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追殺(3)
劍未及杜容兮面前,就被孟桓衝出來一劍擋開,隨着,一群孟桓的隨從將樊朗等人圍住。
孟桓將杜容兮攬入懷中,陰狠的眼神掃了一眼樊朗,如看死物一般,道:“全部殺了!”
樊朗雖說是會些功夫,手下帶的人也是高手,可是在孟桓的隨從跟前,他們真算不得什麼。孟桓攬着杜容兮離開,回晉陽王府里去。
他們剛到晉陽王府門口,就有隨從追上來回稟:“人全死了,無一漏網。”
孟桓點頭,攬着杜容兮進晉陽王府。
小公子見到二人這般出現在他面前,他尷尬的笑了笑,忙撇開自己的干係:“與我無關的,杜皇后非得要我幫她,我沒辦法的。再說我要是不幫她,她就去了別處,可就沒有大夫和那麼好的葯來給她調理身體了……”
說到最後,他自個兒都編不下去了。轉而認真的問:“你們能說說宮裏發生什麼事了?一個躲,一個追的?”
沒人回答他。
杜容兮與孟桓道:“皇上還是回宮吧,我留在晉陽王府里,哪兒都不去。”
“朕若一走,你定又要與小公子串通逃跑。”孟桓豈能依她,不過他的確出宮太久,是應當早些回宮。
不過,宮中他早有安排。
可惜的是孟旭沒有中計,竟然按兵不動。
孟桓雖然不舍杜容兮,但考慮到大局,他還是得儘快回宮,宮中局勢複雜,無垢設計的三月大水本就是想耗空國庫糧草。好在九月後到來年開戰,約莫就會在三五月後大戰即停,在大戰停下之前,宮裏定然混亂,怕會擾亂了杜容兮的心緒。
思來想去,覺得杜容兮還是在宮外好。
晉陽是處好地方,繁華富貴,離京城不遠。
“朕留你在晉陽,若是你逃出晉陽,朕就要了晉陽王府上下百餘條性命。”孟桓道,警告的眼神看了小公子一眼。
小公子心虛的縮了縮。忙舉手保證道:“放心,我一定不放她逃跑!”
孟桓看看杜容兮,長嘆了口氣,將她擁入懷中,許久后才放開。
“天子與你的丈夫這兩個身份,朕更想當你的丈夫。生與死的事,朕不允許你一人決定,等事情了了,朕與你一同面對。”
說完這些,孟桓忍着不舍,疾步出了晉陽王府,立即回了京城。
*
杜容兮已經換回正常裝束,她要調理身子,自然的每日都在晉陽王府里,只是總有些神色鬱郁,寡言沉默了許多。孟桓離開之前,可是下了道明旨,責令晉陽王府看着她,若她離開,晉陽王府百餘條性命都得為她陪葬。
她自然不能走,不能牽連了晉陽王府。
小公子瞧着她這般,暗下里與她道:“你也莫愁眉苦臉的。明兒我帶你去戲園子裏看戲。”
“你自己去玩樂吧,有我在,你怕也不自在,多有拘束。”杜容兮拒絕,興緻懨懨,抓了把魚食扔在池子裏,池子中的魚兒爭先簇擁過來搶食兒吃。
“可你總悶着,心情不好。我也是要帶着紅蕊一塊去看戲的。”小公子勸解道。
頓了片刻,他壓低了聲音:“你只管先將身子調理好,到時我送你離開晉陽。”
杜容兮一驚,手中的魚食撒下,認真看向小公子。
“你莫糊塗,豈能拿晉陽王府所有人的性命玩鬧。”杜容兮責了他一句。
權當他是開玩笑,杜容兮也不將這事放在心上。她這些日子雖是心情煩郁,大多是擔憂京城的局勢,雖說她在宮中不一定能幫到孟桓,但是,至少可以陪他經歷所有的事。
不過,她又擔心自己會成為孟桓的拖累。
捱不過小公子三番四次的說去戲園子裏聽戲,杜容兮隨着他去了一回,果真也是帶着紅蕊夫人一同的。
紅蕊夫人是個十分喜歡笑的女子,笑起來十分好看。
但小公子不在的時候,她其實是憂鬱多愁的。
在戲園子裏,小公子被朋友邀去說話,雅間裏只留下杜容兮和紅蕊夫人。紅蕊笑着與杜容兮說:“公子對後院裏的所有女人都十分好,對我也從來都說不上寵愛。”
杜容兮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輕拍了拍,說:“后宮裏的女人更多,但是有資格懷上身孕的卻沒有幾個。”
紅蕊笑着搖頭,嘆了口氣:“其實,我腹中的孩子不是公子的。”
