托車的牌照,結果也在我的預料之中,是假的牌照。

不過這摩托車的特徵卻很明顯,紅色的嘉陵摩托,兩邊的後視鏡都沒有了,方形的車頭燈。

根據沿途的監控,我們鎖定了摩托車前往了周家壩,應該是停在了某個住宅區內。

刑警們馬上出發,開展地毯式的排查走訪。在第二天,就在一處僻靜的,上世紀90年代初期建造的住宅樓下找到了這輛摩托車。

老呂和刑警們這次出警均是便衣便車。首先是我和老呂打頭陣,確定了停在住宅樓花壇邊的摩托車,就是那飛車賊的作案工具后,再回到了車上,吩咐刑警們在此蹲守。

之後我和老呂再次出發,向這棟住宅樓走去。

我觀察了一下,這棟住宅樓一共有三個單元,一共是六層,每層有三套房,那麼這棟樓就有54套房。疑犯會在這54套房的哪一套內呢?這就是我當前要解決的問題。

首先我觀察摩托車停放的位置,這摩托車停靠的位置,正好與二單元的出口平行,那麼我初步斷定,疑犯應該住在二單元。也就說,現在還有十八間房要進行排查。

我扭頭看見樓下牆面上幾個新的通訊公司的寬帶機箱,於是對老呂輕聲說道:“我們冒充通訊公司的員工,上門推廣寬帶入戶升級,最近通訊公司來我家推銷過好幾次寬帶了,他們的業務我都記下來了。如果發現那兩個疑犯,我們一人制伏一個,沒有問題吧?”

老呂冷冷的說:“我帶了槍。”

我翻了翻白眼說道:“你贏了。”

從一樓到四樓,能敲開門的,我們都調查了,沒有發現疑犯,沒能敲開門的,我們也記了下來,時候要再次進行調查。

到了403房間,我隨手敲了幾下防盜門,並沒有人回應。

老呂不耐煩的也敲了幾下,還是沒人回應。

老呂說道:“走,上五樓。”

“等等!”

我看着這棗紅色的防盜門,皺眉說道。

老呂已經向樓梯上跨出了兩步,聽到我說等等后,扭頭對我說道:“什麼?你聽見房內有動靜了?”

我依舊是看着那棗紅色的防盜門,然後用右手食指在門上靠近鑰匙孔的位置抹了一下,之後舉起手指面向老呂。

“紅色的?血?”老呂的職業敏感性,在看見紅色后,第一時間想到了血。

他的想法並沒有錯,的確是血,而且是新鮮的血跡,殘留在此不會超過24小時。

老呂說道:“鑰匙孔的周圍有血跡,你覺得是怎麼留下的?”

我說道:“有兩種可能。一是傷者開門時留下的,二是傷者出門反鎖防盜門時留下的。”

老呂再次問道:“你覺得這血跡和飛車賊有關係嗎?”

我說道:“不知道。但是傷者如此匆忙的鑰匙孔周圍留下血跡,那麼事態一定嚴重到來不及處理傷口。我覺得我們應當調查一下。”

老呂笑了笑說道:“或許傷者是切菜的時候傷了手指,急急忙忙的跑出去買葯買創口貼包紮去了。”

我嚴肅的說道:“那這個傷者會如此謹慎的還要反鎖防盜門嗎?”

老呂收了笑臉,陷入沉思。

我搞了偵破這麼多年,有個不好的習慣,叫做見血起疑,總之血跡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我就覺得有案情發生。

這不是一種直覺,這是一種多年偵破工作中累積下來的經驗。

當然,老呂是個穩紮穩打的人,他決定將這403室當作重點的調查對象,但是他必須先排除其餘17間房屋的嫌疑后,才能對這403室進行深一步的調查。

在隨後的調查和蹲守行動中,二單元的17套房屋全部調查完畢,均不是飛車賊所居住的房屋。加上在蹲守期間,也沒有發現犯罪嫌疑人的蹤影,而且他們的摩托車還老老實實的停在那花壇邊。那麼這403室,就成為了最大的嫌疑房間。

嫌疑人,會在這房間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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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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