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過去的隊員
從舞台後門退場跑到正門得繞多大一個圈啊。讓我下台去追離場觀眾,這不和追黃昏夕陽一樣傻嗎。可我還是傻乎乎地去追了,因為天琳說話太急讓我沒時間深思熟慮,直到我被淹沒在退場的人群中分不清誰是誰的時候,我才嘆息那個“做總結的人”肯定是找不着了。
天琳那麼著急幹嘛呢?肯定有人認識那個做總結的。雖然今天的庭辯沒有錄像,但只要在學校里招貼尋人啟事,總會有人來提供線索的嘛。尋人啟事就寫:尋找舞台末排的總結髮言的同學。或者寫:尋找說王天琳和崔雋有才的同學。實在不行就一個班一個班的搜,肯定能搜到。
我只好發信息給天琳說找不着了,問她那有沒有線索,可她回信息說問過了馬瞪眼和學生會,都不認識那個人,還讓我回家算了,以後再說。
就回家?我們好不容易贏了,至少也該慶祝一下吧。想以前我們王牌辯論隊都是這麼乾的。但天琳好像沒這方面的意思,因為她說校園法庭的成立是理所當然的,問題是庭辯隊還沒有成立。我們的最終目標是成立庭辯隊,所以現在暫時沒什麼值得高興的。然後她還順便說了一件事——庭辯隊的人數已經有四個人了,如果能拉到那個做總結的人,就五人了。人數上足以成立。
有四人了?哪些啊……
天琳一個,蘇可一個,還有誰?
對了,還有崔雋。他輸了,必須加入庭辯隊給天琳當小弟,真是個倒霉的傢伙。誰要他仗着自己厲害老想贏我,結果一不小心給天琳騙了。不過今天我發現了他又一個特點,就是冷靜。他的冷靜和天琳的自信不一樣。天琳是壓根就不覺得會輸,崔雋則是臨輸不懼。就算不慎真輸了,也只是靜靜地詢問自己輸在哪裏,態度比薛老師好多了。
就他們三個人了嘛,還有一個誰?不會是我吧。我說了辯完這一場就絕對不再上台了,今天那個“搞胎”已經把我鬱悶到家了,把我那句話評為本場最夢幻發言也不為過。
對了,我不記得之前是在哪聽過“本場最夢幻發言”這個說法的,回家後上網一查才想起來,原來校園法庭每場都有慣例評出當場的“最夢幻發言”。就如同辯論賽慣例評選出最佳辯手一樣,法庭則評選出最讓人驚詫、或感動、或爆笑、或嘆為觀止、或莫明其妙的一段話作為最夢幻發言。官網上居然還有一帖是“近期最夢幻發言大集錦”。我不由自主就點開了,內容笑死個人。
(一)
某辯手:各位,你們見過這樣的證據嗎?見過嗎?沒見過吧!沒錯,連我都沒見過!對方怎麼能出示我方沒見過的證據呢?
[點評]對方的證據還要事先讓你過目嗎?
(二)
辯手:(舉起紅色卡片)請看這是什麼顏色?
證人:紅色。
辯手:(舉起黃色卡片)這個呢?
證人:黃色。
辯手:(舉起綠色卡片)這個?
證人:綠色。
辯手:大家都看到了吧,證人是個重度色盲!
[點評]該辯手在閉庭后被直接送往眼科醫院。
(三)
辯手:全國每100人里就有30個人吸煙!
被告:那麼全校1635人里就有490。5個人吸煙。
辯手:煙有毒知道吧?
被告:所以少量的煙可以消毒殺菌。
辯手:你的煙頭差點燒毀了校門下的花圃!
被告:不可能。當天的相對濕度在95%以上,燒盡的煙頭在2。5秒內就會熄。一個煙頭拋物線落地需要3。8秒,早滅了,花圃永遠燒不起來。
[點評]史上理科成績最好的被告。
(四)
辯護方辯手:我方要求對方出示證據!
起訴方辯手:沒問題!但我警告你,此證據一出就是起訴方輸!
