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七七。兼然幽興處。

77.七七。兼然幽興處。

當年嬴覆帶着死士們避世而居,自成九淵一族。

九淵傳承至今,已有三百多年歷史。

萬仞山的山巔上,建有嬴江宗祠。宗祠同樣是以打磨過的白色雲英岩砌成,宗祠里供奉着嬴氏先人的牌位,正中是嬴瑀的銅像。

左右兩側的牆壁上,以鐵筆鐫刻出了這三百多年以來九淵族人的姓名,共計六千五百四十九人。

自江溫酒祖父那一輩起,族中陸續有人外出遊歷,仗劍行四方。也有人不耐山棲谷隱的乏味日子,回到九霄境內做做小生意。更有甚者,直接去了海外。

因族中眾人,多以武功見長。江溫酒的祖父擔心有人在外行走時胡作非為,故而九淵雖以江氏為尊,卻又另設了司法執法長老各四人。

在北楚、東朝、南蜀三國境內,皆有司法執法長老各一人,長老們藏匿於市井之中,往往行蹤詭異。除去六位長期生活在九霄的長老以外,族中司法執法長老也各有一人。

是以九淵雖是避世一族,卻頗有些江湖門派的作風。

而有別與一般江湖門派之處,大抵是族中之人相對而言都過得很是自在。練練武、打打獵、開拓開拓荒地,閑雲野鶴般的日子。

年關將近,不少出門游山歷水的人攜着滿身風塵回到萬仞山。即便如此,山上人也不算多,約莫只有兩千餘人。

說來從九淵走出去的人里,不乏有大能耐之輩,但在江湖上幾乎從未有人聽說過這些人的名字。

在九淵長大的人,甚少有喜歡追名逐利的。

行俠仗義之輩,也多是些“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性子。

族中從不限制族人外出,任由他們來去如風,只在外出時向司法長老報備一下便可。

而對所有離開九淵在外的人而言,萬仞山是他們此去塵世八萬里念念不忘的故鄉,是他們看過世間錦繡河山嘗過人生百味后待他們始終如一的歸處。

九淵無疑是一個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地方。

商青鯉住了幾日,打從心底里喜歡這裏。

這場大雪一下就是三日,屋頂上、山石草木上、山道上都積了厚厚一層雪。

踩上去時,會發出“吱吱”的聲音。

第三日過了正午,天上漸漸不落雪花了。

商青鯉推開窗戶,入目松柏屋舍皆銀裝素裹,不遠處的林間,有幾個少年正拿了鏟子在鏟堆在林間石桌石凳上的雪。

石桌很長,讓商青鯉想到中秋那夜在牛簡家的院子裏坐在石桌旁賞月的情景。

一時不由來了興緻,帶着醬油一道下樓往樹林的方向而去。

在書房內看書的江溫酒聽着動靜,擱下手上的書走到窗戶邊站定,盯着商青鯉漸行漸遠的背影看了片刻,轉身取過披風披在身上,另取了條披風搭在手臂上,掩了房門也下樓了。

他走到已經快要清理乾淨的石桌旁時,商青鯉正仰着頭看着前方一棵挺拔異常的松樹。

“少主。”少年們鏟雪的動作一頓,齊聲喚道。

江溫酒輕輕點了下頭,走到商青鯉身邊,抖開手中的披風替商青鯉披上,有些奇怪道:“看什麼呢?”

商青鯉抬手指着那棵松樹的樹冠,道:“你瞧那雪上是不是有個小傢伙?”

“嗯?”江溫酒仰頭,順着商青鯉手指的方向定睛看去,果然見到積了厚厚一層雪的松枝上有隻巴掌大的小松鼠,他足下一點,飛身而上,在空中一個探手,將松鼠抓在手裏,返身落在商青鯉面前,攤開手心,道:“你喜歡?”

是只花栗鼠。

橙黃色的背毛上有五道灰褐色縱紋,縱紋自眉背處延伸至接近尾骨處,小而尖的耳朵,黃豆似的黑色眼睛略微凸出,一條與身子長度差不多的尾巴,尾巴上的毛不算長,卻很蓬鬆。

正值百蟲蟄伏之際,花栗鼠畏懼嚴冬,多藏匿於樹洞裏沉睡,向來是不會在冬日出現的。這隻花栗鼠不知怎麼竟出了樹洞,在雪堆上瑟瑟發抖。

此時躺在江溫酒掌心,身子仍抖個不停。

商青鯉搖了搖頭,道:“不喜歡。”

“那……”江溫酒蹙了下眉,將將吐出一個字,便聽得衛瑜的聲音自左後方傳來:“姐!”

