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母慈子孝
大草原是什麼鬼?
宋昌願頓時心驚肉跳,驀地就想起了集會時路虎慌裏慌張找主子的模樣,這貨是路痴?!這種淡定如斯運籌帷幄十項全能的人居然是路痴?!
她怎麼現在才想起來啊!
冷靜冷靜,想想戎國是在哪裏的,她記得上次有看過墨殊的地圖來着。
晉國右邊是齊國,左邊是幾個附屬諸侯國,再往左就是秦國,左上方羌國。晉國正下方則為吳國,右下方是越國,而戎國……
在晉國右上方!
一個在南方一個在北方……
這是活生生的南轅北轍啊,宋昌願已經無力吐槽,他明明跟越國只差臨門一腳,結果就因為路小虎不在,生生讓他繞回去,然後到了北方的戎國。
以後堅決不能讓他帶路!
墨殊聽着老闆娘的話。也是心在滴血,他端着酒碗僵了許久,乾笑道,“對啊,我們就是去戎國!”
呵呵……宋昌願都不想看他了。拿起酒碗就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這種回答真真是很奇怪的,老闆娘心裏頭直嘀咕,不過回答了總比剛剛那個嗆得臉紅的反應要好,於是她再接再勵,“戎國雖說是窮了點。不過他們的馬好啊!好多商人都是去戎國買馬回來再賣去其他國家的呢!”
另一桌上的幾個漢子聽見了就問道,“你們也是販馬的?”
馬兒都在外邊了,墨殊只能點頭。
那漢子就怪道,“誒不對啊,別人都是空着手去帶着馬回的,怎麼到了你們這兒,就是帶着一大群馬去的?”
更遠處的客人就接道,“你們去戎國販馬?”
那人聲音響徹大廳,話音剛落,一群人就望向他們這一桌。目光詭異。
墨殊:……
宋昌願:……
在以千里馬聞名各國的戎國販馬,就好比魯班門前弄大斧,簡直就是自取其辱,大廳里眾人看向他倆的目光就好像看傻子一樣。
墨殊乾咳一聲,鎮定地道,“聽說戎國的馬兒極好,在下便生出了一個想法,從晉國挑幾匹好馬過去與戎國的千里馬交配,生出來的馬兒不知會不會長得更高,跑得也更快?”
“哦~”眾人一臉恍然,“兄台果然高見。”
商人們素來豪爽,說得一高興便讓夥計把幾張桌子拼到了一起,眾人圍着一張大桌子就說了起來。
一開始說話的那人就道,“俺是高林,兄弟們都叫俺老高!”
“叫我小劉就行!”
“俺是老韓!”
“老錢!”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說完,目光就齊刷刷望向墨殊,墨殊便拱手行了一禮,文文弱弱地道,“鄙姓墨,家中排行第十。各位叫我墨十便可,”說著他看向坐在身旁的老妖婆,一邊想一邊道,“這位是……”
他還沒想好答案,老高就搶道。“俺剛才聽到了,那是你娘!”
宋昌願:……
墨殊:……
他要怎麼解釋?他真的沒有這種性情古怪的娘……
墨殊不開口,眾人也就當他默認了,老錢就道,“墨十你是儒家子弟吧?怎麼出來販馬了?”
時下儒家學派盛行。大街上隨便拉出個人來都是儒家子弟,這一群人里就墨殊一個文縐縐的斯文樣,眾人會有此想法也不奇怪。
墨殊一陣無語,儒家子弟是真,販馬是假。只是謊話都撒下了,收也收不回來,只能用另一個謊話去圓。
他就嘆了口氣,“唉,家道中落,一場大火燒光了家中所有財物,老父去世,老母眼瞎,只能出來販馬。”
眾人看了看“他老娘”眼睛上矇著的布條,齊齊哦了一聲。感嘆道,“墨兄真是孝子。”
墨殊他老娘:你說誰眼瞎?!
小劉就發現他眼睛上也矇著布條,猶豫了一陣道,“墨兄你的眼睛……”
墨殊就嘆氣,“也是被那場大火熏傷了眼睛!”
眾人一陣唏噓。“真是可憐。”
知道了人家眼睛有疾,眾人也就不好再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眼睛看了,哪怕覺得那薄薄的布條下的眸色較淺,眾人也只當那是眼睛傷着了的後果。
於是老韓就朝墨殊“他娘”高聲問道,“老人家您高壽啊?”
高壽你個大頭鬼!宋昌願心裏咆哮。只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要怪也是怪旁邊的坑“兒子”!
老妖婆平復着內心的波瀾,沉吟了一會兒,咳嗽兩聲,裝模作樣地道。“八十!”
老韓就嘆道,“八十還陪着您兒子來戎國販馬呀?老人家您身體真是健朗!”
呵呵,坑着他自己了吧?她就不信墨殊這個黑心貨能坐得下去,如今也讓她挖一挖坑了,且看誰能坑到誰?