[點評]見過認輸的,沒見過認得這麼徹底的。本句當之無愧地成為全場最夢幻發言。
……
我一直往下翻,越翻越爆笑,回帖裏頭也有不少搞笑的夢幻發言。直到我翻到最後一頁,果然見到了婭咪婭咪今天的回帖:
沒有校園法庭的學校在多幾年後,都必將減少他們的生育,會搞胎教,血脂量會顯著增強。
我Q斯文說你怎麼連這樣的起訴詞都記得。他回Q說是個人都記得,太搞了,若加上王天琳後來的補充會更搞。然後他開始責罵我為什麼一場庭辯連個反對都喊不出,只會坐在台上發獃,太沒意思了,辜負了他的殷切期待。
實在很抱歉啊,天琳拉我上台本來就是裝裝樣子而已。哦不,光裝樣子是不夠的,她還非要我全場搞笑以達到她的拉票目的。因此斯文你就別指望我這個過去的辯手能有什麼新的壯舉了,我上台除了搞笑就沒別的用。
“所以說,要辯你們自己辯吧,我堅決不幹了。”之後的某天中午在11班教室集合時,我明着向天琳提出抗議。
“所以說,我們不需要你發言,我們加你正好四個,湊夠人數不好嗎?”天琳站在我面前咬着不放。
不要我發言?上次的那個是什麼。再說了,有你們三人上台足夠了,加我上去真多餘不是嗎。
“不多餘,四人坐滿可以起到威懾對手的作用。”天琳說。
“你一個人足以威懾對手了。”
“喂,就我說……”一直坐在天琳身後某張椅子上的是崔雋,他手中轉着筆,神態比那兩個女同學都要納悶。真搞不懂他為什麼剛一加入就能和大家自然地聊天,為什麼被天琳這種人辯贏了卻連半句怨言都沒有呢。“張葉,以你的口才,你到底為什麼不幹?說個理由啊。你看我輸了就願意認,加入庭辯隊就加入嘛。”
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任何理由要干好不好!一我沒賭輸,二我沒欠你們什麼,三我不是不樂意干,而是幹不了。麻煩你們別糾結我的問題了好不好,今天的集合是幹什麼的?不是來說學生會和指導中心共同確定了實驗中學校園法庭成立后的各項具體措施,還有負責人等嗎。
比如校園法庭分為受案部、法務部、宣傳部、審判團、執行部等等。其中最令人詫異的,就是審判團的負責老師居然是——蔡聾子。聾子負責審判團,他聽得清庭辯嗎?
這些部門怎麼安排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到底有沒有每周加一天的課。崔雋說:“當然沒有,薛老師嚇人的。王天琳不是說過的嘛,薛老師只能安排小型補課,沒辦法增加老師的工作量。”
“叫錯了!”天琳回頭揚起辮子說,“小弟,你應該叫我大姐。”
“誰說的?”
“你說的啊,你不是承認輸了嗎?”
“是啊。我輸了,所以你可以叫我小弟,但我不叫你大姐。”崔雋說,“上次我們賭的就是我給你當小弟,沒賭你給我當大姐。”
喲,這邏輯還真嚴密。
“還有啊,我們為什麼要在這裏集合?庭辯隊還沒安排活動室嗎?”崔雋這麼問道。難道他不知道庭辯隊還沒成立?
在蘇可把一切事情都告訴崔雋后,崔雋才恍然大悟,原來成立個庭辯隊還需要打一場官司啊。沒辦法,誰要薛老師長得像一砣水泥呢,連庭辯隊她也死活不肯同意成立,我們只有靠起訴才行。
天琳一捋辮子說:“就這麼定了,等我們成立了庭辯隊后再去找那個‘做總結的’加入。下午我就去受案部起訴,起訴題:實驗中學成立高一年級庭辯隊。庭辯隊隊員暫時只有四個,12班的蘇可、1班的崔雋、11班的我還有你。”
“我不幹啊。”我說。
“你是隊員而已,沒讓你辯論。”
那我還加入隊員幹嘛?
