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丁昊到達醫院時,護士正在給王禱換吊瓶。
王禱由於臉部受傷,左邊眼睛包括額頭都包紮着紗布。
丁昊走到窗邊站定,抄着兜望向窗外林立的樓宇,等待。
護士換完葯,告訴王禱,“你有朋友來看你了。”
王禱的左眼睜不開,只能勉強用右眼瞄。
這哪裏是朋友,都是聰明人,他當然清楚丁昊的來意。
護士帶上門出去后,室內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一分鐘后,丁昊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我放棄康和訂單,你們撤訴。”
“不可能!”病房的門從外面被推開,女人態度生硬。
丁昊蹙眉,轉過身。
寧悅冷着臉,走到病床旁的沙發上靠坐下,抱臂看着丁昊,“一定要追究蔣曉溪的刑事責任。”
丁昊頓了一下,慢慢踱步向前,在病床前停下,有所含義的望向病床上的王禱,“到底是誰的責任你們不清楚?”
王禱斜瞟了他一眼,頭部有些牽扯的疼痛,閉上了眼睛。
寧悅疾言厲色,“當初因為她,我沒了孩子,她早就該還。”
丁昊譏嘲冷哼,“捫心自問,你們寧家人作惡多端,這不是老天給你的報應?”
寧悅的臉瞬間更沉,心裏的怒氣正要發作,王禱沉聲道,“你不是寧家人?”
寧悅一僵,轉而匪夷所思的看向王禱,表情三百六十度大轉彎,“老公你說什麼?”
王禱精神不好,闔着眼,抬手指向丁昊,“你問他。”
寧悅看向丁昊,眸色里充滿了驚愕,“什麼意思?”
丁昊此時根本沒心思與她糾結這件事,回頭對王禱說,“兩天時間,你可以跟寧晨商量,衡量一下我們的交換條件。”
話音落後,丁昊全然忽視寧悅的存在,直接出了病房。
寧悅心裏氣不過,回頭怒聲叫道,“你站住。”
丁昊的手正搭上門把手,停頓了一下,可卻不是因為寧悅的話,“如果你們非得逼我,一旦有機會,我定不會手下留情。”
話畢,丁昊拉開門,帶着滿身的戾氣,離開。
寧悅一邊生着悶氣一邊又想着剛才的話,轉過身問王禱,“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是誰?”
王禱很累,有氣無力,“問你哥吧。”
寧悅本想找王禱追根問底,可又擔心他精神疲勞,與他說了幾句話,便直接去公司找寧晨。
蔣曉溪無緣無故跑去王禱的辦公室,王禱又受重傷,寧悅不可能不懷疑,但她還是選擇了隱忍。
寧悅離開后,王禱緩緩睜開眼,沒有焦距的盯着上方的白熾燈,想起剛才寧悅的話。
“我知道你一直覺得對她有愧疚,你就沒忘過她。這次我可以不計較,但是,絕對不能撤訴。你就當可憐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
丁昊的車停靠在別墅外的馬路邊,他安靜的坐在車裏,一根一根接連不停的抽煙。
當初,他無權無勢,又沒任何經驗,五年六家分店,來勢太兇猛。
寧晨知道他的身份特殊,萬一哪一天他崛起,想必第一個針對的就是仁興。
他因為忌憚,所以不停的打壓他。
按照常理推斷,寧晨這次不可能不好好把握這次機會,但萬事皆會有變數,誰也不能保證。
剛剛他對蔣曉溪的話,只不過是想安慰她的情緒,擔心她在家人面前露出破綻。
蔣曉溪吃完飯,隨便找了個工作理由就出來了。而且在家待的時間越長,她害怕自己不能堅持演下去。
上車后,丁昊扔了未抽完的半截煙,回頭打量着她,“還好嗎?”
蔣曉溪輕輕的點了點頭,問,“你去哪兒了?”
丁昊手臂搭在方向盤上,從鼻孔緩緩呼出一口氣,“醫院。”
蔣曉溪早就猜到肯定是這樣,她輕聲喚他,“丁昊。”
丁昊側過頭,淡淡一笑,“嗯?”
“你答應了他什麼?”
