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6(大修)
您的V章購買比例不足50%,此為隨機顯示防盜章。請支持正版閱楊謙南默了一秒,“那等你有檔期,我們再聯絡。”
急的居然是溫凜:“……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就明知故問,逗弄:“那你是什麼意思呢?”
溫凜被噎住了。
楊謙南就這麼笑起來。溫凜怕他再咳嗽,弱弱說“你少抽點煙吧”,他像沒有聽到一樣,跳過這句話,說:“你安心休息,好好考試。”
“等考完了,我來找你。”
這就是他的承諾——我來找你。
感冒沖劑正方形的盒子在溫凜手裏,被捏得凹下去一塊,像個立體的心形。
大約沒有哪次,比這一年更期待考試了吧。
*
那一年的元旦,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位文化界泰斗過世。老爺子是世紀老人,其實算是喜喪。這件事引發社會熱議,鬧得轟轟烈烈沸沸揚揚,主要是因為一個新聞。
那是考中新史的前夜,整個新聞學院燈火通明。
顧璃哼着《今夜無人入睡》,走到溫凜身邊,看她的電腦屏幕,咦了一聲。
“這不是庄師姐嗎?”
庄清許。陸院長親自帶的研究生,今年研三。
顧璃和溫凜由於是那屆新生的最後兩名,被分去了碩士宿舍樓。所以走廊里來來往往,經常能撞見這個師姐。總是行色匆匆的,捧着本書,文靜低調。
聽說畢業打算工作,已經簽約了一家報社。
那夜新院的燈火里,也有幾盞為她而亮。
屏幕上在播視頻,看得出是在醫院,一堆媒體記者擠在一起,畫面有些混亂,攝像機和話筒晃來晃去,還有記者靠在牆邊擬通訊稿。
嘈雜人聲中,忽然有個記者寒聲對着攝像機問了一句:“還沒有死嗎?”
畫面定格在這一刻,文章標題醒目刺眼——“記者在病房外,等着他的死亡”,一時間將新聞學院和整個R大推向風口浪尖,公眾追問新聞從業者的職業素養,更有甚者質疑整個R大新院的學生素質。
溫凜看着屏幕上庄清許的臉。她的表情是木然的,帶有她一貫的蒼白。
那是個很羸弱的師姐。有一年京城開春楊絮紛飛,庄清許做她們的助教,請了好幾周的假,複課后虛弱地向她們道歉,說:“不好意思,師姐最近身體不好,耽誤你們學習了。”她還記得她戴着淡藍色口罩,纖纖弱弱向她們鞠一躬的模樣。
人生無常。
出這麼一樁事,她的職業生涯也算毀了。
顧璃手捧一本講義,一個勁往電腦前湊:“確定是她?別是弄錯了吧。”
溫凜:“她手裏拿着話筒,是她實習那個單位。”
顧璃手裏拿的是她們院的自編教材,據說是某一年師姐們為了對付中新史這門虐課,集結在一起編的,從此之後代代相傳。傳到03級,又大幅編修過一次,庄清許的名字還印在第一頁的鳴謝名單上。顧璃拿着書,怎麼都看不進去,皺着眉頭反覆尋思:“庄師姐人那麼好,那視頻不會是假的吧。她得罪誰啦?”
溫凜感冒鬧得正凶,用濃重的鼻音回她:“你還是先複習吧。”
顧璃瞄她一眼,安靜了。可能還覺得她有點冷血。
同情本來就是一種廉價的情緒,無關人士再惋嘆,聽着也像風涼話。溫凜把網頁點掉,喝了口熱水,什麼也沒解釋。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這件事會以怎樣曲折迂迴的方式,應到她身上。
——“我不看了!”
顧璃把講義一拍,大義凜然道:“睡覺睡覺。不信他還能掛了我。”說風就是雨,把燈一拉,歡歡樂樂鋪床,“凜凜你不是還病着么,我們早點休息好了!”
溫凜扯扯嘴角,對她這門課的命運表示悲觀。
於是她們宿舍成了整個新聞學院最早熄燈的一間。
溫凜吞了顆葯,渾渾噩噩躺在床上,想那篇文章,想庄清許,當然更多地……想楊謙南。其實他與這一切都沒有關聯。她只是時常會想到他,想他這一會兒,又在哪裏呢。
她閉着眼睛也睡不着,乾脆睜開,小聲說:“顧璃,你睡了嗎?”