天琳的理由很充分:“湊夠四人方便分配位置。首先,主辯是……”
崔雋率先舉手說:“我一辯,都別和我搶。”
“當小弟的沒有選擇權,我讓你坐哪你就坐哪。”
“當小弟……就算是當孫子我也要坐一辯。”崔雋寸步不讓,“我打小學一年級開始就是一辯手,那個位置你們誰都不如我熟悉。”
就我看他是只會坐一辯,坐到別處他就不會發言了。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把一辯讓給你吧。我坐主辯。”天琳說,“然後小葉的位置是……”
“觀眾席。”我說。
我還讓她別問為什麼觀眾席,因為觀眾席最舒服。
然後她死纏爛打了我半天,我就是不投降,幸好後來崔雋勸道:“張葉不幹就算了吧,我們三個先湊合著。至少要一個三辯吧,因為下一場庭辯有可能會中途休庭。”
“可可三辯。”
蘇可在驚訝過後慌忙答應了。她應該知道三辯的工作是對己方的意思做總結,她能勝任嗎?
“我會學習的。”蘇可說。
那就好辦了。在沒找來上次那個“做總結的”之前,有蘇可擔當三辯多好,根本就用不着我上場嘛。可是天琳卻伸出兩個手指對我虎視眈眈,讓我耳鳴般地聽見了天琳的聲音:二辯手,二辯手,二辯手……
“我不幹。”我說。
於是天琳一甩辮子無視我:“我隊暫缺一個二辯手……”
不只是暫缺二辯手的問題吧,崔雋當一辯我能放心,但是天琳主辯、蘇可三辯,你們兩位不是問題嗎?通過上一場庭辯就知道了,天琳肯定不理解什麼是主辯。她一定還以為主辯除了宣讀起訴詞或者辯護詞外,其餘與一辯二辯沒差別,結果短短一句“我坐主辯”就定了乾坤?雖說上次那場是一對一的辯論,誰坐主辯都無所謂,但在往後的辯論中主辯可掌握着整支隊伍的命脈啊。
我在官網上看到過一些比較龐大的庭辯隊伍,人數有超過二十人的,但其中能擔當主辯的也就一兩個。可以說主辯在隊伍里的分量就相當於棒球隊的投手,沒經驗是不能亂來的。但我相信即使我提出異議天琳也懶得接受,可是為什麼連崔雋都沒有任何異議呢?
崔雋的解釋是:“反正我坐一辯就好了,其他位置怎麼排都OK啦……”
其他位置和你毫不相干嗎?如果這支庭辯隊真能成立起來,我很想恭喜實驗中學的各位,你們將有機會親眼目睹到一支有史以來最混亂的庭辯隊。
還有,校園法庭的辦公室被設在辦公樓的五層,現在起訴還需要填寫起訴單,一切工作都開始變正式、有序起來了。這多虧了我們的勝利,但天琳果真沒有滿足於此,在下午第一節課剛結束就匆匆跑出了教室,填起訴單去了。我忽然發現她這兩天的罵人頻率似乎有所減少,難道她的嘴癮正在往校園法庭上轉移嗎。斯文湊過來問:“班長是不是忍不住要起訴了?你不上,那人數夠不夠?”
我還在研究老師留下的作業題呢,隨口丟出一句:“不夠。”
“好極了,那我參加吧!”
別說夢話了,誰都知道你圖謀不軌。
“我好想看看班長穿女僕裝上台辯論的樣子哦。”
死了這條心吧,她絕對不會這麼乾的。
“葉子,說不定班長在私底下真有cos女僕的興趣呢!說不定她會穿着女僕裝自己照鏡子美,很可能還有照片哦!”
你還YY啊?
等等……cos?
我恍然大悟:“啊,這裏用餘弦函數就解決了。多謝你啊斯文。”
見斯文沒有反應,我又大聲補充了一句:“多謝你啊斯文!”
