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波(中)
卻原來這又是另一波流民,比之前一波更為凄慘,其中有婦孺的衣衫破得連胸脯都遮不住,露出一隻黝黑泥污的奶0子來,人困如斯,哪裏還顧得上禮義廉恥。
然而剛才的喧鬧卻是因為餓死了一個人所致,那人瞧着原本是生得十分高大的,但現在已經餓成了竹竿兒,他身邊一個滿臉愁苦的女人正拉着兩個孩子嚎啕大哭。
其實也不算嚎啕,因為實在是餓得沒有力氣哭了。
那男子本還強撐着在走,哪知聞見廟中有食物的香氣傳出,略吞了吞口水,仰頭就倒了下去。這也實在怪不得姬央害人,實在是這男子早已經是強弩之末。
玉髓兒看得不忍心,也跟着那女的一個勁兒地抹淚,而姬央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廟門口。
那些老老少少的流民自然沒法兒再走,沈度領着姬央退出了破廟在旁邊紮營,將那擋風遮雨的地方留給了那些流民。又令隨行的侍衛將那餓死的男子好生安葬了。
姬央看着自己親手熬的那罐魚湯頗為惋惜,如今自然不能再端給沈度,他惜民恤弱,肯定是不肯喝的。
姬央讓玉髓兒將那瓦罐端起剛出了營帳就見沈度從外進來,忙地道:“我看那幾個嬰孩哭得可憐,他們娘親連奶水都沒有,也不知道這魚湯能不能抵一抵餓。”
沈度點了點頭,然後道:“你自己也留一碗吧。”
姬央心裏一甜,只道沈度是關心自己,“不用,我什麼都能吃的。”
這倒是,一路行來也有為了趕路吃乾糧的時候,沈度還以為姬央身為公主會不習慣,哪知道她一點兒也沒抱怨。
用過晚飯,劉詢來請沈度,姬央雖然捨不得放人,卻也無可奈何,因為沈度根本不會聽她的。
“主公,這些流民來得有些蹊蹺。我問過了,他們之中還有涼州之民,都是經中州過來的,中州最是嚴防這些百姓遷徙,這些人手無縛雞之力,真不知道是怎麼避開朝廷視線的。”劉詢道。
沈度頷首,“想來必是有人從中協助,咱們一日之內就遇到了兩撥,很可能這幾日還會遇到更多的流民,你叫人去前頭去探探,若是再遇到流民,端看他們最後面有沒有人綴着。”
劉詢領命而去,沈度迴轉營帳,卻不見姬央,轉身出去找了一圈也不見人影,忽地聽見有小孩的笑聲出來,“找到啦!找到啦!”
沈度繞過帳篷就見姬央正貓着腰從帳篷旁邊的雜物堆里爬出來。
“你在做什麼?”沈度居高臨下地問姬央。
姬央抬頭一見是沈度,笑容立即燦爛了起來,她低頭摸了摸那孩子的頭,從懷裏掏了一個干饃給他,叫他自己玩去了。
那孩子一頭的油垢,也虧得姬央能摸得下手。他似乎有些怕沈度,拿了干饃一溜煙就跑了。
“我們在捉迷藏。”姬央道。孩子們總是最天真的,哪怕這一路又苦又寒,但今晚有了東西吃,便立即就有了精神。
沈度輕聲道:“回去吧。”
姬央應了一聲,跟着他歡快地回了營帳,自梳洗了一番這才重新靠近沈度,見他此刻正靠在床頭屈一條腿而坐,姬央順勢就枕在了沈度伸直的那條腿上。
“你怎麼跟那些孩子玩在一起了?”沈度實在沒料到姬央會跟那群流民孩子一起玩,而且還一點兒不嫌棄,“就不怕惹上虱子嗎?”沈度不是不同情那些流民,但他頗為好潔,是以才有此問。
虱子是個極可怕的東西,尤其是女人家的頭髮又長,一旦惹上了虱子,那可真是癢死人了,天天用篦子篦也乾淨不了。
“我才不會惹上虱子呢。”姬央噘嘴道,她從脖子上拉出一根五綵線編的絡子,中間系了一顆龍眼核大小的明珠,“這是車利國貢的避塵珠,帶着它不染一塵,只需每日用清水清洗避塵珠便可。”
“難怪了。”沈度揚眉,難怪這幾日趕路下來,姬央身上依舊乾淨香甜。
“難怪什麼?”姬央抬起頭湊到沈度跟前。
“難怪你不愛沐浴。”沈度面無表情地道。
這下可把姬央給急壞了,沈度絕對是誤會她了,她臉都漲紅了,“我不是不愛沐浴。”姬央着急地辯解道:“我在家時天天都沐浴凈身呢,只是出門在外,我怕你嫌我麻煩,我又不能跟你一樣去湖裏沐浴。”
沈度看着姬央氣急敗壞地着急不由好笑,一時又想着她身上毫無驕矜之氣,殊為難得,便抬手摩挲着姬央的臉頰道:“我跟你玩笑的,公主若想沐浴,再麻煩也不麻煩,總不能叫公主去跟皇後娘娘訴苦吧?”
