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鐘樓奇案(三)
昨晚和唐振國敞開肚皮去菜農香串館擼串,半夜可就受了罪。估計是吃得太辣,起來拉了好幾趟。第二天一大早就迷迷糊糊的接到老呂的電話,說是案發現場的監控錄像已經調取,其中有些疑點要我去看看,小夏已經在接我們的路上了。
我穿上衣服,肚子還在咕咕作響,也沒什麼食慾,大口大口的喝了些熱水。
我沒有去叫唐振國,因為他昨天着實喝了不少,就那二兩的江小白,喝個五個。他酒後吐真言,我才知道他有個十歲的女兒,和她的外公外婆住在北山路一帶。這也是他為什麼選擇在我這裏租房住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離女兒更近一些。而今天,正是她女兒十歲的生日,他希望今天去陪陪他女兒。
“希望他和他的女兒有個美好的一天。”我一邊思索着,一邊走出了家門。
撥通了小夏的電話,他已經到了水果市場,估計十分鐘以內就能到我樓下了。
我走到路邊的煙攤,買了一包龍鳳呈祥,攤主忽然問我:“歐陽,西山鐘樓那殺人了,你曉得不?”
我看了看攤主,一邊給錢一邊說:“曉得,那個案子我在跟。”
攤主說:“你在跟啊,那就好,那就好,我曉得你是神探,你就是那些天煞的殺人犯的剋星。這些人,抓到一個就應該槍斃一個。”
我點了點頭,說了句:“我會抓住兇手的。我等車,先走了。”
攤主說:“好好好,你去忙,你去忙。”
我轉身走到公路邊,點了一支煙,若有所思。這煙攤的攤主是個接近50歲的殘疾婦女,名叫李秀晴。我聽鄰里說,在十幾年前他和丈夫被人搶劫,丈夫被當場捅死,她的一條腿也被捅傷落下殘疾。雖然最終這個案子一直沒有破,不過這女人很堅強,憑着這個煙攤和小賣鋪,獨自將她的女兒拉扯大。我一直覺得這個女人很了不起,所以買些小東小西的總會光顧這個小攤,這一來二去也就熟識了。
坐上小夏的車,一路直奔刑偵隊。路途中,我側頭看了看小夏的鼻子,帶着歉意問道:“你的鼻子怎麼樣了?”
小夏大男孩般的臉上露出直率的笑容說道:“這是我執勤以來第一次受傷啊,這是榮譽,沒事沒事!”
我微微一笑,把頭轉向了前方,看着向後急退的道路。這時小夏說道:“歐陽哥,呂隊交代我去跟陸美琳,於是昨晚我去了一趟天下花都,還真遇見了陸美琳。不過我無法理解,為什麼這麼漂亮的女孩會在那種地方工作?”
我理了理衣袖說道:“工作不分貴賤,只是每個人的選擇不同,以及對所選擇的職業認識不同而已。”
小夏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我這話中的意思。然後說道:“那個女孩不容易,我見她喝吐了好幾次,還聽見她在衛生間裏哭,之後又出來補妝後繼續陪着那些前來玩樂的男人強顏歡笑。”
我沒有說話,側頭看向車窗外。此時正經過萬達廣場,那些絢爛的巨幅廣告在這清晨里顯得有些暗淡。不過我能回憶起它們每當夜幕降臨后,在霓虹的照耀下顯出的光彩。正如一個美艷的女郎在燈紅酒綠之處的光彩奪目,然而那種光彩,卻是那麼的不真實。
來到刑偵隊,我們直奔技術科,老呂早已在那裏等候我們。從小夏口中知道,老呂昨晚又是在隊裏睡的。
技術科的大屏顯示器上固定着一個畫面,在我看來,這幅畫面有些戲虐,但是在一般人的眼中,這畫面更多的是恐怖。
畫面中,一個頭戴兜帽,臉戴幽靈面具的人正歪着頭看着監控攝像頭的方向,他站在屍體后,一隻腳踏着死者的背部,一隻手做出勝利的姿勢。他對於殺人,完全沒有半點的負罪感和恐懼感,有的,只有享受和洋洋自得。
我皺着眉頭,心中充滿了憤慨和疑惑。我憤慨的是殺手的殘忍,疑惑的是,這種模仿電影造型的變態殺手,為何會以這種方式去殘殺一個普通人?是報復?是炫耀?還是受人指使?
我讓技術員將監控錄像完整的放了一遍。從監控中可以看出,殺手對周邊的監控設施十分熟悉,我們不能確定出屍體是通過什麼車輛或者其他什麼方式運到犯罪現場附近的。能確定的,就是屍體最終是被殺手背到西山鐘樓下的,而且死者背後的匕首,也是在殺手將死者放到西山鐘樓下以後捅進去的。這一切的一切,既顯得荒誕,又顯得殘忍。整個技術科都在這詭異的畫面中顯得格外安靜。
此時老呂低沉的聲音打破這個安靜:“他是在向我們警察挑釁!”
我沒有否定老呂的看法,但我思索的不僅僅只是挑釁這麼簡單,而是他挑釁的目的何在?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天生犯罪人格的種群,他們不受法律的約束,他們對於犯罪有一種難以抗拒的迷戀,就像是有的人愛打麻將,有的人愛玩遊戲一樣,他們,就愛犯罪。
而這種天生犯罪人群中,最可怕的就是對殺戮有着渴望與嗜好的人。他們是天生的殺手,他們擁有高智慧的大腦,他們就是遊離在人間的死神。這種人在許多影視作品中都有出現,比如《沉默的羔羊》中演繹的精神病專家,漢尼拔博士。
而這監控錄像中的殺手,就給了我這樣的一種感覺,他就是一個嗜血的天生犯罪人種。這讓我感到興奮,就像是一隻餓狼終於發現了能真正填飽餓腹的可口獵物。因為在這個城市裏,我也生活了40年,真正讓我興奮不已的大案屈指可數。而今天,這樣的案子出現,徹底激發了我體內的熱血,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會擁有這種天生犯罪的可怕性格。
我仍在思索中,此時老呂向我問道:“歐陽,從監控中你能看出什麼?”
