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看着她那燦爛的笑容,區得靜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

他從來不是個開朗的人,生在區家,又是單傳,他不能像其他孩子擁有單純而愉快的童年,為了成為區家唯一且稱職的繼承人,他從小所受的教育都是為了區家當家這個位罝做準備了他不能像其他孩子有情緒,他不能軟弱,不能讓別人看透他心裏的想法,他不能笑、不能哭、不能怕,他的意志要比任何人都堅強,遇到任何事都必須要沉着冷靜的思考。

他不記得自己是不是曾像她這樣開心的笑過,或許他根本不曾開懷大笑過。正因為這樣,他喜歡她的正直率直,他喜歡她的開朗,他喜歡她……

這是第一次,他明確的知道自己喜歡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她。

一路閑聊,他們返抵赤石城。

回夏家的路上,行經一座石造拱橋,兩人正要上橋,就見一輛堆滿貨物的推車自橋的另一頭過來,剛到橋中間,準備下橋,便聽見推車的工人驚呼一聲,「快閃開!」

就在他大喊着的同時,推車已如疾風般朝着區得靜及夏就贏直衝而來。

眼見閃避不及,區得靜一個轉身將她緊緊抱住。

意外發生得太快,夏就贏完全無法反應,她只意識到他抱着她,轉了個方向,她的臉貼在他寬闊的胸膛,聽見了他的心跳聲,他的心跳聲讓她暈眩,接着她感覺到他身體一震,聽到他悶哼一聲,她趕緊抬起頭,就見他俊朗的五官揪皺着。那一瞬間她明白了一件事,他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了橫禍。

「唉呀!快把車拉開!」

「快快快!是區爺呀!」

周遭人來人往的,很快的大伙兒湊了上來,七手八腳的要將推車拉開。

夏就贏仍被區得靜緊緊摟在懷裏,她毫髮無傷,卻驚慌失措,她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呼吸不自覺變得急促又困難。

「你沒事吧?!」他低頭看着她,語氣一如平常的平淡,卻又隱含着憂慮不安她的腦袋像被掏空了一般,只能木木地回道:「沒……沒事。」

「沒事就好。」

區得靜露出一抹很淡很淡的笑意,卻讓夏就贏的心狠狠激蕩,夂久無法平息。

位於區府東側的靜軒是區得靜住的居院,此時在卧房裏,高大夫正在為他診療腰傷。

區太夫人跟趙瀞玉則是神情緊張地守在一旁。

「高大夫,」區太夫人心急如焚地問道:「我孫兒的腰傷如何?!」

「區太夫人,」慈眉善目、身形痩小的高大夫抿唇一笑,「您別擔心,區爺這傷是需要一些時日才能痊癒,但不礙事。

聽他這麼說,區太夫人終於可以放下心來。「那真是太好了,祖上和德,袓先保佑……」

「老夫會開一些外用藥給區爺活血化瘀,也會開方子供他內服,個把月應該就能痊癒。」高大夫又道。

區太夫人點點頭,寬心一笑,立刻叫來管事領着高大夫到帳房領取診金,並派人隨高大夫去藥鋪取葯。

局大夫前腳一走,區太夫人的神情一斂,有些不悅地問我聽說你是為了救那個晦星才受傷的?」

區得靜眉心一擰,「沒有什麼晦星,她叫夏就贏。」

「靜兒,那丫頭是從陰曹地府回夾的,不知道帶了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接近她准沒好事。」區太夫人看着孫子趴在床上,連想翻身都難,臉色更加難看,「瞧你,就是因為接近她才會受了這麼重的傷。」

「袓母,高大夫剛才不是說了腰傷無礙嗎?」

「既是傷,哪有無礙的?你可是區家三代單傳,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區家血脈豈不就此斷絕了?!」

「祖母,您又扯到哪裏去了?」區得靜無奈地道:「怎麼每回您提到這事兒,孫兒就覺得自己像是血統純正的種馬或是種豬?」

聽到兒子這麼說,趙瀞玉忍俊不住的笑了。

區太夫人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你還笑得出來?」

趙瀞玉連忙斂起笑意,恭謹地道:「娘,方才高大夫說靜兒只要好好休養就能痊癒,娘無須過度拒憂。」

「腰對男人何其重要,我能不擔心嗎?」區太夫人說完,兩隻眼睛又瞪向孫子,「我問過余慎,他說你這陣子常跟那個晦星見面,還讓她把一個孩子的遺體放到你的馬車上……」

區得靜不悅的濃眉一皺。好個余慎,居然出賣他?「祖母,把桑兒的遺體放到車上的是我,不是她。」

「你——」區太夫人險色一沉,斥道:「你看看你,居然為了她跟祖母頂嘴?」

區得靜為了不讓「為了夏就贏跟祖母頂嘴」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坐實了,決定閉上嘴巴,只聽不說。