顧璃哪是那麼容易睡的主,噼里啪啦發著短訊,說:“還沒。”
溫凜那兒沉寂了好久。
“怎麼啦凜凜?”
久到她短訊都發完了,把手機往床頭一扔。
溫凜鼻子塞住,深呼吸了一口氣,說:“你給我講講程誠吧。”
顧璃愣了。
程誠是她男友,談了小半年。這小半年裏他們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是在分手狀態。
那人是個混子,脾氣不好。不過分手倒也不是他提的,他只負責把顧璃氣哭,或者罵哭,然後顧璃就一咬牙一跺腳,哭着朝他吼,你滾啊,我們分手!
這個劇情不出三天,會以顧璃主動上去求人家和好告終。
概括起來只有三個字——閑得慌。
這還是她們倆第一次在深夜聊起情感問題。
溫凜這個人性格好,能幫的忙都會幫,但是顧璃和她同寢一年多,總覺得跟她熟不起來。她試過主動聯絡感情,可溫凜總是獨來獨往,不喜歡和人結伴吃飯,從不上自習,也沒見她跟誰湊一起聊過八卦。後來顧璃總結出來了,兩人從三觀到生活方式都差太多,也沒必要硬湊一塊。家裏人問她和室友相處得怎麼樣,她就甜甜地一笑,永遠三個字:“還可以。”
突然這麼親密,顧璃都有點不習慣。
不過大學時代的感情嘛,真要聊起來都能聊一宿。顧璃換了個趴下的姿勢,作開場白:“我們最近挺好的啊。”
溫凜說:“他人好嗎?”
“好什麼呀。”顧璃噗嗤一笑,嬌哼了聲,“賤骨頭。”
顧璃是個上海姑娘,四年間親自教會了溫凜許多本地話,譬如“賤骨頭”,譬如“死棺材”。上海話里有許多這樣的詞,惡狠狠把人罵到骨髓里。可是溫凜聽多了,總覺得這些詞都是好話。顧璃從來只罵那一個人,帶着七分的糯,三分的嗔。
每次她一罵,溫凜就想笑。
顧璃從被子裏探出來點,“我給你說,他這人平時可過分了,我說兩句他就吼我。但是上回我去他場子裏玩,遇到點麻煩,他出來就把那些人教訓了一頓,掄起酒瓶來像不要命一樣。那麼長的傷口……嚇死人了。”
她在黑暗裏比給她看,眉頭緊緊皺着,可溫凜覺得她的甜蜜泡沫已經可以用來發電了。
溫凜平躺着,“後來呢?”
“後來就這麼忍着唄。”顧璃也躺下來,說,“反正不管怎麼樣,他總歸是喜歡我的吧。”
反正不管怎麼樣,他總歸是喜歡我的吧。
溫凜忍不住問:“那以後呢?”
顧璃那種嬌糯的聲音一點一點放平,一點一點沉下去:“以後么……走一步看一步吧。”溫凜第一次發現,原來大寶貝這把嗓子也能嘆出塵滿山河的灰。
說完,她又突然忸忸怩怩地,翻一個身面壁:“凜凜你不要笑話我。我知道你這樣的人,肯定覺得我們都是傻的。”
“沒有。”溫凜連忙安慰她,“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什麼呀?”
“……”
溫凜也答不上來。可能是羨慕她傻吧。
藥效終於起來了。
溫凜昏昏沉沉,不知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
她們聊了一夜情感話題,結果如有神助,顧璃沒掛科,溫凜也沒失手。那個學期溫凜的績點不降反升,擔著一身感冒病菌,力奪學院第一。
往後的兩年半里,她再也沒能重現這一年的輝煌。
出分那幾天,顧璃再一次和程誠鬧掰,哭得比往常更凶。據說是因為程誠場子裏新簽了個駐唱歌手,女的。溫凜聽到這兒就知道,又是一出醋缸子打翻的戲碼。
那幾天北京寒冬冷雨,十分應景。
溫凜也不好受——宿舍的暖氣閥門壞了。
外頭凄雨瀟瀟,學校宿舍的陽台門關不嚴實,滋啦啦地滲冷風。溫凜第三次摸到冰涼的暖氣片,覺得不是辦法:“要不今晚陪你去哪散散心吧。明天再打電話找人來修。”
後來再回想,她這個提議真是吃飽了撐的。
顧璃整個人好似迴光返照,雙目通紅,目光倔強,帶着她一輛車打去了朝陽區。從此她倆的關係得到了本質上的升華,算是有了過命的交情。
“就你閑,成天泡妞。”緒康白把手機拿回去交代工作,鏡片底下一抹譏笑。
“你大伯不是把資源都放給你了?就那財大氣粗的架勢,宣發這塊還用愁?老子去王府井砸十個廣告牌,八個是你家的。”
“給你說了你也不明白。”他乾脆放棄了打牌,向後一仰,拇指按得飛快。
溫凜見他們沒有繼續牌局的意思,喝了口茶。
“宣傳效果不好嗎?”
