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辰時剛過,天色尚早,漸暖的日頭將沁涼的露水給消融了,院子裏竹架上的藤花串兒沾着雨露,在朝陽的照射之下顯得特別嬌艷欲滴。

一大清早,藺府里的廝仆都已經開始忙碌了起來,大總管螽斯四處巡視着,最後來到了龍眠院,聽候主子的吩咐差遣。

藺伯揚坐在小廳旁的檀椅上,看着手裏的書卷,在他剛俊的臉龐上泛着淺淡笑意,並不是因為書中的內容有趣,而是他想到了昨晚,花曼荼那妮子處心積慮想要跟他談生意,最後還是被他拐上了床。

她真不愧是出身於經商世家的生意人,經過幾日的盤算之後,發現與他為敵只有百害而無一利,便決定要跟他合作,如此一來,她不只少了一個敵人,還多了一個幫手。

經過翻雲覆雨的纏綿,她倦極而眠,入睡之前,她那雙迷濛的美眸之中透出了對他的怨懟,讓他情不自禁地又愛又憐。

今天好好與她詳談吧!先前故意與花慶堂搶生意,被她仇視,只不過是為了要引起她的注意,如今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非比尋常,他們確實該好好談一談,他可不想一直被她視為壞心的傢伙。

「主子,你還不用早膳嗎?」螽斯聽府里的下人說主子尚未用膳,特地過來瞧一瞧。

藺伯揚將手裏的書卷放下,笑着說道:「不急,她還在睡,我已經要廚房裏的人把膳食熱着,等她醒了我們再一起進膳。」

這些時日,那位花姑娘一天比一天晚起床,讓她晚起的原因,螽斯心裏明白得很,但他只是緘口,抿唇一笑,「說實話,到現在螽斯我還是不敢相信她就是那位花曼荼,主子,你為了見這位花姑娘可真謂用了不少心思。」

藺伯揚笑而不語,究竟花曼荼值不值得他花費如此多的心思,他心裏明白就好,不需要對別人多加說明。

她這妮子雖然聰明,在九代為商的花家也學到了不少見識,可終究還是嬌生慣養,比起從小就在商旅殘酷的環境中長大,為了得到今日這地位而不擇手段的他,她還是生嫩了一點。

但她能懂他,他可以不必在她的面前裝模作樣,因為那一點用處都沒有,她也懶得在他面前矯情,因為知道騙不過他。

這時,一名小廝從外堂快步走過來,進了小廳,向藺伯揚稟報道:「主子,侯掌柜正在外頭,說想見您一面。」

「他來做什麼?」藺伯揚納悶地挑起眉梢,與螽斯相覷了一眼之後,頷首道:「讓他進來吧!」

「主子,這侯掌柜一大早急着求見,所為何事?」螽斯問。

「不會是壞事,他不是一個會起個清早來找罵捱的人。」藺伯揚勾唇一笑,站起身,看着小廝領着侯掌柜進來。

「小的見過東家。」侯掌柜拱手說道。

「免禮,侯掌柜,這麼早要見我,到底有什麼事?」

「好事,當然是天大的好事,才會急着來告訴東家,我剛從河口回來,今天早上才進京,就急着過來見東家。」

「河口?你沒接到我命人送去的令信嗎?」藺伯揚擰起眉心,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喔,東家說的是那封信呀!小的是有收到,東家教我們先按兵不動,什麼都先別做,可是,這陣子花慶堂那方面靜悄悄的,聽說他們東家不在,我見機不可失,所以立刻要人加緊腳步把河口的盤面鞏固住,讓花慶堂往後就算想再跟咱們爭,也絕對沒那機會了!」提起自己的豐功偉業,侯掌柜得意極了。

聞言,藺伯揚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越過侯掌柜的肩頭,見到才剛起床的花曼荼站在門口,柔美的臉蛋冷冷的,沒有一絲感情。

「你答應過我,不會偷偷進行河口的生意。」她寒着聲說道。

「荼兒,你先冷靜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樣,不是我下的命令,我答應過你的事情,我並沒有忘記──」

「騙子。」

「我說了……」

「大騙子。」

「聽我說──」

「你不要再走過來!」花曼荼嬌聲喝斥,又後退了兩步,「我不想見到你,我要離開這裏,現在就要離開!」

「不,在你聽我把話說清楚之前,我不讓你走,這裏是藺府,是我的地方,你不能說走就走。」

「我可以。」

一絲不祥的預感泛上藺伯揚的心頭,他忽然想起那天夜裏,她曾經說過的話,他真是該死的胡塗,怎麼會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呢?

