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被操控
杜容兮打開門,這只是個普通的屋子,裏面狹窄簡陋,唯一稀奇的是屋中的藤編小几上放着一顆夜明珠,此刻正散發著盈盈的綠光。
此時是青天白日,夜明珠怎麼會發光?
“這是什麼地方?本宮怎從未來過?”杜容兮疑惑問。她入宮五年,卻從未來過這一處地方。
像是被什麼東西促使着,杜容兮進了屋子裏,疑惑的看着這一切。半晌,她回過頭去,卻未見引着她來的白髮老婆婆。
突然間,她覺得頭有些疼,眼前的景象也看得不太清晰了。
“若是累了,你便坐在那椅子上歇會兒,我與你說些事情。”屋子裏響起那老婆婆的聲音,杜容兮努力撐着眼皮,似乎是看到了那個老婆婆,她聽話的往藤編小几前的椅子上坐下,迷迷糊糊的問:“老人家,您與要我說什麼?”
“我要告訴你。你是誰?”
“我是杜容兮,杜家的女兒,當今的皇后……”她迷糊的回答着。
“事情,不是這樣的,你就安靜的聽着我與你說出真實的故事……”
她是杜容兮,但不是杜家的女兒。
很多年前,孟桓聯合杜家害得她滿門抄斬,僅留了她一人存活,那時她尚且年幼,杜家用秘術封住了她所有的記憶,認在了杜家門下,當了杜家女。後來,她因緣際會恢復了以前的那些記憶,此刻一閉上上,她就能看見全家死在她面前的慘狀……
父母、兄弟姐妹的頭顱被砍了下來,滾到她的腳邊,鮮血淋淋,死不瞑目……
她費盡心機嫁給孟桓,就是想要報仇,可惜,卻在大婚時,失去了那些記憶,而被人灌輸進一些不屬於她的愛慕孟桓的記憶……
“啊!”杜容兮驚叫一聲,從夢中驚醒,汗水浸濕了衣衫。
錦秋忙跑來安撫她:“娘娘又做噩夢了?這幾日裏,您總做噩夢,像是撞邪了一般。”錦秋心疼的很,看杜容兮此刻眼神里還滿是驚恐。
她拿着帕子給杜容兮擦了額頭滲出細密汗水。
“皇上呢?”杜容兮心有餘悸的問。
“這幾日邊關常有密報回來,皇上還在文淵閣里同大臣們議事。”錦秋回道。
靜了片刻,錦秋問她:“娘娘夢到些什麼了?”
杜容兮搖搖頭,恍然若失的說:“沒什麼。”
那夢,太可怕,太真實……
錦秋將燈燭點着,給杜容兮掖好被子后,就退了出去。
杜容兮卻是沒再睡着,閉上眼睛,她就能看見那場行刑,滿地都是血,還有那死不瞑目滾在她腳邊的頭顱……想到這些,她就驚恐,頭疼。
她是杜容兮,也不是杜容兮。她費盡心機嫁給孟桓,是為了要把仇的。
這幾日,杜容兮憔悴了許多。
她夜裏睡不好,白日裏又是茶飯不思,總是一個人發愣,像是在想着什麼事情。
孟桓很忙,邊關有消息來,無垢那邊也有消息,還得盯着孟旭的動向。朝中又是各種事情煩擾他,他不是在德章宮裏與大臣議事,就是在文淵閣里同大臣議事。但凡有一點兒空閑,就會來看杜容兮。
“這幾日你瘦了許多。”孟桓見着杜容兮那清麗消瘦的瓜子臉道,“錦秋說你最近總不思茶飯,朕特意讓人做了些山楂糕,你可要嘗些?”
孟桓撿了山楂糕遞到杜容兮的嘴邊,杜容兮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張口咬了口,酸酸的,甜甜的,卻是引得她有些食指大動。
“朕這些日子是忙了些,沒能陪你。你有什麼事定要與朕說,別一人埋在心裏,苦了自個兒,看你清瘦成這般,朕心疼。”孟桓深情擔心的道。
杜容兮抬頭,正觸及他滿是擔憂和愧疚的眼神。
在她此時的記憶里,孟桓的眸子總是清冷無情的,可此時卻他的眼神卻溫柔的能化開一潭寒水。
那些恨與仇,在那一刻,她給忘了。
孟桓很忙,只是來看了她這片刻,就又要去文淵閣里同大臣議事。
等得孟桓走了后,杜容兮才漸漸醒神過來,仇恨也佔滿了她的心,她必須得報仇,不能被孟桓迷惑了,她得殺了孟桓!
