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訣別

“嘀！嘀！嘀~~~”

心電監護儀的聲音，在紐約長老會的特護病房中響起。

從維爾京群島來到紐約，從甘迺迪國際機場下飛機，經過二十多公里的車程，李晗欣就直接被送到長老會醫院住了下來。

因為98年同紐約醫院合併的關係，長老會醫院的醫療非常完備，擁有着六所研究中心，更是紐約州規模最大，學科最齊全的醫院，悠久的歷史，在紐約大都會地區享有盛譽。

“病灶的擴散和生長非常迅速，治療的時機已經不再了，還希望你們家屬做好準備，看病人的情況，在接下來的階段，可能會有斷續性的昏迷。”一名穿着白服的中年女醫生，對林磊和喬穎交代道。

“我希望醫院能夠切實達到特護的標準。”

就在喬穎雙眸泛紅之際，林磊對中年女醫生提出了要求。

“那是一定的，既然出了特殊醫療服務費，醫院的護理人員，就一定要達到特護的服務標準，這一點請你們放心，不過因為人體冷凍研究所需要後續的介入，對於特護搶救這一塊，可能要考慮到後續的人體冷凍對接，有些強力的搶救措施，很難進行介入。”中年女醫生看着林磊道。

“這個流程昨天人體冷凍機構的運營人員，已經跟我說了，待到宣佈病患死亡，冷凍研究所的應急小組，就會及時介入，現在已經在準備工序的階段。”林磊深吸一口氣道。

“正常來說，當醫生宣佈法定死亡后，這位會員便成為冷凍機構的病人了，應急小組會把軀體放入冰水中，並藉助心肺復蘇機人為恢復病人的血液循環和呼吸，接着還需藉助特殊藥物和多項小手術，防止大腦缺氧受損，不過由冷凍機構接手的病人，在我們醫院還是不多見的！”中年女醫生多少有些感嘆林磊的實力。

“即便實施強力搶救措施，也無非就是加重她的痛苦，就讓她安靜的陷入長眠吧。”林磊神色木然，最終由他做出了決定，而一旁的陪護翻譯，則是對喬穎小聲解釋着。

喬穎攥着秀拳，儘管很想反對，可是她卻清楚，這個決定若是林磊將其推出來，她卻什麼都不能做。

在喬穎看來，林磊是將這個壓力承擔了。

同中年女醫生定好了之後，林磊進入病房深吸幾口氣，強壓下心中不甘的情緒。

“晗欣姐，你是不是累了？在維爾京群島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來到紐約住了院之後，你還昏睡了呢？難道說來到醫院之後，你也徹底放鬆下來了嗎？”對於住院沒多久，就陷入了昏迷的李晗欣，林磊溫柔同她說著話。

李晗欣已經在醫院昏迷了三天，林磊甚至擔心她就這麼一睡不醒，連個安靜告別的機會都不會有。

“以後等你陷入長眠，應該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歇着，你現在醒醒……”林磊的語調儘管溫柔平靜，可是到後來，卻還是有些說不下去。

“如果病患是這個狀態的話，恐怕是撐不了一兩天了。”中年女醫生跟着進來，看了看李晗欣的情況，旋即用英語對林磊道。

“她前幾天還好好的，能夠同我說笑，自己走動也沒什麼問題，怎麼會這麼快呢！”林磊看着已經介入呼吸機的李晗欣，雖然在柔和笑語，情緒卻帶給人極力抑制之感。

“這種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造成這樣的狀況，毫無疑問，她是經歷了一段時間的病情折磨，才走到了這種末期階段，一旦出現併發症，病情會爆發的更加迅猛。”中年女醫生輕聲對林磊勸道。

“如果醒來呢，還能不能繼續維繫維繫？”林磊緩緩呼吸着，對中年女醫生問道。

“已經昏迷了三天，不是很樂觀了，臨床上有些這樣的病例，一旦醒來可能會更快，你們要做好準備。”中年女醫生用英語安慰林磊之後，則是出了特護病房。

透過特護病房的玻璃，看到人體冷凍機構的運營經理在外面值守，如果有什麼情況可以隨時叫在旁邊房間準備的人體冷凍應急小組，林磊不免暗暗泄氣，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一上午的時間，林磊穿着醫院發的消毒服，幾乎就沒離開過特護病房，哪怕李晗欣沒有回應，他還是會偶爾同她笑着聊天。

直到下午，眼見林磊不吃不喝不睡，這麼一直熬下去，就在喬穎都開始着急的時候，他卻連忙按了特戶病房搶救的外鈴。

呼呼啦啦的醫生和護士，沒用半分鐘就跑了過來，眼看着李晗欣心率下降，連忙將林磊請了出去。

與此同時，發現了有情況的人體冷凍機構運營經理，也是快速召集冷凍機構的應急小組。

因為特護病房觀察窗被拉上了的關係，林磊表面上平靜，實則卻是站立不安，心中極為焦急。

喬穎並沒有問林磊為什麼，只是來來回回的走動，以此緩解情緒。

“咔~~~”