「你以為我敢闖進敵人的地盤探消息,是因為我膽大包天嗎?」

「難道不是嗎?」

那時,她在他的身下巧笑嫣然,美麗不可方物,將他引以為傲的理智在須臾間就玩弄成一團漿糊,只能任由她搓圓捏扁。

「我有秘密武器,那個人被我爹救了一命,從那之後,他隨時都在我身邊,只要我喊一聲他的名字,他就會把我帶走,就算我身在龍潭虎穴,誰也阻止不了他把我帶走。」

「我不信,他要能過得了我這一關再說。」

她掀起瑰嫩的唇瓣,抿着笑不再與他爭辯,似乎她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言語替自己的話證明,事實往往能夠勝於強辯。

「螽斯!快派人把府門關上,加強戒備,不許讓任何可疑人物進出!」他沉聲喝道,幾乎是立刻地,幾名府里的護衛與僕役如臨大敵一般,關上府內里裡外外的門扉。

「沒用的。」她搖頭苦笑,深吸了口氣,大喊了聲:「索慶!」

藺伯揚低咒了聲,提氣縱身飛到她面前,想要早一步捉住她,但他終究還是遲了一步,一名僕役打扮的男人從人群之中飛出,撈住她的身子,帶着她飛上屋檐,轉眼間消失無蹤。

只差一點點就能捉住她的藺伯揚,空蕩的大手頓在半空中,望着她離去的方向,不敢相信她竟然是用這種方法離開他的。

原來,在進府之初,跟她一起進來的不只初七一個人!

他太大意了,早該猜想到她的心思縝密,絕對事先會有安排,真是該死,他終究還是小覷了她!藺伯揚嘆息了聲,冷然回眸看着一臉迷惘,不知道自己究竟闖了什麼禍的侯掌柜,準備要好好清理門戶,像他這種不聽話的傢伙,寧可不要也罷!

【第七章】

人的習慣性真是可怕,才不過在藺伯揚的府邸里住了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回到自己的家裏時,她竟然覺得有點不太適應,總覺得少了什麼,心裏空空洞洞的,說不出的鬱悶。

但令她鬱悶的事情,說不定跟住的地方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是她總會一直想到藺伯揚欺騙她的事情。

越是深入去想,她的心裏就越悶。

虧她如此相信他,沒要他白紙黑字,不過就要了他一句承諾的她,簡直就是笨到姥姥家裏去了!

不會再相信了!

如果,她再相信藺伯揚那個口是心非、居心叵測的臭男人,她花曼荼就不叫花曼荼,乾脆跟他姓算了!

她的突然歸來引起眾人的議論紛紛,聽說江南各地分號的掌柜個個戒慎恐懼,生怕被她秘訪逮到差錯,也因為他們拚了命要力求表現,生意營收增加了許多,這大概是她現在最感到欣慰的消息吧!

花曼荼坐在窗畔的卧靠上,揚首望着窗外湛藍的天色,以前總是閑不下來的她,現在卻什麼事都不想做。

那天,索慶帶她回家之後不久,初七也回來了,她說藺伯揚並沒有刁難她,還派人將她送回來。

他可真是作風乾脆,想必是作賊心虛了,不刁難初七,只是想讓他自己心裏好過一點吧!

就在她想得心情煩悶之際,初七從門外氣喘咻咻地跑進來,大聲地嚷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情值得如此大驚小怪的?」她懶洋洋地覷了初七一眼,心情已經夠糟了,難不成還想要惹她生氣嗎?

「剛才大掌柜差人來報,說咱們的糧倉起火了!」

「哪個糧倉?」

「仁字號、昌字號、元字號,這三個倉庫都起火了!」

一聽之下,花曼荼整張小臉變得慘白,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這三個倉庫是他們花慶堂的大倉庫,裏面存放了這半年來在大江南北收購的米糧,而這些糧草是與朝廷起了約書,在今年九月之前要送抵北方戰爭前線的!

眼看着貨就快要收齊了,現在卻發生這種事情,花曼荼沒來得及多想,撩起綉裙飛快地往門外奔去……

當她趕到糧倉時,只看見了一堆紅黑的灰燼,哪裏還有什麼米糧,早就都成了大火的陪葬品,全部燒個精光。

這些充分乾燥過的糧食成了最好的柴火,聽附近的人說,這把火燒得半天高,幾乎將整個天際都染紅了,只怕就連半個京城外的人都可以看見。

花家的巨大損失,從外人眼底看來,只不過是一場熱鬧,而花曼荼還來不及讓淌血的心恢復過來,就急着從全國四面八面調集米糧,以期在九月之前,可以讓車隊如期送到北方。

但無論各地的分號多努力從各大商家買糧,到最後還是缺了十萬石,問來問去,竟然只有翔龍堂願意替他們解這個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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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戲嬌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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