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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神清氣爽

第二天早晨,米老爺叫人去喊米千河到祠堂里來,有事找他。沒想到來的卻是米千滄。米老爺問:“你哥呢?”

幫祠堂做事是肥缺,每一個米家的人都爭着要干。每月是有月例錢的,比如米千河跟老爺出門,就是月例3元,是按月領取,不管老爺出門還是不出門。這麼半年多,老爺病着,幾乎沒有出門,米千河的月例也是領着的。現在老爺叫了,他卻沒有來。老爺有事叫,就得來,不能說自己有事就推脫不來啊。一切都以祠堂的事情為重。

米千滄說:“我哥病了。”

老爺不相信,很生氣。“病了?前幾天,三女子還看見他在老鴉灣堰塘里釣魚,神清氣爽的,怎麼一說要到祠堂來做事,就病了呢?”

米千滄說:“老爺,我哥他真的是病了。不信你問守門的獨眼龍老五吧。他打擺子(瘧疾),他剛才去叫我哥,好好的一個人,聽見老五叫他到祠堂來,一個跟頭栽在地上,就渾身發抖,不省人事。請醫生看過,說不是風症不是痰蹶,也不是撞邪客沖,就只是見不得祠堂的人去叫他。這也算是一個怪病吧。”

米千河是見了,明白了老爺整死張耀松的手段,嚇成那樣的。知道是那樣,沒有憑據,也不敢亂說,憋在心裏,就那樣了。

老爺憤憤不平的說:“我看他就是不想給祠堂辦事了。”

米千滄垂手侍立。心裏說:真的很像,他哥沒有病,吃也吃得做也做得,每天還要喝酒。就是不能聽見祠堂派人去喊他,祠堂去人,他肯定要倒下,要打擺子。這不是給老爺裝怪嗎?正要拜堂,腳抽筋了。

老爺說:“米千滄,乾脆,你以後就跟我出門算了。”

“好啊。”這正是米千滄求之不得的事情。老爺忘了,他曾經這樣說過,讓自己給他辦事,只是沒有下文,就沒有定下來,他辦事,月例一直由哥哥拿。

現在正在鬧給祠堂長房過繼一個兒子的事情,米千滄有一個孫子米石香,輩分對,年齡太小了。老爺想要一個三十來歲,讀過書,有學問,會辦事的人,米千滄和爸爸哥哥商量,覺得還就是他自己合適,他兒子十九歲,苦於沒有讀多少書,獃頭獃腦的不會辦事。他今年四十歲,當年也是讀了書,差點兒就去應考了。寫算文墨,在米家的子孫當中不說出類拔萃,至少不會落後於人吧。最關鍵就是老爺對他的器重,什麼事都讓他去做。這就叫他們看見了希望,一直在謀求。當然,也不是什麼事都沒有。輩分不對啊,論輩分,老爺該把他喊老輩子,喊十九叔。過繼,過繼一個兒子才對,沒有人會過繼一個老輩子,過繼一個爸爸吧。

老爺看着米千滄,很順眼,說:“你去找虎兒說一聲,你哥的事情你領了。”

“是。”

“我今天也不是要出門去,就是教你進城去,給二女子余保利說一聲,三女子有喜了,報一個喜就回來。”

“是,老爺。”米千滄說。他一直就覺得跟老爺出門是最好最輕鬆的美差。這不是嗎,就是跑一趟,說一句話,這邊的事情做了拿月例,那邊還要拿余保利的賞錢。

“你去吧,虎兒現在應該在賬房裏。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米千滄想想,說:“老爺,後頭灣里那百十戶人家,其實是有錢的,就是不想給祠堂交,他們是給祠堂出難題。對這種人,就不能心慈手軟,宗法上說了,種了祠堂的公田,該給祠堂交的一分也不能少。他們憑什麼不交?交上來的錢糧也不是老爺要用,祠堂春秋祭祀,辦學敬老用。他們都明白啊。”

這事,本來和米千滄沒有關係,但剛剛給老爺辦事,他不能不在老爺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精明和對家族事務的關心。

老爺笑笑,明白米千滄的心思。後頭灣的人家種的不止是公田,大多數是長房的田地,去年受災歉收,有些人家飯都吃不起了,沒有交租,也沒有交每戶該攤派的年例。不多。一個大家族的事情,要辦好並不簡單,每個人想的事情都不同的。說:“你去吧。”

米千滄得意的走了。

大姑在青荷青草的攙扶下,過來了。

米甫臣聽米千滄說了事情,也過來了,一見大姑,趕緊從青荷青草手裏接過,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臂,讓她坐在老爺下手邊。說:“千河爺爺肯定沒有病,裝的。昨天我還看見他擔了一挑穀子到水碾子去碾米。”

老爺大度的說:“算了,乾脆就說,他不想幫着祠堂辦事就是了。米家的人這麼多,想來祠堂幫忙的人多得很,離了紅蘿蔔就不做席了嗎?”頓了頓,看着大姑,笑說:“三女子,你今天氣色好多了,早晨吃飯了嗎?”