他還是沒反應,於是我轉過頭去,發現他正凝望着教室後門外的一名初中部學生。那名初中生也在往我們教室裏面探頭探腦,似乎在尋找着什麼。我一拍斯文:“你認識?”
斯文搖了搖頭。
“那你望個鬼啊?”
“好……”在我剛準備無視他的時候,斯文大吼出聲,“好萌——!!!”
我囧。
萌什麼萌,那是個男孩兒吧!
“絕對是個蘿利!”
“看那包子髮型就知道是男的啊。”
“她身上散發著女孩子的氣味,我鼻子靈着。”
“那是坐你前面的陳心語的氣味。”
“陳心語是另一種氣味。”
結果陳心語回過頭來問我們幹嘛,我忙說沒事兒,然後繼續和斯文一起分析門外那個人的性別。
陳心語也跟着看了一眼,說:“啊,那不是夕夕嘛。初二年級《藍天之夢》的記者,筆名叫夕夕。”
“你認識?男的女的?”反正我只關心這個。
“呃,應該是女的啊……”
原來陳心語也不太清楚。她說她只是開學時給《藍天之夢》投過一次稿,不巧還被退稿了,但她當時就認識了這個記者。於是她走過去把夕夕請進了我們這一窩,順便問:“夕夕,有什麼事啊?”
近看夕夕,皮膚真是粉嫩光滑,兩眼比水晶還要透亮。她一手把筆記本按在胸前,另一手搓着衣角,明顯表現出一種進入別班教室時的矜持與羞澀,把斯文萌得神魂顛倒。
斯文質問我:“男的能這麼可愛嗎?”
誰說不能?裝可愛的小男生多了去了。
我迫不及待問夕夕:“你男的女的?”
可是夕夕連聲音都是那麼稚嫩,根本聽不出性別:“我是來找王天琳的,但她好像不在。”邊說邊臉紅地笑着,可愛到極點了。我管你來幹嘛的,先公佈你的性別好不好?
“葉子你不會自己聞聞啊?”斯文說。
“我沒聞出異味啊!”
“我是……”夕夕剛想說性別,卻被斯文攔住:“你別說啊!萬一你真是男的,我可受不了這個打擊。”
難道不管夕夕是什麼性別,在你的大腦里都非要認定她是女的了嗎?好吧,那我就認定她是男孩好了。
“葉子,你看看她的校服。”斯文指着夕夕的襯衣扣子,“雖然外觀上和男款一樣,但是扣子在右邊!”
扣子在右邊只能說明夕夕的外表是個女孩,反正在我眼裏她就是男扮女裝:“男的就不能穿女款校服了嗎?”
“葉子你吐槽還沒夠,還抬杠啊?”
“沒抬杠,夕夕就是男孩。”
我們夠無聊的,把夕夕說得手足無措。
“課間很短,你們兩個到底讓不讓人說事?”陳心語讓夕夕有話趕緊說,夕夕便說《藍天之夢》將要開展校園法庭專欄,她不但要採訪學生會和法庭工作人員,還要找天琳這位辯手做個簡單的採訪,就只要現在問幾個問題就可以了。可惜天琳不在,她剛要留下聯繫方式,斯文卻說:“簡單的採訪,我們就可以回答啊。還有葉子在呢,他最了解班長了。”
了解天琳?你以為我是上帝嗎。
“真的嗎?”夕夕小嘴一張,信了。
“真的。”
我說斯文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自信,連陳心語都看不下去,埋頭干自己的事了。
“太謝謝你們啦。”夕夕心情激動,睜大水汪汪的雙眼說,“其實我時間很趕,等會兒我還要去高三年級採訪以前辯論隊的隊員。”
嗯?
我好像聽見她說高三年級的前辯論隊隊員,印象中他們和蘇可的事情有關吧。
為什麼要去採訪他們,難道他們也要湊校園法庭的熱鬧?
