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我便讓你提心弔膽
此為防盜章
只是現在沈將軍站在床邊,瘦削的背影看起來分外涼薄,她盯着被扔在一旁床單上的一片紅一動不動。
“你醒了”謝冰媛也支起身子坐起來,身量柔軟,肩帶滑下,露出半裸的肩頭和美到極致的鎖骨,眼波流轉之間還帶着幾分屬於小女人的開心與嬌羞。
沈清爵半晌沒回她的話,自顧自低頭整好了袍子,披上狐裘重新站到謝冰媛面前。
“昨夜是我不對......唐突了謝老闆。”沈清爵略微垂頭側過臉,謝冰媛看不見她極為漂亮的上斜眼。
“所以呢?”謝冰媛整好衣袍,坐在床邊沉默一會兒,才操着冷清的聲音問她。
“清爵即刻就要起身去往塞北......祝林公子和夫人百年好合。”沈清爵雙手合一,躬身作揖,給謝冰媛行了一個參拜九五之尊的大禮。
謝冰媛猛地從床邊站起來,垂着袖子走上前來打量着這個鐵石心腸從不失控的沈大將軍,桃花眼裏閃着破碎的淚光。
萬人之上的沈大將軍低着頭不說話,只有細密的眼睫毛輕微的顫着。
“你--”謝冰媛氣極,終於手下發狠用盡全身力氣啪地一聲打了沈清爵一巴掌。
沈清爵別過臉,白壁一樣的臉上迅速變紅,隱約可見四個指印,有一絲血跡滲出她精緻的唇角。几絲碎發散在她額前,忍了很久的兩行淚很快從閉着的眼睛裏淌出來。沈清爵默默受了這一巴掌,仍然沒有說話。
“你不知道疼”謝冰媛退了幾步,脫力一樣頹然坐回床上。
“你走吧。”兩人沉默良久,謝冰媛長長吐出一口氣,“換沈將軍兩行淚,我這副身子也值了。”
“沈清爵去了塞北,北四州滿目瘡痍,魏軍狡猾奸詐,如有不測--”沈清爵抬起濕漉漉的上斜眼看着床邊坐着的謝冰媛,長吸了幾口氣,勉強維持着平靜不打顫的聲音。
“閉嘴!”謝冰媛一手打翻了床頭的銅鏡,鏡子掉在地上,滾了幾下在沈清爵腳邊停下。
“沈清爵在塞北一天,魏軍休想踏進皇城半步,媛媛,此生與你,無以為報,來世哪怕當牛做馬,願做一世夫妻。”
沈清爵說完這些話,再不留戀,轉過身掏出絲巾擦乾淨臉,狐裘翩翩,還是那個如常的沈將軍。
樓下一隊人已經靜默地等了一個多時辰,看到沈清爵出來,立馬發聲請安:“將軍!”。
沈清爵抬起食指放在唇前做個噤聲姿勢,人和戰馬立刻鴉雀無聲。
她翻身上馬,走在隊伍最後,狐裘襯着一張臉白璧無瑕。再往前走就是一條長街,拐過彎就再也看不見了。
最後一刻,沈將軍不可控制的回了頭,她看到一抹素白垂手立在窗前,也遠遠看着她。有千言萬語盡在一眼中。
她轉頭用力拉了韁繩,戰馬一聲長嘯,馬蹄踢踏,載着她拐過彎消失不見。
後來魏軍找到沈清爵遺體,發現她身側有一幅被血染紅了的水墨丹青,畫筆輕描淡寫,畫中女子一襲素衣站在小樓上,宛如絕唱。
沈清爵前腳走,謝冰媛就收拾好屋子,提出很早就準備好的包裹。
“小姐......你,現在可是林夫人。”管家雖然知道謝冰媛的性子,依然不死心想勸勸。
“叔,你見過國都幾個男子,可比得上她么?”謝冰媛提着包裹就要出門,管家馬上跟過來接過行李。
“沈將軍何等人物,肩上抗的可是半個北四州,小姐說笑了,城裏的紈絝,沒法兒比沒法兒比。”
“呵”,謝冰媛淡淡一笑,“見過她之後,我自然不會鍾情其他男子,林錯的婚事就是我一時糊塗的錯誤,我不能耽誤了人家。”
“按舊朝覆滅以來的算法,咱這也算沐國二十二年啦,城裏都說北塞戰事吃緊,沈將軍千里迢迢趕回來,可見對您情深義重,可惜......唉”
