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94.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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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地點、人物,記憶沒有出一點差錯,如果非要說此刻和前世有什麼不同的話,那也只有林驚蟄這個曾經膽怯彷徨的孩子不再心懷憧憬了。

如同看穿眼前嚎啕得聲嘶力竭臉上卻沒有一滴眼淚的姨媽江曉雲和舅舅江知,同樣的畫面,間隔二十年觀賞,他的感悟大有不同。

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林驚蟄知道自己的母親江恰恰如同前世一樣不曾到場。

他不禁疑惑,上輩子的自己究竟是得了什麼樣的失心瘋,才會認為一個連從小寵愛自己的父親葬禮都不願意出席的人會是個好母親?

******

江恰恰那邊的情況,林驚蟄多少了解一點。她和林驚蟄的父親林潤生離婚後,就迅速地和這一任丈夫齊清組合了家庭,兩人目前定居在群南省省會群南市,開了家房地產公司,現在的名字叫“齊清地產”,規模只能算小有根基。

但林驚蟄知道,這樣的現象不會維持太長。

六年後,“齊清地產”將會與已經成為酈雲市著名企業的“知曉地產”合二為一,改名為“齊江集團”,穩坐上群南省第一地產企業的寶座。

“知曉地產”正是林驚蟄的姨媽和舅舅合夥開設的公司,而後搖身一變,他倆又成了“齊江集團”的重要股東,風光顯赫到什麼程度?就連酈雲市的□□都要敬讓三分。

真可謂是殺人放火金腰帶。

不過好在那只是未來,而現如今,這群陰險卑劣不擇手段的傢伙,還不曾發展出如此澎湃的力量。

姨媽江曉雲和舅舅江知心思正盯在古董上,後世對林驚蟄不屑一顧的“齊江集團”副總裁江恰恰,現在也還是那個在丈夫面前想盡辦法和上一段婚姻擺脫關係的普通女人。

江恰恰的第二任丈夫齊清,外表清雋儒雅,骨子裏卻是個非常封建又大男子主義的個性。加上家裏在省城有些威望,他家人自認門第不同於普通群眾,對江恰恰的第一任婚姻一直心懷芥蒂。為了在夫家站穩腳跟,江恰恰可以說是不遺餘力,結婚之後甚至連跟娘家的來往都徹底切斷了。上輩子的林驚蟄被她誆去省城,也不過做賊似的呆了小半年,隨後便被江恰恰以“父親強烈要求”為由,中途退學送到了燕市那邊。

那時的林驚蟄對這個理由深信不疑,也因此在到達燕市后,對同樣毫無印象的父親心中充滿了敵意。只是當時的他並不知道,自己離開不到一年,那個對他口口聲聲“今生只會有你這一個孩子”的母親,就滿心甜蜜地誕下了自己真正期待着的“愛情結晶”。

林驚蟄從回憶中醒來,接過公證人員和律師正式移交給自己的曾經屬於外公的古董庫房鑰匙,離開之前,他最後朝內看了一眼。

不大的空間內,三方壁櫃裏,大大小小羅列着的,就是外公這一生最為珍視的藏品。很遺憾的,林驚蟄沒能耳濡目染到這個愛好,他對古董一無所知,也缺乏興趣,唯一知道的,就是這一屋子被安放妥帖的青銅器每一件都價格不菲,並關繫着所有,所有他不大喜歡的人未來的命運。

林驚蟄眯起那雙形狀漂亮的眼,回首一整衣襟:“走吧。”

庫房安置在現在已經獨屬於林驚蟄的家裏,樓下正有人收拾靈堂,葬禮結束,姨媽江曉雲和舅舅江知罕見地沒有立即離開。

他倆坐在客廳里,正抱着電話神情緊張地盯着去往庫房的那條路。

見到林驚蟄的身影,兩人的眼睛都猛然發亮,江曉雲一手拿着聽筒,一手猛烈招呼:“驚蟄,快過來,你猜是誰的電話?”