我便決定先稍微關注一下,如果發現了什麼特別的事就告訴蘇可好了。
於是我問道:“夕夕,你要採訪高三的前辯論隊隊員?那遲些能不能把這些採訪資料告訴我?我也想了解一下。”
夕夕一個勁搖頭說資料最好保密,公開了泄露了就不值錢了。如果真想了解,等到下一期的《藍天之夢》出來就能看到了。我靈機一動:“我保證不會泄露的。這樣吧!我們可以拿王天琳的私生活內容和你做情報交換。”
“哇moe,真的嗎!?”
“啊?”我們全部人都望着夕夕,就連陳心語都嚇了一跳,回過頭來。
夕夕忙解釋:“啊……我說,哇塞,太棒了。”
不對,你剛才明明說的是“哇moe”吧,什麼意思啊?
算了,想不到夕夕竟大喜過望,立刻答應放學就把採訪資料給我,還忙問我天琳的私生活如何。難道天琳真是夕夕的心中偶像?我趕緊指着斯文說:“喏,天琳的私生活,就他最清楚了。”
於是夕夕興緻勃勃地和斯文聊了起來。
不出我所料,斯文一個勁地把他YY天琳的內容全說給夕夕聽了。什麼穿cos照鏡子啦,自拍啦,還有頭飾啊長襪啦,把夕夕唬得一愣一愣的,匆匆忙忙往筆記本上記。我着實發現我的情報獲取能力比007還強,以後我一定要給CIA上一課:以YY換取情報。
在上課鈴打響之前夕夕就滿足地合上筆記本,蹦蹦跳跳要走了,斯文還雙眼發萌光地補充了句:“放學后能不能來我家?我有好看的衣服給你穿哦。”
“哦。”夕夕面帶疑惑地點了點頭。
天吶,世界上還有比夕夕更好騙的人嗎。不出意外的話斯文要給她穿的就是女僕裝,斯文居然訂製了女僕裝?尺寸合適夕夕這樣的矮個子?萬一夕夕是男的也給她穿?
“說起來尺寸是不太適合哦……”斯文嘀咕道。
他居然真的訂製了!
“大概班長或者陳心語這種身材就差不多。……”
我看你就是衝著天琳訂的吧。
後來天琳拿着一張起訴單的複印件趕在上課之前回來了,自信十足地跟我說:“會受理的!一周內有消息。”望着她大踏步走回坐位的背影,那宛如臨風旗幟般的馬尾辮,我實在不忍告訴她下一期的《藍天之夢》上將會出現多麼臉紅心跳的內容……
放學后夕夕就直接聯繫我了,與我在校門口見面。根據她和她一個女友手牽手走出來的狀況顯示,她一定是女的沒錯了,畢竟在這種重點學校里初中的一男一女不太可能光明正大地牽手。
但既然我認定了她是男扮女裝,我就必須懷疑她是利用牽手把自己裝扮成女孩的男孩。
“我是女孩啦。”夕夕還跑過來向我特地補充道。沒用的,在我眼裏你這話是和乳豬上樹同一級別的謊言。
在走往車站的路上,夕夕把她做採訪的筆記本拿給我看。上面記錄了她剛才採訪的三個人,孫亦雄、高瞻、魯婷,其頭銜均是“前實驗中學辯論隊成員,在辯才杯辯論賽上取得過優異成績”。只可惜採訪內容讓我有些失望,大都是些辯論經驗、心得啊什麼的,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毫無用處。
“你為什麼想知道他們?”夕夕問我。我只好把筆記本還給她,說想知道他們辯論隊過去的事情,這本子上沒有。
“你應該採訪他們以前的事嘛。”我老實和她說,“辯論經驗這些東西,不如採訪我。”
“啊?你?”夕夕瞪圓眼睛望着我,滿臉疑惑的樣子,“可是,你……”
“怎麼了?”
“我上次聽過你讀起訴詞,好好笑啊!”