商青鯉抬頭,視線越過江溫酒向左前方看去,衛瑜和衛淵兩人並肩走在林中彎彎繞繞的小道上,正往她所在的方向走來。

“小叔,衛瑜。”商青鯉頷首應道。

似是瞧見了江溫酒手上的小傢伙,衛瑜腳下步子陡然間變快了許多,只片刻功夫便已走到江溫酒身旁。

“小耗子。”衛瑜眼睛一亮,伸出兩根手指抓住花栗鼠的尾巴,將它倒提在手裏左右晃了晃。

抖個不停的花栗鼠受驚之下“吱吱吱”叫着。

蹲在商青鯉腳邊的醬油見此跳起來向它撲去,花栗鼠被衛瑜拽着尾巴,瘋了般扭動着身子。衛瑜手一縮,避開撲過來的醬油,提着尾巴將花栗鼠往空中一拋又伸手接過把它包在掌心裏,嫌棄道:“真膽小。”

話雖如此,他卻在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花栗鼠的腦袋后把它塞進了自己的懷裏,挑着眉梢道:“姐,我要了。”

商青鯉本就沒有養這隻花栗鼠的打算,自是點頭應允。

江溫酒在一旁見少年們已將桌上凳子上的雪清理乾淨了,又用乾淨厚實的帕子來回擦拭了好幾遍,想了想,道:“去取一套茶器來。”

少年們應聲稱是,拿着鏟子和帕子退下,沒過多久便送了石灶、湯瓶等烹茶用具來,還細心地抱來些劈成四四方方一小塊一小塊的柴禾。

山中甚少用炭,生了火后直接將柴塞進灶膛里,不一會兒就將整個石灶燒燙了。

江溫酒拿着湯瓶,拔了些堆在樹上的雪進去,烹雪煮茶。

四個人圍在桌旁坐下,邊喝茶邊聊些閑話,輕易便打發了時間。

“我打算留在這裏。”衛淵喝完一杯茶,放下茶杯時忽然道。

商青鯉有些詫異,道:“小叔你……”

“被拘在雍州的日子裏,沒有哪一日不嚮往外面的山山水水。”衛淵打斷商青鯉的話,道:“九霄上的山山水水早在年少時我便一一賞過,餘生我想看看九霄以外的世界。”他話鋒一轉,問江溫酒道:“我聽說族中有人去過海外?”

江溫酒點頭,道:“改日我為小叔引見。”

“好。”衛淵笑道。

坐在衛淵身旁捧着杯子喝茶的衛瑜聽言眼珠子轉了轉,擱下茶杯便匆匆出了林子。不多時就見他又回來了,只身邊多了個長孫冥衣。

“來,長孫,喝茶。”衛瑜坐下后拍了拍挨着自己的空凳子,殷勤地提壺倒了杯茶遞給長孫冥衣。

長孫冥衣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接過茶杯坐下。

商青鯉有一兩日不曾見過長孫冥衣了,此時見到他,便想要問問他這兩日住的是否習慣,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衛瑜喝了口茶,咂咂嘴道:“長孫啊。”

長孫冥衣微微側頭,寒星目直直落在衛瑜身上。

“你今後有何打算?”衛瑜一手握着茶杯,一手搭在長孫冥衣肩頭,咧嘴笑道:“給小爺我說說唄。”

長孫冥衣抿了下唇,道:“沒有。”

“長孫。”商青鯉聞言在一旁接過話道:“開年你要回漠北么?”

“嗯。”長孫冥衣點頭。

“都打算回漠北了還說沒有。”衛瑜一撇嘴,收回搭在了長孫冥衣肩頭的手,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些。

他的語氣有些低落,長孫冥衣不禁一皺眉,側頭向他看去。

衛瑜卻不再看他,伸手隔着衣服摸了下懷裏的花栗鼠,道:“姓江的,小爺想在這裏蓋間房子。”

“哦?”江溫酒瞥了衛瑜一眼,懶洋洋道:“隨你。”

“小爺明兒就去選地方。”衛瑜想了想,又道:“再給小叔也蓋一間。”

衛淵聞言笑道:“算你小子有良心。”

衛瑜跟着笑了一聲,沒有搭話。

長孫冥衣定定看了衛瑜一眼,而後緩緩收回目光,垂下眼帘專心喝茶。

商青鯉的視線在衛瑜和長孫冥衣之間來回掃了兩遍,心中覺得有些怪異,卻又不知這怪異從何而來,轉眸就見江溫酒笑着對她輕輕搖了下頭。

喝完茶几人各自起身回房,路上商青鯉忍不住問江溫酒道:“你有沒有發現衛瑜和長孫兩人……”

“嗯。”江溫酒牽住她的手,道:“發現了。”

“那……”商青鯉蹙眉。

“由他們自己折騰去。”江溫酒含笑瞥了她一眼,道:“我們看戲就好。”

商青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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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郎腰瘦不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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