墨殊“他娘”就重重地嘆了口氣。“唉,兒子不成器啊!兒子再大,在他娘心裏也是兒子,不管去哪裏都放不下心。”說著她伸手拍了拍“兒子”的手臂,“索性老身還走得動。就多陪他走走。”
新上任的兒子咬着牙微笑,拉下他老娘的手,“娘親有心了,‘兒子’日後定會好好孝敬您的!”
孝敬二字咬得格外的重。
老妖婆反手握住她兒子的手,“你有這個心就好!娘不求你回報什麼。日後多生幾個大胖小子娘就很高興了!”
“一定會!的!”
當真是“母慈子孝”,令人感動!眾人在一旁直感嘆,都想起了自己家中的妻兒老母,完全沒注意到這對“母子”的語氣有些僵硬,動作也不溫柔。反而似在暗中較勁一般。
老闆娘端着新上的酒菜上來,笑盈盈地道,“咱們家這些酒味道可還好?”
有人就笑,“孫娘子的酒什麼時候差過?”
“哈哈!承蒙諸位誇獎。”老闆娘笑得爽朗大方,她目光一轉,道,“大冬天的喝這些冷冰冰的酒也不舒服,這樣,我讓夥計抬個火爐過來給你們溫一溫酒。”
火爐很快就抬了上來。
眾人熱熱鬧鬧地說著話,墨殊和老妖婆就在旁邊安安靜靜地聽着。偶爾應上一兩句,氣氛快活得很。
酒過三巡。在座的除了墨殊和宋昌願,都是些善於應酬的商人,幾碗酒下肚,反而更加精神了。宋昌願兩人一直都在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喝下的量不多,也就沒喝醉。
老高就提議道,“這麼干喝酒也沒意思,俺們來玩行酒令如何?孫娘子,聽說你們這兒的汾酒最是有名,來一壇做賭注!”
老闆娘就笑吟吟地讓人抬酒去了。
小劉就反駁道,“不成不成,墨兄可是做過學問的,跟他玩行酒令到時候我們輸得連條褲子都不剩可怎生是好?”
眾人鬨笑,“小劉你是怕輸了吧?”
小劉忒不服氣,“那你們說說,在座的幾個有多少是有學問的?”
其他人就笑不出來了。的確如此,這時候儒家、墨家私學雖盛,束脩也不重,可依然沒多少人願意為了認幾個大字而放下手中的活計。
在場的人雖也粗通文字。可真要咬文嚼字起來,還不一定能贏過墨殊。
“行!那你說,該怎麼玩?”
小劉沉吟了一會兒,“玩猜拳吧!數一二三一起出拳,贏了的就喝酒,輸的不能喝,而且輸的還得繼續猜,輸到最後的那個,咱們提一個要求,說什麼他就得做什麼!”
“好!”
“這個有意思!”
“可先說好了,提的要求不能違反道義。”
“這是自然!”
老錢的目光轉向笑眯眯看着的宋昌願,“喝酒多了也傷身,老人家在一旁看看就好,就別參與了吧。”
宋昌願老妖婆就笑眯眯地點頭,做出一副慈善和藹的模樣。“好孩子。”
墨殊聞言手一僵,冷冷地睨了她一眼,這是裝他娘裝上癮了?
這會兒也沒什麼客人,老闆與老闆娘抱着那罈子汾酒坐下來,笑道,“諸位不會嫌棄我們夫妻倆吧?”
老高哈哈大笑,“孫掌柜與孫娘子儘管來!”
酒碗滿上,眾人都坐定,老闆娘數一二三眾人一起出拳。
這一回石頭剪子布三者皆有,老闆娘朗聲笑道,“再來!”
“一二三!”
七隻手,兩個石頭五個剪子,老韓與老闆娘勝出,兩人端起酒碗,老韓哈哈大笑,“兄弟們,我就先干為敬了!”
剩下五人一起繼續猜,“一二三!”
一個剪子四個布,老高拍拍胸口得意道,“哎呦幸好我不是最後輸的那個!”
“看你得意的,有本事回回這麼好運!”老錢酸道。
墨殊笑笑,與其他三人再猜下去。
剩下的人都不多了,四人都緊張得很,畢竟這是第一回,輸了誰都不知道大家會提出什麼條件,猜了幾回都沒決定出勝負。
孫掌柜擦了擦額上的汗,自嘲道,“這猜拳我又不是沒玩過,怎的今日竟是緊張得汗都出來了?”
眾人鬨笑,“孫掌柜你莫緊張,你們家酒水多的是哪!”
孫掌柜搓搓手,哈哈大笑,“行,一招定勝負!”
“一二三!”
一個石頭三個布。
果然一招定勝負!
眾人順着那個石頭往上看,立刻見到一張清冷英氣的臉。
眾人頓時哈哈大笑,就連宋昌願也笑得前仰後合,一路輸到底,這手氣也沒誰了。
墨殊咽了咽口水,突然感覺很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