好了別再說了,那是我心中永遠的痛。然後夕夕告訴我,她其實就是去採訪他們過去的辯論隊狀況的,不過一問到辯論隊,那三人全都轉移話題,不作正面回答。就連夕夕都發現是不是有什麼事被刻意隱瞞了,只可惜以她初出茅廬的記者功力,無法從經驗老道的辯手口裏問出話來。
唔,看來以前真的有料。
我想了想那三個人,孫亦雄、高瞻、魯婷,還有辯才杯辯論賽……?
和我們王牌辯論隊奪冠的是同一杯啊,不過級別不同,他們是高中級的。
我問道:“他們所謂的優異成績是?”
“他們進入了前八強。”
這也能算是優異成績?差遠了吧。我嘲笑了一番,結果夕夕拿出筆記本里的採訪記錄給我看,我才明白了一件以前從沒想到過的事:高中辯論和初中辯論完全不一樣,辯手的水準相差很多。不少辯論名校在初中根本沒有辯論隊,他們大都是專攻高中辯論的,所以高中的辯論強者多如星斗。因此辯才杯的初中級冠軍根本沒人關注,真正的殊榮是辯才杯的高中級冠軍。
“前八強已經很厲害很厲害啦!”夕夕說。
然後他們在八強賽中輸給了纖雲中學,嗯……果然如此。
我便問夕夕對他們每個隊員了解不,夕夕說她只知道個大概,主辯是孫亦雄,一辯是高瞻,三辯是魯婷。
“二辯呢?”
夕夕想了想,說他們好像從沒提過二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以前的二辯就是蘇可所說的師兄了。
主辯、一辯、三辯嗎。我怎麼記得最近在哪兒也見過類似的佈局呢?回去再想好了。
同時夕夕邊翻書包邊說,雖然她今天沒能問出辯論隊的過去,但畢竟她要做這方面的採訪,所以前幾天也收集了一些關於他們的資料,問我要不要看看。我問她不怕泄露資料嗎,她說:“沒關係,我們倆都是想了解這支辯論隊的過去嘛。你知道些什麼線索的話,也一定要告訴我哦。”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先把蘇可對我說過的事情告訴了夕夕,反正也不是秘密。
“你是說那個二辯手泄露軍情!?”
“嗯,疑似是這樣。”
夕夕激動地把另一本筆記本遞給我說道:“那一定很有趣了!如果我們能把這件事情查清公開,那麼這一期的《藍天之夢》就moe大了!”
“啊?”
“啊不,就有戲了。”
她說的“moe”果然是粗話吧?她果然是男扮女裝吧?一激動就露出本性了吧?她忙解釋說這句是家鄉的俚語,只是個特別的形容詞,絕對不是粗話。她總是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而已。
我才不信她呢,隨手打開了筆記本。
孫亦雄,全隊主辯,發言不但有排山倒海的氣勢,論據更是十分有力,時常會把對手震懾。最高紀錄是在一場自由辯論中把對方說倒六次無言以對。連不少辯論名校的老師都承認孫亦雄是個極為優秀的辯手。
六次無言以對嗎?也太多了點,比范桶還多啊。
高瞻,擅長一對一攻辯,除了與纖雲中學那一場辯論賽外,攻辯答辯還從來沒有輸過。面對對手提出的問題他沒有一個不能正面回答的,而他提出的問題卻往往讓對手難以招架。
攻辯、詢問和答辯是一辯、二辯的基本功,但有人能做到他這樣?
魯婷,作為很少發言的三辯,只要發言就一針見血,還往往在總結陳詞上給予對手有力反擊。
這倒沒什麼大不了的。三辯本來就應該這樣。
我合上筆記本,心想他們有那麼強嗎?就我做一辯的經驗而言,還從沒見過哪個一辯能做到“對手的問題全能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全能問死對手”的。
“而且那個孫亦雄似乎比高瞻還要強啊。”我說。
“應該是的。孫亦雄獲得最佳辯手的次數比高瞻多。”
如果主辯和一辯真的都這麼厲害,加上據我所知,蘇可所說的師兄也是一位非常強的辯手,那他們這個組合就幾乎無敵了吧,可以媲美我們當初的王牌辯論隊啦。
那他們幹嘛要解散?