這話,倒是將杜容兮給驚着了,她是沒想到紅蕊竟然會同她道出這麼隱秘的事情來。
“公子也是知道的,他給我臉面,還對外裝作十分寵愛我。我這孩子的父親是個負心的男人,他哄了我,騙了我,卻不願意娶我……”
紅蕊原來是青樓的姑娘,在青樓里時與一個客人相好了,那男子待她十分好,兩人便私定了終身。她在青樓里也是頭牌,早就積累了不少銀兩,她打算贖身後與那個男子好好過日子。那日夜裏,他哄了紅蕊將銀兩交給他,他明日來給她贖身,紅蕊信他,就將所有的積蓄都給了他,那些積蓄,不止有她贖身的銀子,還有他們余後生活的花銷。
可是,那男人拿了紅蕊的積蓄后,就消失無蹤,再沒出現過。
後來是小公子給她贖身,還幫她找到了那個男人的地址。
原來,那個男人早有妻兒。騙了她的銀兩后,正準備着舉家搬走。
原本小公子要殺了那個男人的,但是那個男人懷着身孕的妻子跪在紅蕊面前求她,求她放過他們全家。紅蕊心軟,放過了他們,連積蓄都沒有拿回來。
伺候,她就進了晉陽王府小公子的後院。
“一個男人,繁華錦繡時對你再好,都當不得真。只有,你落難了,他願陪着你一同。如此才是真的。”紅蕊嘆道。
所以,她對小公子動心了。
可小公子是她想不得的人,小公子待她好,卻不會對她生情。
不多會兒,小公子就回來了。
紅蕊又笑得跟花兒一樣,像是個極為簡單無慮的人。
“接下來的這齣戲也沒什麼可聽的,咱們回府吧。”小公子進來后,飲了杯茶道。
隨即就吩咐了人準備回府。
*
在晉陽王府住了也有些日子,杜容兮的身子調養的差不多了,天氣也回暖了些。
夜裏剛用了晚膳,錦秋就收拾了包袱。低聲與杜容兮道:“小姐,小公子說今兒夜裏他送我們去咸安。”
“他瘋了?”杜容兮怒色道,“我們若是走了,整個晉陽王府的人都會死!”
此時,小公子已悄悄進屋子裏來,是要催促杜容兮和錦秋的,他聽了道:“你就別擔心晉陽王府了,我爹是有功的大臣,皇上就唬唬你我罷了。他既然容許了你在晉陽獃著,自然也去得別處,只要讓他知道你的行蹤就好。”
連夜。小公子就趕着馬車送杜容兮去咸安。
*
擱了幾日後,樊朗的屍體才運送回京城樊府。
樊綉見着大哥屍首,當下就趴在屍首上大聲哭了起來,可見傷心。
送屍體回來的人將在晉陽發生的事與樊綉具體說了遍。樊綉也曉得了樊朗是孟桓的人殺的。
孟桓哪怕是將樊朗抓了回來關起來,下大牢裏都成,樊綉怎麼都想不到孟桓竟然會直接讓人殺了樊朗,那可是她親大哥啊!
她以為她犯了那麼多大罪仍舊還活着,樊朗不過是去追殺杜容兮這點小罪,怎麼都不至死。可她卻忘了,孟桓早恨透了她,她活着。只是因為拿住了孟桓的命脈。
樊朗下葬后,樊綉就進了宮裏去找孟桓,與他質問:“那可是我大哥,皇上就這般狠心殺了他?皇上口口聲聲說想寬恕樊家,卻連一條活路都不給他?”
孟桓冷冷看了樊綉一眼,厭惡道:“朕對樊家的內疚和寬恕,早被你耗光了。樊綉,要不是你與容兮所中的毒蠱性命相連,朕早殺了你!”
“殺我?哈哈哈……”樊綉複雜的眼神看着孟桓,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在心裏默默的愛着。此刻雖未將愛戀說與他知道,可是,按着他的脾氣,她做了這麼多傷害杜容兮的事,應該早殺了她才對,可孟桓雖然對她惡劣,卻始終留着她的性命。
“我不信你不殺我只是因為我死了,杜容兮會死。”樊綉篤定道。
孟桓嗤笑一聲,眼神里滿是厭惡:“你想多了,只要容兮體內的毒蠱解了,朕不會讓你多活一刻!”
說完。就繼續看摺子,不再理會樊綉。
有風吹進來,殿內的燭火晃動了片刻,樊繡的腦子裏浮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來。她目光專註的看着孟桓認真看摺子的模樣,突然大笑起來。
“對,我死了,杜容兮立刻就會死!”