可惜戰不能隨人願,可惜你們是假鳳虛凰,可惜此生都無法長長久久。
謝冰媛轉過身,管家立馬捂住嘴,沒再說話。
幾十人的隊伍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這次回京,是沈清爵一生唯一的一次率性妄為,也是她從軍這麼久以來防衛最低的一次出巡。
沈清爵坐在華貴馬車裏,馬匹飛奔,她一天一夜沒有進食,是因為在她皇趕回北塞的當天,魏軍偷襲滿武州。滿武州是離京最近的北方四大州,滿武州淪陷以後,中原之地終於關門大開。
沈清爵膝上是絲綢繪成的沐國的地圖,她眸色深沉,臉上縈繞了一層濃霧。
趕路的這會兒,這隊人馬卻突然被攔下,走到滿北塞邊陲的一個小城,居然有人敢攔沈大將軍的路。
外面嘈雜爭論聲一片,沈清爵原本就心情煩躁,此刻更被叨擾地不耐煩,侍女十靈給她披上狐裘,親自下了馬車。
沈清爵一出來,在場的人都不由自主安靜下來,有那麼一瞬間都想聽她吩咐。就連小城的守軍看到沈清爵的風姿也愣了片刻,不過很快恢復神智,一同拔出刀來和沈清爵的衛隊廝殺起來,叫喊聲中,有越來越多魏**隊打扮的士兵從城樓之中包圍過來。
沈清爵站在刀光劍影里不動聲色地觀察這一處人馬的攻勢陣法,玄色狐裘在冷風中輕微搖擺。
忽然一支比尋常弓箭粗長了不少的冷箭破風射來,不少人都看到了這支劍,但就是來不及做出反應,幾乎來不及阻擋就要衝進沈清爵的後背。十靈一直立在沈清爵左右,她耳聰目明卻不會武功,情急之下只好立馬擋在沈清爵背後,羽箭噗嗤一聲,箭頭完全沒入了她的右胸。
“十靈?”沈清爵感受到身後的異變,忙轉身攬住身後一起長大的侍女,脫下狐裘裹住十靈已經開始瑟瑟發抖的身體,血入泉涌,很快滲透了她的狐裘染了一片暗紅色,沈靖眼疾手快,立馬湊上來橫抱起將要跌倒的十靈。
“撤!”
衛兵們一邊後退一邊倒下,魏軍潮水一樣涌了上來,先前一片“保護將軍”聲,現在已經沒了大半。
沈清爵退無可退,帶着僅剩的幾個朝積雪覆蓋的山上走去,積雪很深,幾乎沒過了她的膝蓋,她回過頭,人越來越少,只有一片一片的血紅和扎着箭矢的屍體鋪在雪地里。
除了沈靖和奄奄一息的侍女,她身邊再沒有一個人。而遠處仍有不少的魏軍跟上來。沈清爵五指微張,銀光劃過,幾個靠近了的魏軍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
在兩人收割靠近的魏軍的時候,奄奄一息的十靈突然從沈靖懷裏掙脫,搖搖晃晃卻速度奇快地衝出去扎進了魏軍堆里,在迴光返照之際引燃了身上的火藥,一聲巨響之後,沈清爵立在原地,看着一片火光之中,再也沒有從小長大的侍女的半點蹤影。
她一向料事如神,料到魏軍終要攻破滿武州,料到一直藏着的叛徒究竟是誰,也料到......她肯定走不出這片雪山。
沈清爵對着火光,長長作揖。
“沈靖”沈清爵轉過身,走到一旁站着的沈靖身旁。縱然是此刻,她的白蟒袍依舊纖塵不染。
“我父親榮親王十歲的時候收留你,教你武功送你讀書,十幾年了,沈家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哈哈哈哈”被看破了身份的沈靖爆出一陣狂笑,“十靈姐姐日夜念叨着你,要是知道你穿着蟒袍給她作揖,死了也不虧了。”
“收留我?同情我嗎?你是將軍,我算什麼,對外是沈家的小侯爺,其實不過就是你的一個小跟班罷了!”