就算沒有了二辯,重新找一個不就好了,有什麼難的。難道他們不想辯論了嗎?和我一樣想好好學習了嗎?還是輸了一場就沒興緻了嗎?
無數個問號像蚯蚓抱團一樣縈繞在我的腦中,搞得我懶得去想了。反正我們要做的是先成立庭辯隊,然後再去幫蘇可追查以前的事情吧。
公共汽車和我們同時到站了,我剛要和夕夕道別,想不到夕夕也和我上了同一班車。
“夕夕也住這個方向?這麼巧喔。”
“不是啊。”
“那你幹嘛走這邊?”
“斯文讓我放學後去他家,他要給我好看的衣服。”夕夕說著,還把斯文留給她的地址從口袋裏抽了出來。
我連忙把夕夕趕下車,讓她儘快回家吃飯:“如果你真想要衣服,我讓他明天帶給你好不好……!”
但這件事要成功是不可能的。帶女僕裝來學校,不被沒收也會被人認為是變態。不過既然我已經答應了就必須完成,所以我還是形式上通知了斯文一聲,讓他明天把女僕裝帶來學校給夕夕。
我囧,他居然答應了……
後來發生的事情我就不詳細說了,因為根本沒戲了。大概就是第二天斯文確實拎了袋奇怪的物體來學校,然後直接被蔡聾子查收了,之後幾天斯文死纏着蔡聾子卻愣是沒能要回來,因為蔡聾子假裝沒聽見。我有點懷疑蔡聾子是不是拿回家給誰穿去了。
天琳在某天晚上通知我們四人集合,告訴我們起訴被受理了。我想肯定會被受理的,因為校園法庭剛剛才開辦嘛,根本不會有什麼人去起訴,所以凡有起訴必受理。可是天琳說:“受案部說正式的起訴已經有大大小小四十幾件了,不過被受理的不多。我們的是第三件被受理的,開庭時間在周五放學后,地點還是階梯舞台。”
四十幾件!?
全校才兩千多人,平均每50個人就有一件?一個重點中學不至於有這麼多問題吧。我看一定是學生們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叛逆了,想好好地發泄一下。果然學生們在應試教育的壓迫下都多多少少有些不屈不撓的反抗精神嗎。
“別的還有什麼起訴被受理了?”我問道,想找個有趣的庭辯聽聽看也好。
天琳說她沒問,反正他們宣傳部會公佈的,還說:“我們今天的集合是召開作戰會議。”
等一下。
你集合我們到這裏來,召開作戰會議?
崔雋也很納悶:“王天琳,你喜歡這個地方?”
蘇可在人群中緊張地不知以什麼姿勢坐才好。
“這裏是米粉店耶!而且是晚餐時間,這種地方最混亂了吧!”
可是天琳叫道:“上次在我們11班教室集合,是誰不滿意來着!?”崔雋只好默默地舉起手,委屈地解釋說他其實不是不滿意。
“而且長沙米粉多好吃啊!必須吃酸辣碼的!”
就因為又便宜又好吃所以這裏才人多啊。你好歹也該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吧,召開會議就別那麼在乎口味了好不?
但沒人說得過天琳,沒辦法,誰要她是主辯呢,她說哪就哪了。
“首先我們是起訴方,起訴題:要求實驗中學成立高一年級庭辯隊。我們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成立一支庭辯隊!是不是專屬於高一年級倒無所謂了,我這樣擬定起訴題是方便其他年級,如果他們願意,也可以成立單獨的庭辯隊的。”
考慮得還真周到。
“主辯,我。一辯,崔雋。三辯,可可。觀眾,葉子。沒問題吧?”
“有啊……”我起舉手來。
“你當觀眾還有什麼問題嗎!?”
“你到底是叫我小葉還是叫我葉子啊?”
“什麼都可以吧,只要帶‘葉’不就成啦!”
