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72婚心似箭

72.72婚心似箭

攜手醉紅塵之晉江獨家發表從孫箐出現、期間兩人互不相讓的口角紛爭、到最後孫箐怏怏不樂地離開,由始至終,蕭雲溪沒有急於澄清什麼。鹿塵想得明白,因為事發突然,他像個刺蝟一樣豎起全身的刺防禦敵人入侵,根本沒時間也沒心情去解釋這一切的合理性。

鹿塵能夠理解,但心裏非常不痛快。

儘管洛明遠反覆強調整件事是一個局,是競爭對手派人來砸場子,鹿塵卻無法相信事情可以巧到蕭雲溪的前女友和前姐夫一同出現。

對方的用意昭然若揭,這並不是針對洛明遠以及嘉木拍賣行,而是專程來噁心蕭雲溪的——難道只因他是洛明遠的師弟、是目前洛明遠最為信任的人,就必須承擔所有痛苦嗎?

不知不覺間,鹿塵已經在替蕭雲溪難受了,她如困獸一般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又焦慮又煩躁,壓抑了大半天的情緒好似洶湧的洪水,幾乎要破堤而出,淹沒她整個人。

現在打個電話給他?鹿塵猶豫着,拿起手機又放下。

洛明遠白天受了不小的刺激,蕭雲溪這會兒肯定陪在師兄身邊,貿然打過去必將打擾他們談話……不知過了多久,鹿塵望望窗外愈加深沉的夜色,又低頭盯着手機屏幕上的時鐘,已是九點四十。她醒過神,發覺苦等下去不是辦法——直接去找他才對!她匆忙抓過外套,胡亂披在身上就衝出了房間。

蕭雲溪住在十層的雙人標準間,房號1026。鹿塵心急如焚,根本等不及坐電梯,從防火通道的樓梯一路跑了下來。門是虛掩的,房間裏面幾人打牌的歡笑聲和牢騷聲聽得一清二楚。這幫不知愁滋味的同事,心情從不會受到外界半點的影響——鹿塵深知這節骨眼上,蕭雲溪不可能參與任何休閒遊戲,她於門外駐足片刻,趕忙往洛明遠的房間跑去。

1001是十樓走廊最東邊的一間,房間面積大,也相對安靜。鹿塵氣喘吁吁地摁下門鈴,滿心期待蕭雲溪來開門,可是她等來了神色憔悴的洛明遠,“小鹿?有事嗎?”

“師父,我想問問……”鹿塵赧然一笑,轉移話題道,“您收到我的郵件了嗎?”

“收了,雲溪幫我查收的。”洛明遠端詳着鹿塵,忽而笑了,眉間的愁雲也漸漸散開去,“你這孩子,有什麼話不好問的?是想問雲溪去哪兒了對吧?他八點半就從我這兒走了,你可以打手機直接問他。”

鹿塵紅了臉,卻強作鎮靜,胡亂應了一句,“行,我知道了,師父您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不等洛明遠繼續說話,她倉皇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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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狂奔,直到跑回十六樓,鹿塵漸漸慢下腳步,肺像要炸開似的隱隱作痛,下意識地大口呼吸着走廊里清新劑味道的空氣。緩了好一陣兒,她才走到房間外,摸出房卡開鎖,門卻從裏頭自動開了。

蕭雲溪擋在門口,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出去不鎖門,不怕房間裏藏個壞人嗎?”

“你……”鹿塵本想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轉念一想,凡事都要問清楚實在太累,只要他安然無恙,她懸着的心也就安穩了,“少誑我!你嘴皮子功夫那麼好,到服務台再要一張房卡能有多難?”

“是嗎?”蕭雲溪極為應景地接過話茬,“你在誇我?真好,每個字都特中聽。那——待會兒咱們就試一試我這‘嘴皮子功夫’,免得閑置造成浪費!”