“我很好。”大姑說。儘管她還是很難受,吃不下飯,心裏堵得慌;儘管她還是睡不着覺,白天打不起精神。她的一切和昨天前天一樣,很難受。但是,因為剛才,米甫臣當著老爺的面,像捧珍寶一樣扶了她一把,她就很好了。女人,結婚以後,身體心智都要經歷一次脫胎換骨的變化,經,孕,產,哺,由一個女孩羽化成一個母親,那是她們與生俱來,不能承受,又不能不承受的磨難。在這個磨難中,她們希望得到,也只能得到的,僅僅是她們的男人扶她一把,給她一點力量,幫她挺過這個磨難。扶她一把,是她自己的男人扶她一把。大姑看着老爺,見老爺今天也臉色紅潤精神很好,說:“老爺,你今天也很好啊。”

老爺臉紅了,顯然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的孟浪,嗔怪的說:“沒規矩。”

“真的,老爺,你今天神清氣爽的。虎兒,你看是嗎?”大姑問。

米甫臣笑說:“是啊,老爺早晨吃了兩碗百合稀飯呢。”

“你怎麼知道的?”大姑問道。現在,她和米甫臣並不和老爺老太太一起吃飯。特別是早飯。

“這——”米甫臣一時語塞,不好回答。

“是嗎。老爺。”大姑又問老爺。

老爺笑笑。半年了,他一直吃不下,睡不香。昨天晚上到太太房裏睡覺,睡著了,今天早晨起來,吃飯也吃得下了。但這種事情,能給自己的女兒說嗎?三女子已經結過婚,顯然不能說。

“巧兒你說。”大姑聽見老爺今天吃了兩碗飯,這當然是一件很值得慶幸的事情,一定要問清楚。

巧兒說:“大姑你知道,我侍候老爺太太吃飯,他們吃過了,撤下來,我再吃。今天老爺吃了兩碗,就沒有剩下的了。剛才,我路過賬房,看見大爺桌子上有綠豆糕,就要了兩塊吃。大爺問,我就告訴他老爺今天吃了兩碗飯,我沒有吃早飯。”

“哦。”儘管仍然不知道老爺為什麼就好了,但他吃了兩碗飯,這已經被證實了,老爺今天神清氣爽有了最實在的佐證。老爺健康長壽,是大姑最大的心愿啊。大姑想想,說:“老爺,那些箱子,放在老爺屋裏就好,何必要搬到我屋裏來呢?你知道,我是坐不住的,萬一一錯眼搞丟了弄亂了,麻煩。”

大姑其實就是為了這個事過來的,一大早晨,就來了幾個人抬箱子過來。這就是一些賬目,放在哪裏不是放呢,還要巴巴的抬來抬去。

老爺笑笑說:“沒什麼,也不會弄亂什麼。那些東西,只要別讓人動它就行。”

老爺今天的感覺真的非常好,只有長期失眠睡不着覺的人,才知道能安然一覺到天亮的舒暢;也只有長期吃不下飯的人,才能知道能吃兩碗飯的那種飽的滿足。大姑過去以後,老爺又逛到賬房來,見米甫臣在那裏練字,賬房另外的人都各自出去辦事去了。坐下后,說:“虎兒,還是想出去嗎?”這是接着昨天的話題。

米甫臣很不好意思,說:“不了,我哪知道大姑是懷孕了才那樣啊。”

老爺笑着點頭,說:“就是,對她好點。”

“是,老爺。”

老爺想想,也深知道,米甫臣好三女子現在的夫妻生活肯定不好,這才是虎兒鬧着要出去的原因。男子,結婚以後,與女人有了房事,再要長期禁慾很難啊。這,在大戶人家的婚姻中卻是早有安排的,就是妾媵,陪嫁丫頭,就是讓男子在這個時候瀉火的。過了,主婦願意,就給一個小妾二房的名分,不願意,就是通房丫頭,留着可以,嫁出去也行。這個,在老爺已經嫁出去的兩個女兒家裏是沒有問題,不必要他操心,自有女婿家裏人去管。米甫臣是老爺的上門女婿,家裏又沒有人,也沒有人指點他,就不得不由老爺自己來給他說了。

“你們,那上面要注意啊。”老爺叮嚀。

米甫臣看看老爺,臉一紅,說:“知道。”

半年了,大姑一直就不讓,過了很久,晚上才有一次,而且很不盡興,還要怎麼樣呢?

老爺很難說出口,但又不得不說,紅着臉說:“其實,青荷,青草她們,你也可以。”

米甫臣大驚,說:“老爺,我沒那意思啊。”

老爺搖搖頭,說:“陪嫁丫頭,妾媵,就是那意思。主婦不方便,不能,就用。只是你一定不要和她們認真,她們就是傭人,供我們用的,用她什麼,怎麼用,都是我們的事情。你可以。三女子生活在我們這樣的家庭,知道,她會明白這事理的。”

“這——”米甫臣張口結舌無言以對。他二十歲,正是龍精虎猛的時候,很想那事啊。大姑不讓,也經常做夢,想。想過溫柔的青荷,爽朗的青草。但是,可以嗎?