我說你就不能固定一個叫法嗎?我好不容易才聽慣“小葉”的……
不過還好她沒再纏我上台了,讓我終於舒了口氣。他們三人上台足矣,反正天琳和崔雋問題暫時不大,比較令人擔心的是蘇可。天琳也問蘇可有沒有上網看看別人的三辯技巧。
蘇可說她看過不少了,只是讓她自己做還是有點難。但她一定會儘力的,畢竟最初是她要求成立隊伍。
“我會繼續教她的。”我說。不然我什麼忙也不幫總覺得過意不去。
崔雋手裏轉着一次性筷子說:“不過王天琳,你還是先把你的起訴詞和主辯思路說來聽聽吧。萬一你的創意太奇怪,我們怕反應不過來,所以要早點做好準備。”
“你也有反應不過來的時候?”我說崔雋。
“是啊。主辯又不是普通人,是王天琳。”
你也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啊,既然如此你問她要主辯思路也是沒啥用處的。說不定她今晚和你討論了一堆,上台後她又突然冒出了新的思路呢。
“主辯思路嗎?”天琳琢磨了一小會兒,“思路就是把對方辯倒啊!……”
這思路很不錯,夠單純。
既然這麼單純,那我們召開一個這麼盛大的作戰會議目的何在呢?
我、崔雋還有蘇可相互示意了一下,總算對本次會議的目的心領神會了——長沙米粉。
“總之就是這樣啦!為了庭辯隊,我們一定會贏的!”天琳一邊說著好勝的話,一邊揮舞起筷子了。
說得輕巧,這次要對付的還是那個薛老師吧。現在崔雋是我們的人了,那薛老師又會找誰來當辯手呢?
“啊……她不會請來外校的庭辯隊吧!”蘇可嚇壞了。
但是崔雋判斷說:“不會的。如果她找來外校的庭辯隊,我們辯不贏的話,那麼就說明庭辯隊比非庭辯隊要優秀,自然必須成立為好。如果我們辯贏了,那還是我們成立。”
這個邏輯不錯。我倒是很想知道崔雋上次怎麼會去辯護方做辯手的。他回答說他是去學生會辦事,無意間聽說了這件事,就自願找薛老師提出參加的。參加理由是發現張葉這位過去的對手在起訴方。
也就是說,崔雋是薛老師運氣好找到的辯手。可是崔雋卻輸了,這次薛老師應該會認真挑選辯手了吧。
天琳忽然想到了什麼,從書包里拿出了一張單子。經她的介紹我們才了解,這張單子就是傳說中的受理單。
受理單上有寫起訴題、開庭時間、開庭地點、審判長姓名、審判團員姓名、雙方辯手姓名等等。那就好辦了,快看看都是些什麼人?
“審判長,馬瞪眼兒。”
又是他啊。
“審判團,由蔡聾子領隊。”
眼睛和耳朵都佔了。
“辯護方辯手是……”
薛老師找了誰?
“主辯,孫亦雄。一辯,高瞻。三辯,魯婷。”
什麼!?
天琳還念道:“這仨都是哪兒來的UFO?”
我趕緊伸手拿過受理單,仔細看了好幾遍。
錯不了,就是這三人。
“葉子,你又認識?你以前的厲害對手啊?”
“不是的……”我搖了搖頭說,“我沒見過他們的實力,但我聽說他們相當厲害。”然後把受理單遞給蘇可,認真地告訴大家——
“這三個人,他們是我校前辯論隊的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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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尋人啟事:尋找人的招貼或標語。
cos:cosplay,角色扮演;cosine,餘弦。
YY:意淫。
包子髮型:就是包子頭。
吐槽:日本話。意思是故意不配合,揭穿他人的話,不給他人面子。
抬杠:中國話。意思是故意顛倒黑白,明明知道是東卻非說是西。
007:電影小說中的某著名間諜。
CIA:CentralIntelligenceAgency,美國中央情報局。
有料:有內容。
有戲:有劇情。
俚語:地方口語,土話。
沒戲:和有戲相反。
應試教育:應付考試的片面教育,其危害請參考《作弊藝術》。
碼:撒在麵條或米粉上的醬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