我說:“殺手是一個身高在170厘米以下的人,從他的身形和舉止可以看出他是一個男人。而且他是一個左撇子,不過他的很多行為舉止在刻意掩飾他是左撇子。你看他用右手將匕首捅進死者背部的時候,是不是顯得有些彆扭,那就是他用不慣右手的表現。而他將背上的屍體放下時,是沉下左肩將屍體甩向左側,他做出勝利姿勢的手,也是左手。這些都證明他慣用左手。現在的氣候還比較寒冷,但是從監控中可以看出殺手只穿了薄薄的兜帽衫,不過也正是這種打扮,讓他的體型特徵尤為明顯。此人應該是一個長期進行健身的人,並且肯定服用過增肌粉之類的健身營養品。所以可以從全區的健身會所進行調查,而調查的着手點,就是那件兜帽衫,或許某個健身會所,就有相同的兜帽衫。”
老呂問道:“歐陽,如果一個殺手要殺人,他應該不會穿有特徵的衣服吧?這個調查方向我認為不準確。”
“那或許就是他故意要讓我們找到,而留給我們的線索。”我看着老呂緩緩的說道。
老呂嚴肅的看着我的雙眼,我也沒有迴避他的眼神,大約兩秒鐘以後,他點了點頭,粗莽的聲音從喉嚨里發出來:“好,我信你。”
說完招呼了一聲小夏,轉身走出了技術科,我知道他是去安排人手排查市區的健身會所去了。
從刑偵隊出來,我才感覺肚子咕咕作響。在嘉華蛋糕店買了一個蛋糕和一盒牛奶,聊以充饑。之後,叫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向我今日安排的調查地點駛去。
昨天我已經考慮到擴大調查範圍,所以今天,我的調查地點就是死者秦文遠名下的公司——萬州文遠廣告傳媒有限公司。
該公司位於電報路廣告公司聚集區內,這一條街,大大小小的廣告公司層出不窮,而這家文遠廣告公司在這其中,顯得並不是那麼引人注目。
其實我到這裏,已經做好了撲空的心裏準備,因為公司老闆剛剛去世,我猜想公司應該暫時關閉。
公司的門開着,這點讓我有些小意外。下了車,我緩步走到該公司門前。
這文遠廣告公司,說是一家公司,其實就是一間大約三十平米的臨街門面,門頭上閃爍的LED彩燈,構成了楷體的“文遠”兩個大字。
走進這家公司,迎面一個碩大的機器格外引人注目,我瞟了一眼,這機器上散亂的放着一些巨幅的廣告畫,我估計這機器是加工廣告宣傳畫用的。
公司的牆面上掛着各式壁框、LED燈以及幾面錦旗。那幾面錦旗很有意思,什麼優秀廣告公司、優秀廣告人、誠信精神之類,不過落款都是一樣的,萬森集團贈。
這萬森集團我是知道的,它在萬州很有些名頭,因為它是當地知名的房地產開發公司,萬州有好幾個高檔住宅小區都是由這個公司承包建設的。從這些錦旗上看,秦文遠的廣告公司與萬森集團必然有不淺的業務往來。
“先生,您要做廣告嗎?”此時,一位帶着眼鏡,臉上還有些青春痘的長發小姑娘走到我面前問道。
我想了想說道:“哦,我是萬森的老總介紹過來的,說是你們這的廣告做得不錯,所以來諮詢諮詢。”
小姑娘一聽,臉色一下就變了,沉着臉說道:“呵,王偉森介紹來的?”
“走走走走走,那個雜種介紹來的人,我們不得做你們的生意,快走快走。”此時從門面後面的一間小屋裏走出一個平頭漢子,一臉不耐煩的對我說道。
我感覺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蹊蹺,於是問道:“為什麼不願意做我的生意?”
平頭漢子沒好氣的說:“廢話,王偉森還拖欠我們公司三十幾萬的廣告費,他介紹來的人,哪個曉得是不是和他一路貨色的?”
我一聽,故作生氣的說道:“王總叫我來找秦總,說秦總會接我的單。”
平頭漢子上前一步,大嚷道:“鎚子個秦總,現在老子就是這間公司的老總。你說的那個秦總昨天死求了,西山鐘樓着弄死的那個,你沒看新聞嗎?”
我故作驚訝道:“真的嗎?不可能哦?”
那平頭漢子繼續嚷道:“啥子不可能?多半就是被王偉森那個狗日的弄死的。不過狗咬狗,咬死一頭算一頭,去他媽的蛋。走走走,媽的物以類聚,不做你們這種人的生意。”
那漢子繼續向我靠近,不把我攆出去誓不罷休的樣子。我也只好搖頭做出十分失望和無奈的樣子,然後緩緩退出了這間不大的廣告公司。
不過這個莫名其妙的釘子卻碰得值。首先我知道了文遠廣告公司與萬森集團有經濟瓜葛;其次是那平頭男子一句‘狗咬狗’,讓我聯想到或許秦文遠和王偉森之間也有瓜葛;第三,平頭男子口中說秦文遠的死與王偉森有關,雖然是一面之詞,卻給了我多了一個調查的方向。
那這王偉森到底是何許人也?他與死者的關係到底如何?我倒是要去摸一個透徹。
正待我一邊思考一邊步行回家的時候,忽然手機響了,隨後手機聽筒里傳出老呂的聲音:“死者家裏被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