緒康白的眸子從眼鏡底下提起來,瞟了她一眼,嗤笑:“就那個效果。”
這個圈子裏的人姿態迥異,也不是人人都愛當混子。溫凜看得出來,緒康白人還算靠得住,對這個項目很上心,至少寄予了厚望。但怎麼說呢,天不遂人願,有些事憑的是機緣。即便是他們這群呼風喚雨的人,也不能插一株柳樹就成蔭。
資源不好嗎?海報,視頻,該鋪出去的廣告都鋪出去了。
效果不好嗎?線上,落地,該到位的宣傳都到位了。
六十分保底。但也可能只有六十分。
溫凜想了想,說:“試試看在社交網絡上鋪呢?”
“發軟文呀?”
“嗯。”溫凜說,“不是那種傳統的軟文,在豆瓣啊電影網站發影評做推廣。這種效果有限,傳播渠道很窄。可以試試看在強社交類型的平台上營銷。去年下半年不是有部恐怖片,是在新浪微博上做的宣傳嗎?最後票房四千萬,看起來沒幾朵水花,但是那個出品公司名不見經傳,演員也沒什麼票房號召力,能有這個成績全靠集結名人發微博,不露痕迹地推薦,引導大眾跟風去看同款。”
葉騫和應朝禹兩人已經碰着酒杯,躺沙發椅上嬉鬧,時不時迸發一陣笑聲,不知在聊什麼情`色話題。她和緒康白兩人面對面,正襟危坐地閑聊。
那是2010年初,微博產品上線的第二年,智能手機尚未普及,移動端應用還處在一片混沌之中,學生群體間最火的SNS依舊是Facebook的本土版,開心網和人人網。
那一年中國電影市場發生躍進。然而國產大片過億票房,也不過堪堪十幾部。
緒康白反應了一下,勉強想起她說的那部片子,斜着眼點頭:“你說電影學院那幫人拍的那部?”
溫凜不清楚這個,囫圇着嗯一聲,“我看你手頭這個片子,挺適合這個套路的呀。人人網上轉得很火的那種網友自拍小視頻,不大部分都是這種情感題材。你稍微剪一剪,找個類似「失戀」這種主題,在情人節之類的時候發,有的是單身大學生幫你轉。”
“我是覺得這個法子成本挺小的,放幾篇日誌,或者放個視頻就行了。但是如果能製造一個轉發熱點,它的傳播是全網的,人人網的用戶群體是中學和大學生,恰好能覆蓋青春愛情片的主要目標受眾。”
緒康白覺得這也算個辦法,搞起來不麻煩,笑着對她說:“你學什麼的啊,點子這麼多。”
“我在R大讀新傳,輔修經雙。”溫凜喝着水,彎起眼睛,“怎麼啦,我這條件是不是給你當個助理,能進二面。”
“何止二面——!”緒康白很給她面子,遞了張名片給她,“講真的啊,我手頭挺缺人的。溫小姐哪天賭場上混不下去了,歡迎來我這掙本金,我保證給你開高價。”
溫凜打開抽屜,把名片認認真真塞進一疊現金里:“別開玩笑啊。到時候二面好歹讓我進一下。”
她不拿喬,還有點真本事在,來往打趣都不過度。緒康白嘴角提了一下,真覺得她挺有意思。
他倆五天來其實都沒講過幾句話,通常是他們三個在聊,她做個陪襯。但這一回之後,溫凜算是徹底跟他們熟絡了,飯桌上開玩笑,也會拿她一起開。緒康白甚至不經意地,附耳給她講解了幾道菜的來歷。溫凜一道道嘗過去,餐畢和他互換了手機號,算是交了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