姬央有時候的確頗為天真,但並不是傻子,聽沈度這樣一說,她很自然地將臉頰貼在他手心裏來回緩緩磨蹭,柔聲道:“我才不會呢。我嫁了你,從此就是沈家的媳婦了,對你不好的事情我都不會去做的。”
沈度突然沉下了臉,將手抽了回來,道了句“睡吧。”
姬央不懂怎麼沈度突然就冷淡了下來,她自覺並未說錯什麼呀。趕緊地欺上去將下巴擱在沈度的肩頭低聲道:“六郎不信我嗎?我說的都是實話呢,若是有半句假話,就叫我不得好……”
“越說越來勁兒了是吧?”沈度疾言厲色地道,將姬央那最後一個“死”字給嚇得吞了回去。
姬央眨巴眨巴了大眼睛,裏面盛滿了委屈,卻又是一臉的懵懂。
其實沈度根本不是氣姬央,而是在氣自己,這丫頭片子雖然是公主,但卻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性子,略對她和顏悅色一點兒,她就能開心得蹦上天去,他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對她處處使用心機,頗有些勝之不武,就跟大男人欺負嬰孩兒一般。
姬央看着背對着自己側身而睡的沈度,伸出手做爪子狀撓了他一把泄憤,然後不知突然想起了什麼,一下沒忍住就“噗嗤”笑出了聲。
正當沈度不知道姬央怎麼還能笑得出的時候,卻被她一把抱住,聽她在耳邊道:“我知道六郎你為什麼生我的氣啦,你是不喜歡聽我說死字吧?”姬央的心這會兒可是跟放在蜜罐子裏一樣那麼甜。
得,這倒是個會自作多情的主兒,沈度心想,只是也懶怠跟姬央辯解了。
姬央見沈度不說話,就只當他是默認了,這就得寸進尺地開始在他身上磨蹭,間或還往沈度的耳朵里吹氣兒,這是她自己摸索出來的挑0逗沈度的法子,她已經逐漸習慣並且喜歡同沈度做那等只有夫妻才能做的親密事兒了,只有那種時候姬央才會覺得她和沈度之間沒有一點兒隔閡。
“別亂摸。”沈度將姬央的手挪開。
這種事姬央是無師自通,沈度嘴上說著“別亂摸”,其實指不定心裏還是很盼望的,因為他的語氣並不堅決,所以姬央還是一陣沙場亂點兵。
沈度忍無可忍地轉過身壓住姬央,“你就這樣饑渴?”
姬央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舔了舔嘴唇,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轉,“嘻嘻”笑道:“嗯,的確想喝水了呢。”
“作死。”沈度低咒一聲,他湊到姬央的耳根處以只有他們二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果真是天生的盪0婦浪0娃。”
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了,饒是姬央再沒有脾氣,也抬腿就踢了沈度一腳,她哪點兒力道,給沈度撓痒痒還差不多。
“怎麼,我說錯了嗎?”沈度偏還火上澆油。
於是好一番神仙打架,床榻遭殃。
姬央越是掙扎,就越是被欺負得厲害,她又哭又撓,沈度偏是不饒她。如是嫩蕊遭蜂戲,細流騰蛟龍,凄凄慘慘戚戚。
姬央只覺得沈度折騰得厲害,比以往尤甚,高一跌,低一宕弄得她險些喘不過氣來。
神飛魄飄間,姬央忽憶起小時候的一樁事情來。洛陽宮中嬪妃眾多,而她父皇卻獨寵母后,自有那宮怨的嬪妃背後碎嘴,叫當時正在玩躲迷藏的姬央聽了一耳朵。
那些宮妃背後都罵她母後為淫0婦。姬央懵懂不知事,拿這話去問蘇后是個什麼意思。
這樁事已經過了許多年了,那碎嘴的宮妃們也早就抔土埋魂了,當時她母后的回答姬央本該記不得那般清楚的,但此刻卻異常清晰起來,她母后當時是滿臉鄙夷地道:“你父皇就是愛我這般,她們想做淫0婦還做不了呢。”
當初姬央不懂這話的意思,此刻床笫之間卻突然明白了過來,原來沈度也是好這口呢,嘴上雖然罵著,但心底不知多歡喜呢,否則哪裏會如此賣力。
這大抵就是所謂的夫妻情趣吧。
一時間風漸歇,雨初停,本是沈度憐惜姬央,總不可能真的肆意施為,又見她哭得漸漸沒了聲音,知她是熬不住了。
卻不料姬央剛自以為領悟了訣竅,捨生忘死地也要盡君歡。只是畢竟是生手,也不知究竟怎樣才能真算個盪0婦浪0娃,她便自學成才地在沈度身下扭成了一股,這不是作死么?
沈度便是有心憐惜姬央,也經不住她這般撩0撥。
次日清晨姬央自然起不來床,卻因着要趕路,被沈度毫不容情地拉了起來。姬央雙手揉着眼睛抱怨道:“讓我再睡會兒不行嗎?我渾身都要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