丁昊的皺了下眉頭,緩了兩秒,語氣里略顯無力,“什麼都還沒答應。”
蔣曉溪直直的看着他,然後苦笑了一下。
如果是以前,她覺得自己原本就沒有意義的人生,哪怕失去自由也不覺得太悲傷。
只是現在,她開始恐懼了。
丁昊側身過來握着她的肩,將她拉進懷裏,“只要他們肯開條件,什麼我都答應。”
蔣曉溪說,“我不想你再被他們壓制。”
“我會請最好的律師。”
“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坐牢,我不怕。”
丁昊側頭吻吻她的太陽穴,“可是我怕。”
只是這一句話,努力表現的堅強瞬間土崩瓦解。蔣曉溪狠狠的咬着顫抖的下嘴唇,控制自己崩潰的情緒。
她的哭腔微抖,“丁昊,如果我坐牢,你會等我嗎?”
丁昊的眉心狠狠擰在一起,緊緊的扣着她薄弱的背,“不要亂想。”
“我會好好表現,表現好能夠減刑。”蔣曉溪嗚咽了一聲,“你一定要等我好不好?”
丁昊閉上眼睛,親吻她的側臉,她的眼睛,她的嘴唇。額頭抵着她的額,“只要他們肯開條件,哪怕用我眼睛——”
蔣曉溪一把推開他,淚目驚愕的看着他,“你瘋了嗎。”
“只要能護你周全。”丁昊的手指□□她的發林,“如果連你都保護不了,將來我做什麼都沒有意義。”
蔣曉溪從頭上拉下他的手捂在胸口,“你等我啊!等我出來的時候。”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如果你還肯要我——”
如果她真坐牢了,幾年後她會是什麼樣子?
想及此,蔣曉溪從所未有過的悲觀和自卑。
丁昊說,“曉溪,我們結婚吧!”
蔣曉溪一怔,抬頭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他不知道現在該怎麼給她承諾,才能讓她安心。那麼,這應該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丁昊笑了笑,溫情中帶着幾分苦澀,“如果真是最壞的結果,我一定等你。如果他們願意跟我開條件,不管今後如何,你都要陪在我身邊。”
蔣曉溪愣愣的盯着他,腦子裏一片空白,半響說不出話來。
丁昊反握住她的手,真摯的看着她被眼淚洗刷過後漆黑的眸子,柔聲問,“你願意嗎?”
*
那天晚上,丁昊拿着康和的訂單複印件,和自己所有資產證明,隨蔣曉溪回了趟別墅。
客廳里,蔣母剛拿了葯給蔣振國服下。
丁昊把手裏的文件袋放到蔣振國面前的茶几上,“伯父,沒能按照當初對您的承諾,今日冒昧提前來跟您說這件事。這裏面的東西,我想它們應該足夠幫我完成當時許諾的目標。”
蔣振國聞言,看了眼眼前的東西,又抬眸看向蔣曉溪和丁昊,卻什麼話都沒說。
他靠在椅背上,漸漸垂下眸,似乎在想什麼。
蔣曉溪有些緊張的拉起丁昊的衣角,丁昊意識回頭,勾了勾唇角。
丁昊回過頭,認真道,“如果伯父還有什麼猶豫,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竭盡全力。”
蔣振國輕吐了口氣,再次抬頭看向他們倆,頓了兩秒,或許是生病的原因,聲音沉啞,“交給曉溪。”
蔣曉溪一聽這話,應該就是同意的意思。
蔣振國今日難得的好說話,她既意外又有點感動。
“謝謝爸!”
蔣振國撐着沙發臂,緩緩站起來,轉身離開了客廳,進了一樓卧室。
*
蔣曉溪抱着文件袋跟在丁昊身邊,丁昊在接電話。
走到車邊時,丁昊的電話還沒講完,蔣曉溪也沒有先上車,垂着頭,就站在他旁邊等着他。
還是那抹暖黃色的路燈,燈桿立在他們身旁,光線灑下來,將他倆倒印在地上的黑色身影融合成一體。
夏夜裏蚊子聚集在燈亮下打轉,繞在蔣曉溪額頭附近徘徊。丁昊耳朵在認真聽對方說話,這邊抽手趕走了她額發邊的小飛行物。
掛了電話,蔣曉溪抬頭看向他。
“劉銘也不清楚,他說局裏沒有任何傳聞,都當是你爸爸生病了,所以提出的辭職。”
蔣曉溪皺了皺眉,想了一會兒,“爸爸做事向來慎重。”
丁昊給她把扎進衣領間的幾縷頭髮撥出來,“咱們先回家吧!”
