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五年前的慢遞04
在來到艾托納帝國后，尤諾只嘗過兩個人做的菜，一個是蕾娜塔，一個是皇宮的廚師班子。前者端給他的那盤菜，他在吃第一口時就吐了。後者的廚藝要比智能管家精湛許多，但味道依舊奇妙。
是的，奇妙。比如甘梅味雞排里隱隱約約有股醋酸，再比如紅燒牛肉里藏着幾枚紅棗。這些多出的味道並不妨礙整體，但尤諾總覺得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縈繞在心。
以至於坐進會議室后，他腦子有些懵。
“尤諾元帥您好，我是這次國慶慶典的主策劃助理，名叫斯通·呂。這是我們之前討論出的一套方案，請您先過目……”坐在長桌右側第一位的男人將一疊紙放到尤諾手邊，同時向他介紹在座的其他人。
“這位是舒格·懷特，來自文化.部，參與過多次星際級活動策劃……”
“這位是歐特·歐多納，著名影片《建國大典》就是在他的指導下拍攝的，上一屆慶典晚會也由他導演……”
“這位……”
介紹了一圈，尤諾發現在座的無不是文娛界的重量級人物，活動經驗豐富，簡歷打印成紙能夠將他活活淹沒。他一個來自偏遠星系、參加過最盛大的活動是校運動會的無知少年，本就被中午那餐飯搞得有點暈，現在更是不知所措。
希利爾手指在桌面上叩響，聲音不高不低，冷冽而威嚴，“先讓元帥看看你們之前做的方案，這幾分鐘你們各自想個彙報總結，待會兒每個人有一分鐘發言時間。”
思路被這個聲音指引着變得清晰，尤諾瞟了一眼希利爾，拿過手邊的那疊紙翻看起來。
慶典活動流程已初步成型，最主要的步驟是閱兵儀式，最受期待的是慶典晚會，以及具有艾托納帝國特色的三天三夜狂歡□□。狂歡□□會請來許多明星助陣，酒水美食免費提供，為了預防參加狂歡的市民狂到暈厥，沿途還設置不少醫療點。
當然，每年慶典最令人頭疼的是安保問題，屆時戍守邊防的黑刺軍團團長會帶部分兵將回來，和雄獅軍團一同維護首都星的秩序。
作為被趕鴨子上架的主策劃，尤諾並不能提供新穎的思路，只能按照往年的依葫蘆畫瓢，基本流程全部照搬，再結合給出的初步計劃微調。
皇帝陛下坐在他旁邊，下面的人再有不滿也只能憋着，聽完最後一人的彙報后，尤諾整理了下思路，喝了口水潤嗓后開口，“大家都清楚我以前從沒接觸過這方面的內容，所以我只能給你們提供個大致思路，更多的需要你們來補充。下面我會把我想到的都說出來，有不明白的地方儘管打斷、向我詢問，直到你們明白為止。”
尤諾聲線溫和，若緩慢流淌的山泉，清而甘、涼且柔，所說內容思路清晰、條理分明。
這些文娛界的大家們思維開闊、發散性強，常常幾句話后就飛到了遠星系，十台王級機甲都拉不回來。希利爾垂下眼眸掩飾自己的不耐煩，而尤諾耐心傾聽，給予的眼神總是恰到好處。
雖然有些細節問題他並不理解。
尤諾肯讓下面的人自由發揮的做法收到一致好評，話談開了，都少了最初的那份拘束，具體流程也在爭討中確定下來，最後到了狂歡□□環節時，斯通·呂拍案而起，兩眼放光地看向尤諾。
“元帥！這次國慶的宴席能請您來掌廚嗎？”
此話一出，整個會議廳變得鴉雀無聲。
片刻后，眾人紛紛附議，甚至鼓起掌來，好似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一樣。
“每年國慶慶典的籌備經費都很充足的，除去花銷，剩餘的都是策劃團按勞分配，我願意把我的那份給您！”
“我也願意！”
“整個兒經費都給您！”
“元帥，宴席由您來做吧！”
也不知誰起了個頭，整張長桌上的畫風都被帶歪了，活像個眾籌現場。
尤諾瞄了一眼文件最後的財務預算一欄，被那串數不清的零晃瞎眼。
一旁的希利爾終於從光幕前抬頭，湖藍的雙眸冷冷掃過在場眾人，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尤諾豎起文件在桌上抵了兩下，聲音裏帶着笑意，“這樣不太好吧，不是已經預約了上一年的廚師團隊嗎？”
“我想宮廷御廚們不介意和您一起，您就在原定菜單上再加一到兩個菜就行。”說著這人一頓，將他的記事本翻了兩下，“哦，菜單還沒擬呢，這就更不用擔心了！”