鹿塵假裝沒聽到,一個側身擠進房間,“剛才我去師父那兒找你,他說你很早就走了。你那間房,小王他們四個正在打牌,吵得昏天黑地。我想你平時喜歡安靜,肯定不會待在那裏……”

蕭雲溪關好門,回過頭笑道:“一會兒不見,十分想念是不是?”

“想念你?怎麼可能?我是怕……”

話說到一半卡了殼,眼前的景象讓鹿塵啞然失笑。之前她放電腦的小桌已經挪到了客廳正中,外賣的便當盒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卧室床邊的兩把扶手椅好像兩位忠誠的士兵,一左一右地守在桌邊,像是等人快快坐上去享受美食。

“沒吃晚飯的小孩兒,你現在餓不餓?”蕭雲溪從背後輕輕擁住鹿塵,“我跟本市的朋友打聽了口碑最好的燒烤店,正好離得不遠。下山跑了一趟,打包回來還是熱的呢,來,你沒食慾也陪我嘗一點。”

明明一切正常,怎麼會有種天搖地動的暈眩感……鹿塵暈乎乎地嗯了一聲,暈乎乎地坐到了桌旁椅子上。

飯盒的蓋子被蕭雲溪依次打開,很快,烤串的香味溢滿整個房間。她咽了咽口水,剛想拿起一串雞翅,他卻先一步遞上粥碗,“喝這個,胃裏不空了再吃別的。”

“好。”鹿塵聽話地捏湯匙,小口小口喝起粥來。粥熬得很爛也很甜,紅豆薏米山藥入口即化,一刻不停地喝完,胃裏果然暖和不少。

蕭雲溪雙手奉上色澤誘人的烤雞翅和烤香菇,看鹿塵吃得開心,他不忘打趣道:“聽說颳風天,雞翅和香菇更配喲——好吃吧?好吃我明天再去買。”

鹿塵恢復了食慾,咀嚼的時候含混地答應着:“嗯,好吃!”

“那你邊吃邊想,看看B市有什麼美食讓你惦記了好久還沒品嘗過。”蕭雲溪說,“咱們住的地方是有點偏遠,交通還算便利,我打車來回,花不了太長時間。”

“不,”鹿塵忽然大聲說,“明天你乖乖留在酒店休息,想吃什麼我去買。”

“沒事,你喜歡吃就告訴我。”蕭雲溪腦子轉得飛快,馬上明白了鹿塵話里的含義,徵集活動的第二天是現當代藏品專題,她這是不願他累了一個白天晚上還繼續跑腿,妥妥的疼愛之情溢於言表!他感動地不知說些什麼好,只呆坐着,看她像個饞貓兒一樣吃東西。

鹿塵以為自己話沒說清楚,連忙解釋:“明天早九點開場,到下午五點收工,你要忙八個小時。就算中間有短暫的小休,也是非常累人的……”

“小鹿,想喝酒嗎?”蕭雲溪冷不丁問道,“我想喝,陪我一起好不好?”

“好,”鹿塵對上他的視線,“我陪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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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風聲不知何時加重了呼嘯之勢,偶爾還能聽見兩三聲樹枝折斷的脆響,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尤其突兀。

鹿塵做了噩夢,驚醒后渾身打起了寒戰,害怕地蜷成一團。蕭雲溪沒有睡着,他輕吻她的臉,一下一下地輕撫她的背,似乎這樣做可以驅散她心中的恐懼。

“夢到什麼了?”蕭雲溪小聲問,“可以告訴我嗎?”