老爺知道,這也不是可以,必須深入探討的事情,只能告訴虎兒,可以怎麼樣就行,點到為止。拍拍虎兒的肩膀,說:“好好跟三女子過,有事說出來商量。別總說要出去。幫我管好這個家,我們都靠着你啊。”

“我,我知道了。老爺。”米甫臣喃喃說道。直到老爺走了,直到中午,他都沒有想清楚該怎麼辦?老爺說:傭人,青荷青草是傭人嗎?是!就是供主人使用的傭人,怎麼用,用她什麼,都是我們的事情,對嗎?也對啊。怎麼到了這樣的事情上,想來就這麼彆扭呢?

吃中午飯,青荷青草侍候着,米甫臣見了她們,無緣無故的就臉紅髮燒。匆匆扒拉幾口就進裏面床上躺下,苦思冥想。可以,至少他知道,青荷也願意。但是,該怎麼辦呢?為什麼想到這個總是這麼彆扭呢?

大姑也發覺了米甫臣的異樣,進來問他怎麼啦,是不是病了,累了,還是有心事。要不叫青荷她們來給按摩一下吧。

米甫臣跳起來連忙說不用,我很好沒有什麼。逃跑一樣出去了。走到門口,遇見了老爺,只好又回來,陪着老爺看那些箱子。老爺順便就說起了昨天晚上老輩子們過來說起的過繼的事情。米甫臣置若罔聞,想着心事。大姑問道:“沒有說起過五房嗎?”

老爺笑笑,說說起過,說是米石稻。但是他沒有讀過書啊。

大姑又說:“米萬成他們家沒有來人嗎?”

“沒有,這樣的事情,哪有他們說話的份兒啊。”

“哦,沒有就好。”大姑說。

老爺說:“不過,米萬成的意思倒是很清楚,他重孫子不行,他兒子也可以啊,都是讀過書會辦事的人。”

“米千滄?”

“對,他們就是這個意思。”

“荒唐!”

“也不是沒有道理啊。”老爺說:“雖然輩分不對,但是這是繼承我們米家祖宗的香煙,要接手當族長,管理家族事務。太小了,沒有文化,不會辦事的,都不行,想來想去,還就是米千滄了。如果不行,還真的只有選他,過繼在我爺爺的名下。”

大姑冷笑,說:“他們是為了祖宗香煙嗎?他們是要謀奪我們長房的這份家業,這些房產地產。”

老爺悲苦的搖搖頭。這本來就是事實啊,是老爺為了家族的安定平穩,不得不作出的荒唐選擇。

大姑想了一陣,說:“老爺,後頭灣那一百多戶人家,大多數到現在也沒有把該給我們交的地租,和給祠堂交的攤派交來,你知道嗎?”

“我知道啊。是虎兒給你說的嗎?”老爺問,這就不是她該過問的事情嘛。

大姑看看米甫臣,說:“他才不會給我講這些呢。是巧兒給我說的。他們就是怪祠堂不考慮他們的要求。他們要把老鴉灣堰塘的堰埂加高一丈,堰塘的水就可以放到後頭灣,那邊的田地就可以變成水田栽秧子了。這個事情,祠堂已經說了好多年,怎麼沒有辦呢?”

老爺很奇怪啊,三女子怎麼突然關心起這個了呢?“有這麼回事,你怎麼突然就想起這個了呢?”

大姑說:“我不是突然想起,我還到老鴉灣去實地看過,堰埂塌了,漏咽也走路了,的確該整治一下了。”

“這是你該管的事情嗎?”老爺問道。

大姑反問:“我不能管嗎?”

老爺只好耐心的說:“當然不是不能管,問題是你懂嗎?要修堰埂,就要把堰塘的水放干。堰塘不蓄水,小春這一季的油菜麥子拿什麼水去灌呢?堰塘下面這幾百畝田,都是二房四房五房的旱澇保收的好田地,現在堰塘還能夠蓄水供他們用,所以他們一直就不同意修。還不說要把堰埂加高一丈,那就更不是兩三個月能夠做好,到了夏秋季節還是蓄不了水,就又得耽誤他們一年的收成。這些,你懂嗎?”

大姑冷笑說:“我懂,那不是很好嗎?堰塘幹了,他們也只有靠天吃飯了,連着幾年大春小春都絕收才好呢。沒有了錢,他們說話的聲音也就沒有那麼粗了,也就沒有那麼想把米千滄過繼過來給我當爺爺了。”

老爺聽了很生氣,大聲說:“三女子,不準這麼說,都是人啊,米家的人啊,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很正常,當家人就是要搞好平衡嘛。”

人!

在一邊苦思冥想的米甫臣腦子裏突然開竅,想通了。

對,就是人。

老爺說:大姑身子不方便,不能和他敦倫。他可以和青荷做。和青草做。因為她們是妾媵,是傭人。是供主人使用的,用她什麼,怎麼用,就是主人的事情了。和她們做,不要帶有感情就行。這是老爺的意思。但是,米甫臣能夠嗎?他不能啊。做那事,必須和人做,必須把對方當成人啊,是人,能沒有感情嗎?

還特別是面對相處了五年的青荷,青草。他和他們本來就是有感情的啊!!!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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