“還好魏人賞識我,肯重用我,過幾天我就是魏國萬人之上的爵爺了,而你,就永遠睡在這裏。”
沈清爵皺了皺眉,抬起腿,長靴狠狠踹在沈靖膝蓋上,沈靖防備不及,直直朝着火光跪在齊腿深的雪地里。
他抬頭看着她,咧開嘴笑。“好姐姐,給誰打仗不是打,要不你投靠了魏國,到時候整個北四州都是你的,你就當著女皇,摟着您的媛媛舒舒服服地過日子。”
“閉嘴!廢物!人都投降了,國還是國嗎?!”
沈靖仰天大笑,“世人都知道沈將軍聰明絕頂不會武功,我要不是您的親弟弟,還真不知道您兩手袖裏桃花到了已經化境,你能拿我這麼樣?”
“怎麼樣,現在一顆桃花都蹦不出來了吧。”沈靖沿途幾天,一直在給沈清爵喝的水裏放了一種能無色無味卻能消散力氣的藥粉。
“弟弟”沈清爵神色忽然放柔,“告訴師父,清爵恨不能此身殉國。”
沈靖愣住。
沈清爵忽然抬起手,幾瓣高速旋轉又鋒利異常的鐵制桃花浮在半空中,凜冽的危險氣息之中竟然還透着幾分美麗動人,沈清爵復又做了個手勢,這幾瓣桃花好像受到了牽引,一瓣一瓣接不斷連刺過了白蟒袍,深深沒進沈清爵胸口。
沈清爵身體一軟,倒在地上,血慢慢滲透了胸口的白袍,沖跪着的沈靖冷冷地勾了勾嘴角。
“好好好,好姐姐,連死也只能死在自己手裏嗎?”沈靖癲狂的笑起來:“哈哈哈”從地上掙扎着站起來,搖搖晃晃大笑着走遠。
而快速失血的幾瞬息之間,沈清爵沒有看見故國壯麗的山河,腦子裏全是一個人的影子。
那一年謝冰媛站在江南煙雨里看着她,眼中好像開了一樹的桃花,謝冰媛拿着硃筆勾眼睛,衝著銅鏡里倒映着的她笑靨如花,有一年下雪,謝冰媛披着純白狐裘和她走在皇城裏的大湖邊,那一夜失控的感情,還有自己轉身離開時候她讓人泣血的一眼。
這兩年塞北過的每一個寒冷徹骨的長夜,都有一個人挑着劍,踱着步宛宛而唱,那個人每每轉過身來,都是謝冰媛那張不施粉黛卻風華絕代的素顏。
沈清爵隨師父出征北伐,兩年內一手肅清十二位舊王侯,兩年成了沐國第一個女將軍,後來遇上彈唱的謝冰媛,躲躲閃閃四五年,假裝瞎着眼看不見她的心,也是慫的要命。
她顫抖的指尖從懷裏摸出路上在馬車裏畫的畫,好像看見謝冰媛款款沖她走來,沈清爵咳嗽兩聲,有血嗆進了她的呼吸道,她全身脫力,手垂下來,畫像也隨之甩到一邊。
清清楚楚看到故事要完結,卻連畫像也拿不住,一生無愧師父無愧國民,只是後悔沒有接納過她分毫,真是不甘心啊。
而現在,守不住你,竟然連故國也守不住了嗎?