“好像是我爸爸,又好像不是。”鹿塵拚命搖了搖頭,“海水灌進了船艙,周圍全是水,每個人都在呼救。我想游到他身邊,但是來不及,我們中間隔着一道鐵欄……”

蕭雲溪從未聽鹿塵談起她的父親,僅根據她零星的隻言片語隱約猜到一些信息。那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似乎沒能逃過劫難。或許杳無音訊還能給人一線生機,看不到希望才是最壞的結局。他不懂怎樣安慰是有效的,只好緊緊地摟她入懷,用肌膚的接觸給她最貼近的溫暖。

聽着蕭雲溪堅實有力的心跳聲,鹿塵終於平復下來。兩人靜靜地相擁,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忽然,她抬起手,撫摸他的臉頰和耳朵,隨即猛地吻上他的嘴唇,像溺水者迫切需要氧氣一樣,吻得他無所適從。她非常清醒,清醒地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他也很清醒,即使幾小時前喝過酒,他卻對酒精免疫一般毫無醉意。她的手像有魔力,滑過他的皮膚,迅速點燃了一簇簇小火苗。他積極地回應着她,甚至比她更熱烈,熱烈到整個人軀殼不復存在,只余靈魂在熊熊燃燒……

夜深了,窗外風聲仍嗚咽不止。

黑暗中,鹿塵睜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盯着煙霧報警器那一閃一閃的紅色小燈。這一刻,她心裏前所未有的明凈,僅聽得見蕭雲溪均勻的呼吸。她發了會兒呆,微微側身,貼上他的胸膛,貼得如此緊密,彷彿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他的懷抱更安全的地方。

洛明遠感慨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蕭雲溪卻指明肯定是公司內部的人搞的鬼。辦公室不宜久留,他們走上樓頂天台,任冷風驅散昏昏欲睡的疲倦感,也正好藉此地商量進一步的對策。

“師兄,選擇在空調里裝攝像頭的人,想必智商也高不到哪裏去。”蕭雲溪緊跟在洛明遠身邊,壓低聲音說出想法,“我找專業人員來做個徹底的排查,看看你的辦公室還有沒有其它監控設備。”

“行,都交給你了!”洛明遠拍拍蕭雲溪的肩膀,“年一過完,緊接着就是春拍全球公開徵集活動,國內B市、S市這兩站最為關鍵,我派你去,怎樣?”

蕭雲溪凝神靜氣地想了想,說:“如果小鹿去,我就去!”很快,他自嘲地笑了,“四面楚歌的時候,我還這麼高調地秀恩愛,引起公憤概不負責。”

洛明遠也笑:“你要是哪天忽然低調了,恐怕連我都不適應。小鹿是個好姑娘,我希望你倆修成正果。”

“借你吉言,我們的婚期不遠了!”蕭雲溪抱拳謝過洛明遠,又補充說,“師兄,B市是首站,你得親自坐鎮,給那幫搞內訌的來個下馬威。”

洛明遠聞言一笑,“雲溪,在我面前你孩子氣一點沒關係,當著外人一定注意。”

“遵命,大師兄——”蕭雲溪調皮地敬了個禮。

“越說你越來勁了?”洛明遠像多年前與蕭雲溪初次見面那樣,給他當胸一拳,“所有師兄弟里,數你天資最高,弱點也是最明顯的。收藏這一行,水|很|深,稍有差池就會被人利用,更嚴重的可能惹來殺身之禍……”

蕭雲溪遠在國外的兩年多時間,醉心於自己的繪畫事業,不曾關注過國內收藏界的動向。聽洛明遠講得如此危言聳聽,他第一反應是師兄為了讓他提高警惕而誇大其辭,轉念細想了想,師兄畢竟比他年長三十幾歲,見多識廣,看問題面面俱到,雖然險些被偽善小人欺騙,但整體上極少出錯。最後,蕭雲溪接受了洛明遠的建議,話題就此打住,兩人誰都沒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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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拍徵集會B市首站,懷揣奇珍異寶的收藏者蜂擁而至。九點開場后,人員愈發密集,嘉木拍賣行雇傭的安保公司又增派了一些人手,以維持現場秩序。

頭一天是書畫和瓷雜專場,蕭雲溪表面上樂得輕鬆,心裏卻始終繃著一根弦。他帶領幾位下屬,於會場內來回逡巡,密切注意着來往人群,不放過任何一點可疑的風吹草動。

儘管防守功夫做的不錯,卻仍有競爭對手混了進來,而且他們出現的地方是最容易被忽略的——男衛生間。

洛明遠剛走出隔間的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迎了上來。

“洛總,好久不見!”甄誠疾步上前,殷勤地寒暄道,“六年彈指一揮間,您別來無恙啊?”