她從袖口裏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自己的手腕上:“我這一刀子劃下去,血會慢慢流干,然後杜容兮就死了,皇上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也會死。如此,皇上定然會記恨我一輩子吧!”
說完,放聲大笑起來,刀子一揮,就要劃破自己的手腕。
孟桓見此,一着急,伸手就去搶她手上的刀子。
刀子被搶下了,卻划傷了孟桓的手掌,頓時可見鮮血直流,孟桓滿手掌浸滿了血。樊綉見此也慌了,當下也沒了怒氣,着急道:“皇上,您沒事吧?快,叫太醫來!”
她慌張的叫宮人去傳太醫,此時滿臉擔憂,絲毫不見方才的戾色,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孟桓嫌棄甩開她關心的目光,與她隔開距離來,只警告她:“樊綉,你最好別再行今日這等的事。你一人死了也罷,但你可好好想想你身後的樊家,他們會為你陪葬。還有,你心裏慾望極大,可不是那種會輕易去死的人。往後你若再已死來威脅朕,朕定會當即殺樊家一人!”
說完,喚了宮人將樊綉趕出德章宮。
樊綉整個人像是沒了魂魄一般,跌跌撞撞的從德章宮裏出來。
她來找孟桓,不過是想見他,她大哥死了,想要從他口中聽幾分歉意的話,哪怕是虛假的。可孟桓對她卻從來都不善意,他那心裏,只有杜容兮……
她不想傷了孟桓的,看到孟桓受傷,她的心都亂了……
以前,她覺得杜容昊好,是個很了不得的男子,所以她嫁給了杜容昊,可是杜容昊的心裏永遠都放不下樊雲。總算,她從杜容昊的執念里走了出來,她愛上了孟桓。
孟桓文武雙全,雄韜偉略。身為帝王卻深情不渝。這樣的男人,天下難尋。
她樊綉看上的東西或人,一定會不擇手段奪到。
孟桓深愛杜容兮是嗎?那杜容兮死了便好。
回到樊府的樊繡像是瘋了一般,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讓杜容兮去死。馬上去死!她拿着剪子攪碎了好幾塊帕子,眼眶裏滿是仇恨的血絲。
“杜容兮還在晉陽王府嗎?”樊綉與心腹暗衛問道。
“昨日傳來的消息是還在晉陽王府。”
剪子將帕子徹底的剪碎,樊綉眼神里閃過惡毒狠色,她道:“不顧一切,殺了她!儘快!”
暗衛退下,房中恢復了平靜,死一樣的幽靜。樊綉就坐在那屋子裏頭,眼神里滿是恨,瘮人的很。
*
殺手趕到晉陽城,杜容兮和小公子已經啟程去咸安了。
晉陽城距離咸安並不遠,路上平坦,小公子的馬車也趕得快,半夜裏出發,第二日中午就到了咸安城。
沈時宜的葯廬里沒有人,小公子去跟人打聽了,沈時宜的侄兒成婚,他去侄兒家中喝喜酒去了。他侄兒住在咸安城的荔縣,估摸沈時宜要在那兒呆上一兩日後再回來。如此,杜容兮和小公子便在咸安城裏等他回來。
暫且在客棧里下榻。
趕了一日的路,杜容兮幾人都累得慌,杜容兮洗了澡后就在房中睡下。
到了傍晚時,杜容兮才醒來,錦秋伺候杜容兮梳洗用了些晚膳,卻是不見小公子。向小二打聽,才知道小公子早些時候就醒了,與小二打聽了咸安城裏的一些熱鬧去處,就去玩樂了。
那熱鬧去處,小二說得隱晦。
杜容兮猜着,約莫是青樓之類的風月場所。
既然到了咸安城裏,杜容兮心裏也放鬆許多,樊朗已經被孟桓殺了,應當不會有刺客追殺她。她便也帶着錦秋去街上走走,順帶散散心。
咸安城雖沒有晉陽城熱鬧繁華,卻因為有沈時宜的緣故,咸安城裏有許多處不需花錢的去處。
就在這客棧附近有一處粥棚,聽說是咸安城裏的一位王姓富商搭建的,他允諾了要在此處建一個月的粥棚,只要有人去,每日不管什麼時辰都會施粥。
這會兒夜色暗了,他那粥棚里點了幾盞燭火,裏頭坐了好幾個衣着破爛的人在喝粥。
杜容兮跟那兒看了眼就走了。
前面就有戲園子、好幾處的青樓、雅苑之類的風月場所。
聽着戲園子裏婉轉低吟的嗓音,杜容兮想起了宋煥之來,心中生出幾分愧疚,若不是因為她,宋煥之應當過着他自己所喜歡的生活,在戲園子裏唱着戲,滿座聽客,民間滿是他的傳說。