“對對對！”立即有人跟在他之後附和。
希利爾極為不滿地挑眉，正打算開口示意這群人安靜，沒聽見尤諾說了三個字。
“那好吧。”
清澈的嗓音還沒落地，會議廳內歡呼聲炸開，不知道的還以為項目已經圓滿完成了。而這三個字不斷在希利爾腦中迴旋，最終他不耐煩地起身，偏冷的聲音宣佈會議到此結束。
沉浸在喜悅中的眾人沒人發現陛下周圍的低氣壓，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愉快地沖希利爾行禮告退。
會議廳里只剩下希利爾和尤諾后，皇帝陛下用鼻子“嗤”了一聲，“依我看來，狂歡□□的時候把你和廚房一起往路邊一放，我再搬張桌子坐門口收錢，一天下來就能把國慶花出去的經費賺回來。”
尤諾：“……”
希利爾又道：“接見外國賓客的時候直接把人往你那兒一領，圍個大圓桌坐下，飯菜一上，世界和平，真是美滋滋。”
尤諾：“……”
無語歸無語，尤諾的過濾系統精準地將“接見外賓”這個信息輸入大腦，思索片刻后，他開口道：“你真的要帶着我去接見外賓嗎？”
“你是前皇太子、現任皇帝的導師，艾托納帝國五大元帥之一，統領三大軍團摘去艾墨之戰勝利果實的主將，哪個身份不夠我帶你出去？”希利爾反問。
哪個身份都不是他，尤諾默默心想。
然而頂着人家的皮，就得做人家的事，尤諾只好點頭，將這事應下。
“不僅是外賓，在那之前，帝國的大臣們你都得見一圈。五年了，這些位置上的人基本都換了一輪。”希利爾不再在會議廳中逗留，帶着尤諾往外走。
路過走廊時，尤諾才發現日已西沉，天邊只剩餘暉，頂上的天空昏紅與暗黃相交，東邊隱隱可見半彎的月。
尤諾不免驚訝起來，沒想到一個討論會竟然開了一下午。他停下腳步，對希利爾道：“陛下，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
走在前面的人回過頭，靜了大概三秒才開口，“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一個人就行。”尤諾立即拒絕。
“奧西斯山在斯坦斯東半球，你現在西邊。浮空車以最快速度開過去都得花兩個小時，當然了機甲只需要二十分鐘。”說到這希利爾想起了被尤諾“物盡其用”的馬爾巴士，又哼了一聲，“不過你現在機甲駕駛全忘光了吧。”
他確實忘光了，準確點說是從來沒有學會過。
“那您隨便派個人送我就行。”尤諾道。
希利爾咬着牙：“老師你是看不上我是吧？”
尤諾後退一步：“不，我就是怕您累着了。”
希利爾懶得多說，召喚出他的王級機甲巴爾，讓巴爾變形為扁平的飛行器落到走廊外草坪上，拉起尤諾走過去。
在設定目的地時，尤諾看見希利爾頓了一下，然後聽見他說出某個大型連鎖超市的名字。
“先去瑪爾沃，再到奧西斯山C區13號。”
接着機甲升空，逐漸駛向變亮得彎月。
到了超市，希利爾屈尊紆貴，幫尤諾推着購物車。他跟在尤諾身後，但凡貨架上看得順眼的，他都掃進購物車裏。
“陛下，中午您吃得不少。”尤諾無奈地隔着小山似的食材堆和希利爾相望，“還是說，您打算把這個月的食材都採購回去？”
希利爾正從冰櫃往外拿牛肉片的手一抖，“老師的意思是我這個月都能過去吃飯？”
尤諾貼心地把那盒掉回去的牛肉拿起，在購物車中尋了個縫放進去，笑容溫和，“不，我是指您採購回皇宮去。”
那樣的話明天估計會多出一條新聞，名為《希利爾陛下親自採購食材回宮，感動哭後勤部眾人》，他在親民方面的印象分也會因此上升，可真棒。
希利爾黑着臉將另一盒羊肉也取出來，購物車徹底沒地方放了，他連着上面的冰渣一塊兒塞到尤諾手上，“老師，你信不信我這個月吃住都在你那。”
尤諾抿着唇沒說話，他從希利爾手上接過手推車，推着往之前返回之前所經過的貨架，將東西一一放回去。
眼見“山”一點點被尤諾移走，希利爾十分不滿，“那個是做水煮肉片的！”
“水煮肉片用的不是豬大腿。”
“肉末茄子！”
“你家肉末茄子一次用一公斤茄子？”
“麻婆豆腐！”
“麻婆要是見到你用這個做麻婆豆腐，棺材板都蓋不住了。”
“干煸四季豆！”
“……”
陛下你醒醒，人生除了吃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