洛明遠微笑一下,“多謝挂念,鄙人還算硬朗。”

甄誠看了看洛明遠周圍,不見其他人陪同,問話便多多少少帶着挑釁的意味了:“如此重要的活動,洛總為何不帶助手出席?或者說,嘉木拍賣行除了您本人,難道沒有別的撐得起檯面的專家了么?”

“這麼說,甄先生如廁的時候總要帶着跟班?我可沒有這類癖好。”洛明遠面色如常,警告道,“至於嘉木的專家陣容,輪不到你過問。”

“洛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毒舌?”甄誠保持着得體的笑容,“您的高明招式,果然是晚輩學不來的。”

洗了手,洛明遠走到門口又停下,“年輕人,我不清楚你怎麼弄到的邀請函。嘉木的徵集活動僅面向網上做過登記的廣大藏友。同行是冤家,你明白么?抱歉,這裏不歡迎你,請你離開,否則我叫保安趕你走!”

話已至此,甄誠的神情驟然變了,“洛總,當年的事,雙方都有責任。您大人大量,別因為黎大師那幅秋林紅遍的山水畫記恨我一輩子——”

“六年前你們使詐用高仿換下真畫,轉手把真畫賣給老外,丟的是整個圈子的臉。”洛明遠怒道,“我寫的鑒定意見被你們老闆當場否了,後來出了事又想讓我背黑鍋,這就是你號稱的雙方都有責任?!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甄誠攔在門口,阻止洛明遠離開,他先講了一堆撇清責任的車軲轆話,而後搬出當時事件的細枝末節試圖自圓其說。

洛明遠根本無心聽,冷笑道:“看在你師父那幾分薄面上,我暫時不會報警抓你。倘若你繼續糾纏不休,我也就遂了你的心。”一把推開甄誠擋在身前的手臂,洛明遠說:“年輕人,以後的路還很長,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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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審環節的房間裏人頭攢動,鹿塵被周圍一聲蓋過一聲的嘈雜攪得心亂,正在為一件元代釉里紅瓷罐的真偽犯難時,忽然瞧見洛明遠臉色極為難看地走了進來。她不及細想,連忙請這位準師父掌掌眼。

洛明遠雖是心情欠佳,卻沒有拒絕,他將瓷罐托在手中,目測了型釉色光四個基本元素,直截了當搖了搖頭,“不對。”

一旁的貨主面露不悅,沖鹿塵絮叨半天,堅決聲稱這件貨是正規程序拍得,並且報上貨品出處。鹿塵好言安撫無效,情急之下,她拿起對講機呼叫了蕭雲溪。

本要轉身離去的洛明遠,一聽到貨主道出的拍賣行名號,瞬時收住了腳步。近些年收藏市場熱度越炒越旺,從業者卻是素質各異、良莠不齊。洛明遠想起方才那個叫甄誠的傢伙,和甄誠就職的那家臭名昭著的拍賣行,再看看面前這位上當受騙的貨主,他怒從心頭起。

“小鹿,把那罐子遞給我!”