蔣曉溪點點頭。
上車后,她把懷裏的東西遞給他,丁昊看了眼,“你拿着。”
蔣曉溪頓了兩秒,“我們不至於需要這個東西來維持。”
丁昊輕勾唇,“所以誰拿着都一樣。”
蔣曉溪看着他,淡淡的笑,把東西重新抱回懷裏。
她眯眼看着前方,若有所思,“這是你翻身的機會。”
丁昊啟動車,“只要你好,什麼都不重要。”
蔣曉溪心口緊了緊,眼眶禁不住泛酸,輕輕將頭別向窗外,讓呼嘯而過的風,吹乾眼角的濕潤。
*
開庭是在一個星期後。
他們終究還是拒絕了他的條件。
後來,他再次去了趟醫院,但不是去找王禱的。
眼科專家門診,醫生告訴他,“如果是視神經受損導致失明的話,那麼就沒有希望了,因為視神經不可能再生。”
雖然丁昊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答案,可他還是希望能有一絲奇迹發生。
從門診大廳出來,丁昊在路邊站了一會兒,抽了支煙。
他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無能為力。
哪怕是他甘願用自己的眼睛去賠償,都不可能有這個機會。
天空響起一聲悶雷,要下雨了。
丁昊按滅了煙頭,轉身往車庫走。
回到車裏,他想給蔣曉溪打電話。
只是突然間好想她。
這兩天,她表現的異常堅強。
沒有在他面前哭,也沒有提起關於這件事的任何一個字。
他知道,她不想讓他擔心。
她夜裏睡不着,平躺着一動不動,以為這樣就可以不被他發覺。
可是他,又何嘗睡得着?
丁昊給她撥電話過去的時候,蔣曉溪正盤腿坐在床邊的地毯上,看他們的紅色小本本。
陰雨過後的晨早,他身着一套黑色夾克,從辦公樓的玻璃門內走出來。
他看向她,她看向他,視線在半空中有短暫的相碰。
她第一眼記得的,是他那對時常微蹙着的劍眉,似乎藏着許多秘密。
原來,他也是孤獨的人。
他沒有親人,他要她做他唯一的家人。
於是,才短短半年的時間,她已為□□。
他的妻子。
為什麼,為什麼她沒能早點遇到他。
電話里,丁昊說,“我們去拍一套婚紗照吧!”
她曾穿白大褂時的樣子,他就覺得她穿婚紗照一定好看。
蔣曉溪有點興奮,“什麼時候?”
“現在我回來接你,我們今天去找婚紗攝影店預約。”
“好。”
他們過了普通情侶都會過的一天,看電影吃飯,晚上回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
有點累,為節省時間,一起洗澡。
水霧瀰漫的浴室,蔣曉溪端端正正的站在浴霸下,丁昊站在她身後,給她搓背。
丁昊高出蔣曉溪一個頭,他的視線隨意的一略過,便瞟到霧蒙蒙里,她乳白的豐腴若隱若現。
丁昊沾着濕氣的黑眸越來越暗。
他要怎麼戒掉她的溫柔。
他微微發愣之際,蔣曉溪突然說,“要等到下個月才能拍,不知道——”
話說了一半,蔣曉溪立即止住了話題。
丁昊回了回神,抬起她的一隻胳膊,浴花來回給她搓,“轉過來。”
蔣曉溪轉過身,一抬頭,發現丁昊漆黑的視線盯着她的面前。
蔣曉溪身體突然一陣燥熱,緩緩低下頭,發現他的身體有了變化。
她抿了抿唇,盯着那處,漸漸抬手要覆蓋上去。
還未觸及,手在半空中被丁昊抓住,一把扯過去撞上他濕漉的胸膛。
她低呼一聲,丁昊兜起她的臀部,輕而易舉就把她抱了起來。
蔣曉溪兩條修長又白皙的腿,靈活的纏住他的腰,掛在他的脖子上。
丁昊捧住就狂吻,蔣曉溪抬起頭方便他的索取,輕輕的喘着氣,“你是慾壑難填?”
丁昊懲罰性的咬了她一下,一轉身將她放到洗面台上,埋首一路向下。
蔣曉溪咬着下唇,仰起頭喘息聲漸重,喉嚨里溢出聲聲嚶嚀,手指緊緊扣着面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