這夜裏,杜容兮又被噩夢驚醒,驚慌失措,滿心都是恐懼。
錦秋被她的驚呼驚醒,立即匆忙的到她的寢殿裏來,點了燈燭,問:“娘娘,您又做噩夢了?”
杜容兮拉着她的手,害怕的道:“錦秋,太可怕了……太嚇人了,我要見皇上、皇上……”
她嘴裏一直喃着,喊着孟桓,錦秋自然趕緊的派了宮人去請孟桓來。她一邊安撫着杜容兮:“娘娘,奴婢已經遣了人去請皇上,皇上很快就會來,您別怕……”
這才,杜容兮的情緒才漸漸的平緩下來,抱着腿坐在床榻上,驚恐的喘息着。
孟桓來得很快,他一聽聞杜容兮驚醒要見他,便就撇下一眾大臣匆匆來了鳳鳴宮。
一到鳳鳴宮,杜容兮便就撲在他懷中。因恐懼而身子瑟瑟發抖,連着聲音里都有幾分顫抖:“皇上、皇上!”
“沒事了,朕在。”孟桓抱着她,手輕拍着她的後背,“不要怕,一切都有朕在。”
杜容兮漸漸的平靜下來,靠在孟桓的懷中也不撒手放開。
孟桓對她,沒有防備,只有滿滿的心疼。
杜容兮掩下恐懼,暗暗拔下頭上的簪子。就朝着孟桓的心口用力扎去。孟桓本能反應抓住了杜容兮的手,識清杜容兮的用心后,他驚異問:“容兮,你在幹什麼?”
杜容兮反應過來,沒有傷到孟桓,她立即裝作一副害怕的模樣,扔了手裏的簪子,雙手捂着腦袋驚恐不已:“我都在做什麼?我都在做什麼?”
孟桓神色凝重擔心,他對杜容兮沒有懷疑,只有擔心。發覺杜容兮的精神真的有很大的問題。
好一會兒,杜容兮才清醒過來,一個勁兒的跟孟桓解釋:“方才我是被夢魘所控,我沒有傷着你吧?”
“沒有,你別怕,你告訴朕,你都夢到什麼了?”孟桓擔心的問她。
杜容兮略想了會兒,說:“我夢到有人殺我,很多人殺我,都是些熟悉的人。還有皇上滿身是血的追着我……我一時分不清夢與現實。”
孟桓心疼的將她抱在懷中,安慰她:“朕在你身邊,別怕。你要相信,不管是夢裏還是現實,朕都會保護你,絕不會傷害你。”
杜容兮的情緒漸漸安穩下來,隨後就靠在孟桓的懷中睡著了。
等着杜容兮睡下后,孟桓才遣了錦秋去外間問:“皇后這些日子經常做噩夢嗎?”
錦秋點頭:“是呢,幾日來每晚都做噩夢,被嚇醒。”
孟桓嗅出些反常來,詢問錦秋:“最近容兮的飲食可有問題?或是接觸了什麼奇怪的人?”