洛明遠這一聲怒吼,將周圍七嘴八舌的噪音鎮住了,人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卻都抱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圍攏過來。

“洛總,您……”鹿塵怔怔地站在原地未動,深感不妙。她眼角餘光瞥見蕭雲溪朝這邊跑,心裏稍稍踏實一點,不僅想到了拖延時間的方法,也順勢改了口:“師父,貨主的意思是請咱們做個全面測評,他說不介意在底部鑽孔取一點瓷粉做碳14測定。”

洛明遠心火燃得正旺,滿腦子都是先砸為快的想法,哪裏聽得進去鹿塵這套說辭,他想自己上前去夠瓷罐,卻被蕭雲溪一個閃身攔得密不透風。“師兄,你身體不舒服,我陪你到樓上休息。”

“休息?這個時候你讓我去休息?雲溪,有人做局來砸場子,我偏要破了局毀了假貨,也藉機給藏友們一個警告。”

“師兄,你聽我的、必須聽我的!”蕭雲溪緊緊地抓住洛明遠的雙臂,“不管誰做的局,咱不能主動往裏栽。你冷靜一下,待會兒我讓安保公司清場,到時咱們再細說……”

“來不及的,雲溪,你別攔我!我可不能眼睜睜看着它再流入市場去騙人!”洛明遠素來平和沉穩,今天確實被刺激到了,他不顧身份形象,瘋了似的要砸掉那件仿元代釉里紅的瓷罐,即使當著媒體的面他也不在乎。

“呵呵,老了,到底是老糊塗了——”一個故意拖長了音調的男聲傳入大家耳中,“各位藏友,你們瞧,嘉木的元老已經發了瘋,真東西說成是假的,你們的寶貝他完全不當回事!”

循聲望去,人群之外站着一男一女。

男人身材高大,臉頰瘦削且皮膚極差,五官雖不醜但也稱不上英俊,所穿禮服倒是名牌,卻毫無氣質可言,他眼中輕蔑的笑意只能給人一種狡猾猥|瑣的印象。女人衣着華麗妝容精緻,一張嬌小的臉龐,眉眼斜掃入鬢,自有一番風韻,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完美的頭身比例,不用問也能猜出她的職業。

鹿塵愣了:眼前這個女人,怎麼和蕭雲溪燒毀的那幅畫像上的人一模一樣?她不禁抬頭望向蕭雲溪,見他神情複雜欲言又止,即明白了來者何人——至少女人的身份一目了然,不必再追問。

洛明遠趁所有人注意力轉移的當口,再次去奪貨主懷抱里的瓷罐,兩人幾乎廝打成了一團。蕭雲溪反應神速,緊緊揪着洛明遠,協同聞聲趕到的保安一起,制止了即將發生的鬧劇。

“嗨,沒想到你能以大局為重,雲溪,以前你可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女人表情極為誇張地揶揄道,“誰那麼厲害讓你轉了性子?哦,我知道了,是你身邊的小姑娘嗎?”

蕭雲溪看都不看前任女友,視線越過她停在遠處某個位置。

“我的未婚妻不需要你這種人來評頭論足。孫箐,我也沒想到你挑來挑去最後選擇了我的前姐夫,我提醒你一句,甄誠不是什麼好人,不過如果你是心甘情願登上賊船,我只有祝你一路順風了。”

“不懂!”

“敬酒不吃吃罰酒?”鹿塵揪住他的耳朵,佯作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非讓我動用武力,非把我變成悍婦,你就滿意了?”

蕭雲溪眨眨眼睛,可憐巴巴地小聲嘀咕:“也許你本來就是悍婦……”話音未落,他的肚子倒是先發出了抗議,咕咕地響了好幾聲。

“還說不餓?身體是不會撒謊的。”鹿塵噗的一下笑出來,連忙拿過床邊矮柜上的手機查看時間,“不到七點?我以為睡過頭了。”

“你有急事要辦?”蕭雲溪笑嘻嘻地舔着臉湊上前,“好不好玩?帶我一起去吧!”

鹿塵快速穿好T恤和運動褲,下了床,“你不問問我為什麼來L市嗎?”