足足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在林磊口乾舌燥，感覺好像從體內散發出寒意的時候，特護病房的門被打開了。

“病人暫時脫離了危險，也逐漸恢復了意識，她好像要說什麼話，呼吸器在她的要求下，我們給撤下來了，你們可以進去看看她。”中年女醫生有着職業敏感性，示意病人已經臨近彌留。

沒等翻譯給解釋，喬穎就已經哭着重進了特護病房，顯然是極為擔心李晗欣的情況。

眼見中年女醫生，同人體冷凍機構的運營經理，小聲溝通着什麼，好像是讓冷凍機構的應急小組做好準備，林磊只覺得心都是為之一空。

十多分鐘的時間，喬穎幾乎是哭嚎着出來，召喚林磊進去，情緒已然是失控。

站在遠處的姚芳，看到喬穎發泄出來，倒是不怎麼擔心了，她反而覺得林磊這麼忍着，是很大的問題。

特戶病房之中，似乎是發現林磊進來，李晗欣竟然艱難抬了抬手。

發現李晗欣雙眸有了些亮澤，林磊平靜來到了病床邊上。

“晗欣姐，你這一覺睡了三天多，你知道嗎？”林磊笑着對李晗欣道。

“扶我起來吧~~~我累了，想在你懷中靠一會兒……”李晗欣說話氣力不足，顯得聲音很小。

嗤響聲中，林磊搭坐在病床邊上，將李晗欣扶起靠在了他的懷中。

特護病房只有心電監護儀那緩慢的心跳嘀嘀聲，林磊溫柔摟着李晗欣，並沒有對她說什麼。

“維爾京群島真是美，粉狀的白沙海灘，蔥鬱的青山，以及遍佈遊艇的港口，金黃色長滿椰樹的小島，被藍藍的海洋包圍，我永遠也忘不了，你摟着我靠在遊艇的船板上，看着夕陽餘暉與美麗晚霞的情景，就好像現在一樣……”靠在林磊懷中的李晗欣，歇了一會兒之後，好似恢復了少許說話的氣力。

李晗欣的雙眸有些濕潤，目視着寬敞的特護病房，好像真的看到了什麼。

林磊喉結微微有着吞咽之感，最終卻沒有說話。

儘管林磊不出聲，靠在他懷中的李晗欣，臉上卻露出了滿足的甜笑，彷彿小女孩一般，逐漸睡著了。

林磊通紅的雙眼難得睜大，心裏極為酸澀，口中產生的唾液都變得黏稠，感覺每一口呼吸都是那麼的堵心。

即便林磊想要極力忍住，可是淚水卻是一個勁兒的從眼中往出淌。

自從林磊記事的時候起，他就沒有哭過，可是這一次，他卻怎麼也無法控制內心情緒。

就在林磊眼淚滑落李晗欣臉上之際，嘀響聲愈發緩慢的心跳監護儀，心跳聲卻逐漸為之停止了。

感受到李晗欣就這麼在自己的懷中逝去，林磊看了看她安詳美麗的容貌，這才不舍將她緩緩放躺在病床上。

“進行人體冷凍~~~”

顧不得擦乾眼淚，林磊一把拉開病房的門，催促着冷凍機構的應急組介入，可是話卻完全說不下去。

因為林磊的說法，一時之間特護病房外面完全陷入了動亂，早就已經失控的喬穎，嗷嗷着就要往裏面沖，卻被姚芳一把抱住。

眼看着冷凍應急小組，已經推着準備好的眾多設備進入特護病房，林磊則是不舍往病房中張望一眼，忍不住心塞驟然轉頭，好像是最後同李晗欣告別一般，向著外面大步走去。

醫護人員的匆匆忙碌，在林磊有些木然的眼神中，好像渾然不見，就連周圍的聲音，也好似失去了一般。

“人體冷凍一定要做好，決不能出任何的瑕疵和紕漏。”一名金髮少女對着醫院的管理層老者，以及人體冷凍的運營經理道。

長老會醫院因為要進行人體冷凍，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在滙豐銀行紐約分部的幫忙協調下，李晗欣的人體冷凍，是在長老會醫院和美國人體冷凍研究所共同介入下進行的。

住院處外面的陽光，午後頗為燦爛，有些不知道怎麼走出來的林磊，稍稍仰了仰頭，眼淚還是無聲的止不住流。

直到這時，林磊好似還能感受到，李晗欣靠在他懷中的溫度，以及身子的柔弱。

李晗欣走得平靜，可是這種無聲的訣別，卻讓林磊難以透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