“去戲園子裏聽聽吧。”杜容兮瞥到戲園子外掛的牌子上寫着:今日曲目《牡丹亭》。
剛走到戲園子門口,杜容兮就察覺到周圍有些不對。她抬頭遙望四周,房屋林立,很平靜,但是,她總感覺到有殺氣。
小公子從戲園子旁邊的青樓里跑出來,叫了杜容兮,給她遞了個眼神。
顯然。他也感覺到了殺氣。
片刻,就有十幾個蒙面刺客從四面出現,他們手中的兵刃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對準杜容兮,這些人來勢洶洶,功夫了得,而且十分默契。小公子只能一邊擋着,一邊掩護杜容兮逃走,往有官兵的地方去。
夜色掩護下,對刺客有利,同樣也對杜容兮他們有利。
“怎麼回事,又跑出來一批刺客?”小公子與刺客打鬥了一番后,滿身狼狽,這兒是咸安,不是晉陽,不是他的地盤。
想他偏偏公子形象,卻搞得這般狼狽。
“樊朗死了,樊綉更想殺我。”杜容兮道,她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刺客定然是樊綉派來的。
幾番打鬥,小公子負了傷,不過。也驚動了官府,官兵一出現,那些刺客暫時放過杜容兮,都散開逃走了。
官府派了幾個高手去客棧里保護杜容兮。
半夜裏,客棧里又起了打鬥聲,杜容兮睡得淺,打鬥聲剛起,她就被驚醒了。只是她沒有起身出來,有官府派的高手在,她只聽着外面的動靜。
突然,她房間的窗戶被人從外面推開。她警戒的盯着窗戶,手裏已經拿好了一把匕首。
卻是有人將一卷東西從窗戶扔進了她房中,此外,再無別的動靜。
一會兒后,客棧的打鬥聲漸漸停下了。官府派來的人過來在外面與她說了聲:“貴主子,外面的刺客不是沖您來的,您放心歇下吧。”
杜容兮應了聲。
隨後,她起身去將不知誰從外面扔進來的那捲東西撿起來,打開一看,便從一卷書信上看到了父親杜澄的字跡。再看那包着東西的帛布,確實是杜府里的東西。父親最喜歡的一種料子。
父親受命去江南調查淮陰商姓商人,已經有好幾個月未回來。他被刺客追殺,還將這些東西丟給她,父親到底查到了些什麼?
憑着父親在朝中的威望,一般人應該還不敢找刺客來刺殺他。
杜容兮將那一卷的東西都攤開來仔細看。
裏面有一封父親寫給她的信,她打開看了,信中所說大概是讓她把這些東西轉交到孟桓的手中,他手裏還有些事情在繼續調查和安排,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事,讓杜容兮都不用擔心他。
除了那封信之外,其他的東西。杜容兮略微的看了眼,基本是賬本之類的東西,她隨意的翻了兩眼,一時也看不明白。
不過,她知道這東西無比重要,一定要儘快交到孟桓手中。
當下她不敢遲疑,去了小公子的房中,敲開他房門后,將東西交給他,鄭重道:“眼下有一件頂重要的大事需要你去辦,你現在立即回京。將這一包東西交到皇上手中,切忌,決不可失。”
“什麼東西?”小公子納悶了句,接了東西后,看了看,也沒多追問。只擔憂與杜容兮吩咐了句:“我不在,你可要小心些,要是你死在刺客手中,我晉陽王府可就要陪葬了!”
話雖如此,有官府派的高手在,他也沒那般擔心。
小公子當夜出發回京城。
第二日早上用早膳的時候。杜容兮就在思慮,昨夜裏出現的刺客從很多方面來說,像極了昨日在戲園子門口刺殺她的刺客,默契、武功路數、裝束,完全是一樣。
還有,樊繡的這些刺客又是從哪兒找來的?
她一個女子,先前雖說管着杜家大權,但也不會有什麼秘密勢力,在宮裏,她就更沒可能有這樣的人為她效力。她是從哪兒找的刺客?
說到殺手,杜容兮就想到了無垢。
無垢里她打過交道的只有映月和蘊靈,這二人殺人卻更為精密,並不莽撞刺殺,而且也沒有團隊。
晌午時,沈時宜就回來了,杜容兮帶着錦秋去見沈時宜。
她到了葯廬后,叫了好幾聲,都未聽得沈時宜回應,心下疑慮,往葯廬里去一看究竟。
竟然發現沈時宜癱倒在房中,嘴唇發紫,虛弱的聲音叫着她:“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