“我等着你先問我怎麼找到你的。”蕭雲溪抓過兩個枕頭當靠墊,懶洋洋地偎於床頭,“算了,我主動交待吧,墨駒哥動用了一點小特權,幫我查了你的身份證都出現在哪些地方,所以我能在你趟渾水之前,及時趕到。”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不該來。”鹿塵點開訂票軟件,發覺自己的訂單由於超時未付款而取消,而當天回Q市的其它兩次航班也已滿員,她只得苦笑,“沒票了,我看咱們明天才回得去。”

蕭雲溪伸個懶腰,也穿起了衣服,“不急着回家。敢要挾你的那位神人,想必不是什麼善主,我既然追來了,怎麼也得拜會拜會。”

鹿塵心有顧慮,坦言道:“不見為妙,我怕你們又打起來……”

“好,我明白了。”蕭雲溪說,“待會兒咱們踏踏實實吃頓早餐,然後我就約他出來見一面。”他停頓一下,繼續說道,“放心,小鹿,這一次,我不會再被他激怒。”

-

出於安全考慮,鹿塵將見面的地點定在了古城區鬧市最大的咖啡館。她和蕭雲溪落座后不足一分鐘,甄誠便出現了。

沒帶助理和司機,隻身一人,這不是甄誠的風格。昨天,雖然表面上看甄誠獨自坐在酒吧里,實則保護他的人就守在酒吧外面,精明如他,從不真正相信任何人,也不會貿然鋌而走險。

鹿塵惴惴不安地望向窗外空地上停的汽車,卻沒發現甄誠昨天乘坐過的那一輛。

甄誠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留情面地問道:“你擔心我雇打手來教訓你們么?哈,看得出你對我誤解很深。”

蕭雲溪輕輕握緊鹿塵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一切難題交給他來解決。

“當著我的面,就沒必要時時刻刻秀恩愛了吧?”甄誠不屑地撇嘴笑笑,“雲溪,難為你大老遠跑一趟,有什麼話快說,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我有兩個請求。”蕭雲溪說,“第一,請你在小鹿面前講清楚,當年我究竟是不是花了你的錢付的學費,我姐姐是不是靠你養活;第二,我希望你給個確切的日期,哪一天或者哪個時間段,我會收到法院的傳票。”

甄誠嗤笑道:“嗬——你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這是!”

蕭雲溪神色如常,沒有絲毫的慍怒情緒流露,“你只需要說出事實,其他不相干的廢話,你說多了累,我們也沒工夫聽。”

“幾年不見,你果然進益不小!”甄誠突然發起了感慨,“好吧,遂了你的意。酒會上我那麼說是典型的激將法,你確實經不起刺激,一提你姐姐你就要殺了我——我實話實說,你美院三年的學費,都是你勤工儉學自己攢的。本來嘛,你沒出名前單靠臨摹世界名畫就能夠養活自己了,出了名更是大把機會賺錢,不需要我接濟。”

“我的事就此打住。”蕭雲溪正色道,“我姐姐,有沒有花過你一分錢?”

甄誠搖了搖頭,無奈地回答:“沒有。雲蕾的工作能力一向出色,很多時候我不得不欽佩她那股不服輸的勁頭。離婚時,她把我送她的所有禮物都退還給我,甚至包括最初追求她時我在街邊攤買的手鐲……五十塊而已,她真的要和我斷得這麼清楚么?”

蕭雲溪說:“好,我只要小鹿知道真相就可以了。”

人前不打誑語,人後默然承受,被誤會時不急於反駁,被打壓時不輕易屈服,他的另一面,如此澄凈泰然——鹿塵側過頭,望望蕭雲溪,心中不禁生出滿滿的愛意。他像是心靈感應一般,適時地看了回來,目光交匯之時,兩人都不說話,只淡淡一笑,對方的想法已瞭然於心。

“終於明白,只羨鴛鴦不羨仙是怎樣一種狀態了。”甄誠自嘲地笑笑,“你們倆啊,絕配!”