“媛媛,如有來生,願意當牛做馬,做一世夫妻--”
一輛黑色馬車不動聲色出了城門,謝冰媛坐在車裏,低着頭輕輕拿手帕擦拭手中的金色匕首。
“兩年前你一聲不吭,為了國家去了塞北,只怪自己沒有真的放下。現在我也一點兒不怪你,只想問問你什麼時候也能為我一回。”謝冰媛抬起頭,低笑着喃喃自語。
馬車出了國都,在大雪裏向塞北駛去。
沿着九曲迴環的走廊走了一會兒,此處的房屋有些陳舊,也沒有她和沐有韻居住的地方的那些傭人們,冷風習習,想起了裏面關着的段英,又喚起了她的怒氣。
燭火幽幽地亮着,她推門而進,濃重的血腥氣中夾雜着肉被燙之後的焦糊羽毛氣撲面而來。縱使她見慣了這些,乍一進來還是不免皺了皺眉頭。
段英冒大不韙探皇陵之後,沈清爵吩咐過,要好好照顧照顧她這個好手下,加上沐有韻也十分生氣,魏裳楚當天就把他提溜回來關在這裏,上了刑再給救回來,折磨了數天了。
“皇爺?”守在房子裏的手下趕忙行禮“有事您吩咐,怎麼能屈尊您來這種地方?”
“人呢,死了沒”魏裳楚側邊臉映着燭火,語氣平淡無波,卻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殘暴與兇狠。
“回皇爺話,聽您的吩咐,留了一口氣,在那兒癱着呢。”
段英早已沒了人形,身上有烙鐵印記,有鞭痕,原先的衣服已經成了布條,淌着血癱在牆邊一動不動,怕是這幾天沒出過一口好氣。
因為魏裳楚可沒有婦人的憐憫心。
“養好了,活的送回千雪城。”魏裳楚皺着眉,低下頭捏了捏山根。
“這……小的這就去醫治。皇爺放心。”
魏皇爺很不放心。
據皇姐的貼身宮女描述,魏千羌聽到段英帶人去了東皇陵時候根本無動於衷,等官員繼續稟報,直到聽到沈清爵出現,按着段英的頭搗蒜一樣磕了很多下的時候,魏千羌突然嗤笑一聲。
然後女帝就派人快馬加鞭從千雪城趕過來,要保住段英的命,這才讓她不放心,親自來這種污穢的地方一看。
魏裳楚搞不明白她英明神武的皇姐在玩兒什麼。她可以感覺出皇姐對沈清爵有些別樣的情愫,先不談兒女情長,那十分強烈的獨佔欲已經很恐怖了。按理說不該討人歡心,反而救了要炸了人家奶奶陵的人,這不是擺明了對着幹嗎?
皇姐大筆一揮,賜了皇爺這兩個字給她,替她掩蓋住了那段難堪的過往,如此貼心替她着想,怎麼換到沈清爵身上就一點兒都不貼心懂事了呢?
魏皇爺夜觀星象,又想起了沐有韻,搖了搖頭,只得自個兒感嘆一聲:“女人心海底針啊”
呵,八成得是定海神針,一言不合變成金箍棒掄圓了當頭給你一棒的那種。
南沐疆域遼闊,縱橫南北共九州,北四州挨着魏國,南方五州並排分佈,把太京城拱在中央,皇宮背靠山依着河,風水全為皇帝一人服務,皇帝只有獨女,又把公主殿下捧在手心裏。
除了沈清爵,蕭離央大概是沐國最尊貴的女人。
守夜的宮女在殿外侯着,冬夜已經很冷了,她們仍舊想趁着沒風的時候打個盹兒,蕭離央躺在全皇宮最軟的一張床上靜靜地睡着,偶爾哼哼兩聲。
夢裏是春天,草長鶯飛二月紅,煙柳滿皇都的時候,一樣是下了朝,她在石階下等清爵姐姐,她的清爵姐姐穿着一襲藍袍,身後跟着文武百官下了石階。
百官跪成一片向她請安,她理都沒理,徑直撲向她清爵姐姐,沈清爵勾着嘴角沖她笑,攬着腰把她結結實實抱在懷中。
蕭離央猛地抱緊了背子,臉貼着被子嘿嘿的笑了兩聲。
受了昨晚夢的鼓舞,一向戀床的玉央公主又起了個大早。
“公主,您最近晚間可是睡得不好?”貼身女官小心翼翼的問,生怕主子不舒服。
“我便是睡得太好……”蕭離央悄悄嘀咕了一聲,先紅了臉。
“好了好了,更衣,想師傅了,我要讓清爵姐姐帶我出宮。”
蕭離央今天穿了一身明黃,黃袍映襯着她雪白的肌膚與已經慢慢長大的五官,她渾身已經有了天潢貴胄的大氣味道。
不同於她師父的冰與淡,她大概是生來就襯這種明亮色調,如同怒放的鮮花一樣放肆而明媚。
所以沈清爵下了朝,剛走上石階,就看到下面一片奪目的黃,蕭離央也看了過來,四目相對,她乾脆提了裙擺從下而上走了上來。
這下又辛苦了文武百官,除了丞相只需躬身行禮之外,他們又得跪了。
“參見公主殿下”
“清爵姐姐!”