“沒有啊。”錦秋想了許久回答。
“好好照顧她,朕還得去跟大臣議事。”孟桓跟錦秋交代了一句,又擔憂的轉頭看了看內間睡着的杜容兮。
隨後,才不舍的走了。
錦秋也覺得這幾日杜容兮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沉默不語,原先的那股子傲然矜貴似乎不見了。有時候,整個人獃獃的,像個木偶一般。
“娘娘最近精神不好,奴婢給你說些笑話吧。”看杜容兮躺在美人榻上呆愣想事,錦秋過去小心翼翼的道,她都已經準備好了好幾個笑話,雖然給杜容兮講過很多次了,但是杜容兮笑點低,一說,她就會笑。
此次,杜容兮卻搖了頭:“你給我講,我與皇上之間的一些事吧。”
“娘娘,您不記得……”錦秋狐疑。
“突然想聽聽,讓以前的事,更清晰些。”杜容兮道。
於是,錦秋就開始說了起來,從杜容兮十四歲見到孟桓、費勁心機嫁給孟桓說起,她聰明,只撿了高興的一些事說,那些難過的、讓杜容兮傷心的事,她一句不提。
“雖然一開始皇上不大喜歡您,但是啊,皇上也給您買過一些東西,給您買過胭脂,還給您買過一支簪子。您可寶貝了……”
杜容兮聽着這些事,腦子裏有這些影像,但是熟悉,又陌生。
她記得那支簪子的事,剛得到孟桓給她的簪子,她高興得一夜都沒有睡覺。可是第二天,她就知道孟桓耗費千金給姜舞買了一支特別好看的簪子,再看看孟桓給她買的那支簪子,不過是街頭上一二兩銀子就能買到的簡單普通簪子。
虧得她把那簪子當寶貝,孟桓只是把她當個麻煩打發而已。當時,她就氣得把簪子給折斷扔了。
錦秋還在繼續說著,杜容兮的心思從回憶轉了出來。
此刻,她腦子裏想的是,如何才能殺了孟桓。
想得她漸漸睡著了。
晌午後方才醒來,杜容兮略有些口渴,錦秋不在身邊,她便起身自己去倒茶,突然腦子裏有個聲音響起:“出宮去,會有人聯繫你如何來報仇……”
錦秋正好進屋子裏來。見杜容兮呆愣在那兒,喚了她一聲:“娘娘,您在想什麼?”
“沒什麼。”杜容兮醒神,跟錦秋吩咐了一句:“你去準備一下,我要出宮一趟。”
錦秋總覺得杜容兮近來怪怪的,她想問一句出宮做什麼,但想了想,還是忍着沒說,就去準備了。
杜容兮此番出宮隱秘,雖然也帶着錦秋一同出宮的。可她卻未讓錦秋近身前伺候。她讓錦秋在春江樓外等着,她一人上了春江樓,好一會兒之後,她才從春江樓出來。
出了春江樓后,也不去別處逛逛,徑直回了宮。
“娘娘這是想吃春江樓的菜了嗎?要不,咱們把春江樓的廚子召回宮裏去專門給娘娘做菜?”錦秋問道。
可是馬車裏坐着的杜容兮,並未回答她。
孟桓忙了那許久,總算是得了些空閑了。
正逢這日天氣不錯,雖然冷了許多。但還有暖暖陽光照耀着,走動起來倒也不覺得十分冷。孟桓就陪着杜容兮在園子裏走動,他想着杜容兮這幾日連做噩夢,精神不濟,興許是悶得太久了。
孟桓的心情很是高興,一邊走着,一邊同杜容兮說話:“這個天氣,去外面打獵甚好,等着不那麼忙了,朕就帶你去外面山中打獵。如何?”
“好啊,在宮裏待得久了,確實悶的慌。”杜容兮笑意盈盈的回答。
“若是你在宮裏真覺得悶了,可以到宮外多去走走,就是一定要注意好身邊的安全,暗中保護的人絕對不能甩掉……”
這正說著話,不知從哪兒冒出了個刺客來,手中的利劍就朝着杜容兮刺去,杜容兮驚慌躲開,孟桓自然護着她。
可杜容兮才跑開。刺客卻絲毫不跟孟桓糾纏,只對杜容兮步步緊逼,眼看刺客的劍就要刺入杜容兮的心口,孟桓想都沒想,就擋在了杜容兮的面前。
利劍入他胸膛,鮮紅的血流出來,止都止不住。
侍衛已經被驚動趕來,刺客雖說是傷了孟桓,這宮禁森嚴的地方,他豈能逃的出去。當即就被抓了。
只是,剛抓上他,他就吞毒自殺。
正好今日孟心悅進宮來找杜容兮說話,卻在看見死在地上的刺客后,驚得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孟桓只是受了點兒小傷,太醫看過包紮后,只吩咐他近日不可多動,避免拉扯開傷口,其餘並無大礙。
等得德章宮裏沒有別的人後,孟心悅才說出事情真相:“皇兄,我認得那個刺客。”
孟桓和杜容兮都看向她。
孟心悅瞟了杜容兮一眼,繼續說道:“兩日前,我去了春江樓,找那兒的廚子學做菜,偶然間就看到了皇后和那個刺客在春江樓的碰面,兩個人還說了許久的話,當時我就留了個心眼,將那刺客的面容看得清楚,記得清楚。確確實實,與今日的那個刺客一模一樣。”
說完,疑惑的眼神看向杜容兮:“皇后嫂嫂,你可要如何解釋?”