蕭雲溪一抬手,做了個制止的手勢:“先別忙着捧|殺。我的第二個請求,正等着你的答覆。”

甄誠說:“不忙,來都來了,總得喝點再走。”他叫來服務生,點了兩杯黑咖啡和一杯拿鐵,“雲溪你這幾年口味沒變吧?小鹿愛喝什麼口味我不知道,隨便喝喝吧!”

“謝謝你的好意。”蕭雲溪讓服務生先別走,改了餐單,只留下一杯黑咖啡。

“你警惕性這麼強,過分了吧?”甄誠面露不悅,“難不成大庭廣眾,我還能趁你不注意給你們下藥?”

蕭雲溪說:“你誤會了。我們倆睡眠都不太好,早就戒了咖啡。”

“行吧,話已至此,我說別的也是多餘。”甄誠嘆口氣,“不管你怎麼想,該做的禮節我一樣沒少,也算是對得起我的前妻你的姐姐……”

“打住!我不想聽你懷舊。請你明白一件事,我姐姐和你不會再有交集,你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從此都不去打擾對方。”蕭雲溪打斷道,“接下來,我等着你提起訴訟索賠。還有,你不要再糾纏小鹿,她心善,才被你利用。這句話我只說一遍。”

甄誠舒展了眉頭,成竹在胸地笑了:“既然你有心理準備應訴,那我確實不用患得患失地怕影響你的前途。其實,我委託的律師已經準備好了,只等我一個電話他就按計劃實行。”

蕭雲溪也笑,“沒問題,我等着!”

黑咖啡送了上來,甄誠捏着小匙攪拌幾下,啜飲一口,說:“小鹿很好,很優秀,但你想沒想過,她身上總有你不知道的事,不是么?你敢打包票你對她的經歷了如指掌?”

“你這話什麼意思?”蕭雲溪捏緊拳頭,空氣中充滿了劍拔弩張的意味。

“四年前,Q市濱海區珊瑚大道,候鳥酒吧。”甄誠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你的小鹿,當時不叫鹿塵,她用了假名字推銷啤酒,確切地說,是藝名。你想像不出,她有多受歡迎,很多男人為她發狂……”

鹿塵騰地站了起來,未及開口,蕭雲溪也隨她一齊起身,同時警告甄誠:“你在這兒繼續編故事吧,我們沒時間奉陪!”

“這怎麼是編故事?”甄誠忽然大聲笑道,“雲溪,你的心智並不像你的外表那麼成熟啊,兄弟!你不相信我說的,沒關係——等你想問的時候,你直接問小鹿好了——問問她,酒瓶子爆|頭是什麼感覺?還有,重點問一問,那個總是穿一身黑衣的小夥子到底是誰?他最後帶她去了哪裏?”

-

回到酒店,一關緊房間的門,鹿塵就被蕭雲溪的懷抱牢牢鎖定了。她仰起頭,與他對視,張了張嘴想說話,他卻先開了口。

“噓——”他輕聲道,“你先聽我說,我不信甄誠編的那些謊話。不管你經歷過怎樣的事,我都能接受。哪怕……哪怕你曾經有過一段讓你刻骨銘心的戀愛史,我也保證,盡量不去想……”

鹿塵沉默了片刻,如實相告:“甄誠說的那些,都是真事。”

“不,不要說出來!”蕭雲溪鬆開懷抱,逃避似的躲開鹿塵的目光,“我從來不敢告訴你,我特別沒有自信——我寧可不知道你以前的事,也不想拿自己去和誰比較。”

“那我更有必要說給你聽了!”鹿塵牽起他的手,“我一直在等待一個適合的時機,也許現在就是。”

“我……我吃醋。”

鹿塵忍俊不禁,“先聽我說完,你再決定吃醋是吃一碗還是一壇,好嗎?”

“呵,酒吧……”男人呲牙咧嘴地怪笑兩聲,“你這裏三教九流的人來得多了!憑什麼針對我一個?”