沈清爵不動聲色側讓了一步,有些無奈的看着再次攔下她的蕭離央。蕭離央嘟了嘟嘴,夢中和如今差距怎麼這麼大呢。
“你吃過飯了嗎?”
“早朝前吃過了,現下還不餓”
“你冷嗎?”
“不冷,這袍子溫暖舒適,我還帶了披風。”
“你……”
“……”
“走吧,帶你出宮”沈清爵無奈,伸手彈了一下公主殿下的腦殼,公主殿下疼得笑開了花。
其實那日沐有韻的來信里,除了討要藥膏之外,還提到了魏裳楚每日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忙什麼事務。
故而沈清爵從謝冰媛身邊短暫喚回了沈若光,叫他天不亮就趕去魏裳楚身旁。
若光兩字,本出自南朝詩人“屬我嵫景半,賞爾若光初”,但是沈若光這個人,來無影去無蹤,更像是他名字的字面意思。
沈清爵知道他的武功與輕功都是一絕,所以才放心她對謝冰媛暗中的保護,但是魏裳楚何許人也?身邊也不是好潛入的,所以一時之間來不及動用軍中高手,乾脆讓沈若光前去。
換句話說,謝冰媛現在身邊是沒人保護的。
平日裏五更天就醒來去林子裏散步活動身體的謝老闆此刻還在床上。她本早該醒來的,只是她自然醒來之後,腦海里格外昏沉繁重,不自覺又睡了過去。
屋子裏有一股濃烈的清香,清是因為某種煙霧特有的味道,濃是因為這種煙霧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沈若光在這裏,聞了一口這味道,就該從暗中現身帶謝冰媛離開了。
這種香叫“還秦”,名字很有格調,因為有詩云:花留身住越,月遞夢還秦。“夢還秦”啊,可勁睡吧。
貴,罕見,藥效好,查不到痕迹,為江湖宮廷的傳說。
謝冰媛靜靜地床上睡着,房間裏傳來了細微的“呲呲”聲,彷彿有木材開始燃燒。
她看不到,一躥火苗騰升而起,順着淋了火油的木石房柱蜿蜒而起,很快就躥上了厚重的房梁。
魏裳楚站在石碑前一動不動,玄色鎏金長袍襯得她雌雄莫辨的臉較平時更為蒼白,寬敞的袖口下緊緊攥在一起五指彷彿在顯示着主人內心的複雜。
魏裳楚看着石碑面無表情,似乎不曾因為沈清爵的一聲跪產生什麼別樣的反應。
沐有韻眼裏氤氳着一片水霧看着她:“你忘了你百歲的時候……是誰給你戴的長命鎖,你忘了你發天花的時候是誰不聽你父王的勸阻保住了你,你……”
是的,她父王從小想要世子殿下,拿她這個郡主當玩物,要不是老太后喜歡她,她的地位估計比下人好不到哪裏去,兒時染了天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她父王認為她這是不祥之兆,遂請了高僧來給她超度,提前把她當作將死之人,是薄朝西來了王府劈頭蓋臉把她父王一頓罵,這才保住了病怏怏的她。
魏裳楚一抬手止住了沐有韻的話。一撥衣袍向前一步,腿一彎嘭地一聲重重跪在石碑前,似乎根本察覺不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