「靜兒,祖母看你是被晦星給迷了心魂。」區太夫人說得煞有其事,「從今天起,你給我離她遠一點,免得被她的晦氣所傷,還將晦氣帶進區府。」

祖母對夏就贏毫無根據的指控及偏見讓區得靜啼笑皆非也莫可奈何,但祖母年事已高,他也不願氣她、逆她,干是三言兩語敷衍過去,草草結束這場無意義也不會有結果的爭論。

只要一想到區得靜緊抱住她,用身體替她擋住推車的那一幕,夏就贏就覺得呼吸不順暢,腦袋有些暈眩,胸口熱得像要爆炸了似的。

她從來不曾這樣過,可是打從他對珠花伸出援手,從他抱起桑兒小小的身軀,溫柔的將她放進他的馬車裏,從他用那種看來冷淡卻隱隱蘊含著深意的眼神看着她時,她對他的感覺就越來越不同了。

她知道區家一定能也一定會找到最好的大夫為他治療腰傷,可是她卻無法什麼都不做。她從來不曾如此急切的想看到某個人,可是現在,她體內的每個細胞每分每秒都在吶喊着他的名字。

她知道區家的人絕對不會讓她進到府里探望受傷的區得靜,可即使如此,她還是要試試。

夏就贏打聽到一位專治跌打損傷的武師有家傳秘方的放筋油,有助活血化瘀,修筋護骨,於是她立刻去找了那位武師,跟他買了一小瓶的藥油。

而後她來到區府門外求見,果然不得其門而入。

「姑娘,你走吧!」家丁說道:「太夫人吩咐下來,絕対不能讓你踏進區府一步。」

「我只是想看看區爺好不好,並跟他道謝,你不能再幫我說說情嗎?」她低聲下氣的求道。

家丁面有難色,「姑娘,我也只是個卑微的下人,哪能在太夫人面前說上話,你就別為難我了。」

「這……」夏就贏其實也能體諒家丁的有心無力,「要不,你幫我把這瓶藥油交給區爺?」她從腰間取出她買的藥油遞了過去。家丁立刻將雙手背到身後,連聲道:「不不不,你別害我啊,要是太夫人知道我幫你轉交這個給爺,我可是要倒大楣的。」

「小哥,不能偷偷的幫我一下嗎?」

她苦苦哀求道。

家丁用力揺着頭,「姑娘,你行行好,饒了我吧。」

見對方如此怕事,夏就贏也不好勉強,她將藥油收妥,垂頭喪氣地道:「那……若是你見着了區爺,請跟他說我來過。」

家丁點點頭,「這忙我倒是能幫。」

「有勞了。」她彎腰鞠躬道了聲謝,旋身沿着區府的高牆邊離開。

走着走着,她聽到前方不遠處有人在叫她——

「贏兒姑娘!贏兒姑娘。」

那是道刻意壓低的女人嗓聲,而且聽起來有點緊張。

夏就贏抬頭一看,前方高牆轉角處探出一顆頭來,是珠花。

珠花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走快一點。

夏就贏連忙小跑步過去,「珠花姊,怎麼是你?」

「你不是想見區爺嗎?」珠花不安的不時四處張望,「快跟我來。」說完,她轉身就走。

「咦?」夏就贏先是一愣,隨即立刻跟上。

沿着高牆,她們來到區府東側的一道小門,珠花推開門板,領着她進到府里,小心翼翼帶着她穿過一座幽靜的庭院,經過兩道月洞門,步上迴廊,幾番曲折蜿蜒,終於來到靜軒前。

「這兒是區爺的院落,平時沒什麼人出入。」珠花說話的同時還在不斷地張望,「你快進去,稍晚我再來帶你出府。」

「謝謝你,珠花姊。」夏就贏道了謝,快速鈷了進去。

庭院種了一棵桐樹,枝葉茂盛,底下有一張石桌跟幾張石椅,桌上還擺了一盤棋,徐風習習,樹葉發出沙沙聲響,更顯得午後時光靜謐悠閑。

可惜她沒有時間欣賞及感受,她加快腳步穿過庭院進到花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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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送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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