“別人都是文明人,只有你一進門就動刀動槍。我這裏不歡迎你!”

待年輕女子走到跟前,鹿塵才看清,她皮膚白凈,身材豐腴而勻稱,一身嶄新的服飾,如過節般穿戴得隆重正式。素白色的寬袖褂衫,外加酒紅色坎肩,七彩腰帶裝飾的百褶圍腰,下着與衣服顏色相同的素白長裙。而她肩頭那塊黑色羊皮披肩,格外美麗,由整塊黑羊皮製成,兩肩處點綴着絲線綉成的日月圖案和依次排列的“七星”。

男人不懷好意地笑笑:“喲,瞧瞧,你穿成這個樣子,該不是想勾引誰吧?”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年輕女子手持一支火鉗,示威似的揮動幾下,“最後警告你一次,要是不想讓我敲爛你的腦殼,就趕快滾回家去!”

男人瞥一眼桌上的酒杯,又瞅了瞅面無表情的甄誠,彎腰撿起地上裝有現金的書包,再起身時將手裏的刀一把拍在了桌面上,衝著甄誠威脅道:“好!看在阿月姑姑的面子上,今天先不收拾你!但是我告訴你,這事沒完!”

“出去出去——”年輕女子推男人的後背,隨手拿起那把銹跡斑斑的砍刀扔出門外,“別再讓我看見你糾纏這兩位客人!”

“你胳膊肘往外拐,小心我告訴阿公……”男人不甘心地嘟噥道。

“好啊,你去告!”年輕女子真得被惹急了,火鉗照着男人的頭頂就是重重一下,“就算你告了狀,阿公也不會幫你說半句好話,也不用阿公親自出馬,我收拾你綽綽有餘!”

男人慘叫一聲,捂着腦袋跑出門,跑了幾米遠,又折回來撿地上的刀。年輕女子又一次舉起了火鉗,男人便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門前小路的盡頭。

甄誠徐徐站起來,朝年輕女子一拱手:“大恩不言謝!”他將鹿塵介紹給女子認識,“這是我這次來尋寶的搭檔,與你年紀一般大,卻也是天資聰穎、獨具慧眼。”

“你好,我叫周月,離歌酒吧的老闆。”年輕女子開朗地笑笑,與鹿塵握手,“你第一次來我們這兒就碰上這種人,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鹿塵客氣地點點頭,“沒什麼,只要人沒事就好。”

“你這侄子不會再來搗亂了吧?按你的輩分,他這麼胡鬧你完全可以教訓他。”甄誠說,“他不懂這裏的門道,糾纏下去可要壞了大事。”

周月搖頭,“應該不會了。曾經我以為他人不壞,只是貪玩。誰承想他賭錢輸得傾家蕩產,把家裏能變賣的都賣了。我堂哥臨老了連一間屋子都沒得住,辛苦大半輩子攢了不少好東西,就剩下這隻杯子。正巧我想到你在拍賣行工作,所以請你大老遠跑這一趟看看貨。”

甄誠面色有些泛紅,不同於方才的鎮定自若,他像是燙了手似的放下鬥彩杯,“我成了趁火打劫的無良商人。”

“幹嘛貶低自己?”周月笑道,“你付的不是訂金嗎?等上了拍我堂哥還有得賺。”

甄誠欲言又止,一雙眼直勾勾地望向周月,一時不知如何跟她講清楚。

鹿塵觀察着他倆的神情,霎時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周月念着多年的交情,非常信任甄誠,告訴他家裏親戚有好貨出手,但是甄誠並沒有按照正規流程來簽訂委託拍賣的合同,而是以個人名義買下了貨主的東西。這樣一來,價格必然壓得很低,最多能達到拍賣成交價格的十分之一,或許甄誠更為黑心,他謊稱貨不對,直接按仿品來收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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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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