“我……他是來殺我的……”杜容兮結巴着,她的腦子裏還沒有想出特別好的故事來圓這一件事。
孟桓瞪了孟心悅一眼,也深意的看了杜容兮一眼。
他伸手拉住杜容兮的手,道:“朕都明白,你定然有苦衷,朕不怪你。只是,你真的就打算用這種方式死去嗎?還要朕親眼看到你死?”
眼下,他只認為,杜容兮不想死於毒蠱,她想用這種意外的方式結束生命,如此,也讓他沒辦法再去為了給她續命而殺人製藥。
宋煥之煉製解藥那麼久,未曾傳有半點音訊,杜容兮定然也早曉得了,這毒蠱,是無葯可解的。
“你若這樣死了,對朕難道不殘忍嗎?”孟桓眸子裏染了幾分怒色。
杜容兮有些看不明白孟桓的用意,但還是照着孟桓的意思說話。
“我……我只是害怕到時候會捨不得皇上……”
孟桓緊緊握着杜容兮的手,眼中含着淚光寵溺道:“傻瓜。”
孟心悅本就是因為情而氣結鬱悶。一肚子的火,見着他們二人這般甜膩,自然受不了,怒道:“可刺客跟皇后托不了關係,皇兄也受了傷,為了給朝廷大臣們一個交代,總不能當這事從未發生過,必須得懲罰皇后!”
孟心悅說的也是有道理,這事遲早會傳開,他若不對杜容兮處罰。那到時候滿朝大臣都得上摺子來發揮,還能把矛頭指向杜家。
眼下杜容昊可還在邊關打仗,朝中的這些大臣若是起鬨鬧事,杜容昊在邊關定也不安心。
二來,也是為了保護杜容兮。
“那便讓皇后禁足鳳鳴宮裏靜思己過。”
雖罰得輕,可到底算是罰了,孟心悅心裏的那口氣,總算是出來了。
等着杜容兮和宮人退下后,孟心悅看着杜容兮離開的背影,她狐疑的道:“總覺得皇后怪怪的。像是變了個人。她這個人雖然辦事狠,可心思並不深沉。今日我見她,還有那日在春江樓里見到她,發覺她的心思藏得好深。”
何止孟心悅發現了,孟桓也發現了不妥。
杜容兮連夜噩夢,夢裏驚醒后,用簪子刺他,又暗中勾結刺客,入宮來行刺。今日來的那刺客,目標到底是杜容兮。還是他呢?
夜裏,杜容兮剛躺下,就聽得有個聲音在叫她,於是,她鬼使神差的起來,披了件大氅就避開鳳鳴宮的宮人,悄悄的出了鳳鳴宮,尋着記憶和耳邊聽到的那個聲音,往先前的那個小木屋走去。
夜已經很深了,月光涼薄。在黑色的夜裏有着一絲微弱的光亮,讓夜不那麼黑。
杜容兮一路走,像是個被操控的木偶一般,繞過桃木林,一路走,左轉右拐的,走到了那小木屋前,推開門,走進去。
屋子裏沒有燈,只能靠着月光隱隱看到屋子裏有一顆散發著綠光的夜明珠,另外,還有個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看不清面目。
從杜容兮出鳳鳴宮,孟桓就一路跟着她了。
他跟得近,杜容兮卻絲毫沒有發覺,依着她的功夫和警惕,應該早就發現他才對。
孟桓一看到屋子裏那個穿着黑斗篷的人,就立刻明白了杜容兮已經被人操控事實。
那人,十分警惕。
孟桓剛到,正要衝進去將他抓個正着,卻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就不見了。
卻見杜容兮坐在那藤椅上睡著了。
孟桓只得先將杜容兮抱回鳳鳴宮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