林驚蟄站在原地,微微仰頭,從視線斜下方面無表情地審視着她。

江曉雲被盯得頭皮發緊,心道自己真是中了邪,同時尷尬地維繫着臉上驚喜的表情:“是你媽媽呀!”

聽到這句話,林驚蟄可算動了,邁開腳步緩慢地朝她走去。

江曉雲心中暗罵一聲,又同時難免生出點得意的竊喜來。不是她自誇,再怎麼關係不好,她也是看着這小鬼長大的,還能不知道他是什麼德行?雖然表面上總是一張油鹽不進的臭臉,但沒媽的孩子,心裏總是會念着媽。

江恰恰那邊對她們挖掘的新關係網如獲至寶,畢竟省城負責土地划批的人可不是輕易能牽上線的,他們手指頭漏出點沙來,都夠各大地產公司咂摸個一年半載了。而她和第二任丈夫的齊清地產成立沒多久,正處在急需扶持發展的關鍵時期,這個時候,要是能得到對方一點襄助,那可真是……

更重要的是,一旦她表現出自己擁有此等關係網的能力,那麼她在齊家和整個公司的地位,勢必也會大有提升。

這是個無比肥美的誘惑,且對合作雙方都有利無弊。但省城的下一輪土地劃分已經進入倒計時,沒有太多時間讓他們說服林驚蟄主動將東西拱手相讓了。姐弟三人一拍即合,最終決定由江恰恰和和江曉雲出面穩住林驚蟄,而江知,則見機行事,等到時機恰當,直接把東西拿走。

只要林驚蟄不追究,一切就萬無一失了。且不是他們輕敵,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小城市裏土生土長的,他能有什麼見識,恐怕連那堆古董值幾個錢都一無所知。到時候哪怕他不願意,自己這邊隨便打發點好處,糊弄糊弄也就解決了。

江曉雲盯着逐漸靠近的林驚蟄,彷彿已經預見到自己計劃成功后的遠大未來。

對方終於靠近了,伸出手,作勢要來拿電話。

江曉雲神經緊張,迫不及待地將聽筒遞去。

林驚蟄瞥了她一眼,接過聽筒,緩緩舉起,然後在她殷切的注視下——

撂上了電話機。

他連接都沒接,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哎————”

江曉雲和江知就跟被針扎了似的,同時刷一下站起身,齊聲驚叫。

江曉雲錯愕道:“你沒聽到嗎?那是你媽啊!你媽媽!她打的電話!!”

被掛斷的電話配合地再度響起鈴聲。

江曉雲撲上去要接,但林驚蟄的動作比她更快,直接把電話線給拔了。

重新恢復沉寂的房間裏,江曉雲姐弟盯着再無聲息的電話面面相覷,林驚蟄將電話隨手擱在茶几上,視線里沒有一絲溫度:“時候不早,你們該回去了。”

江曉雲盯着林驚蟄的眼神彷彿對方突然長出了三個腦袋。

直到離開,他倆也怎麼都想不明白,林驚蟄的回應,這麼會和他們預料中的出現如此巨大的差別。

傍晚,林驚蟄送走雇傭來佈置靈堂的工人,自己又將地方仔細打掃了一遍,他小心地擺好外公的遺照,恭敬地上了三炷香,接好電話線后等待了十分鐘,江恰恰沒有再打來。

他冷笑一聲,並不出所料,循着自己上輩子的記憶,撥通了一個號碼。

上輩子的林驚蟄在首都燕市工作,和不少當地機構都有過合作,那裏的不少單位幾十年也不曾搬遷,號碼大概也不會隨意變動。果然電話才響過四聲,那邊就有人接了起來。

已經是下班時間,值班人員的聲音懶洋洋的:“您好,這裏是首都國家博物館。”

“您好。”林驚蟄說,“我是群南省酈雲市的一個普通市民,我想捐獻給貴館一批文物。”

對方愣了一下,大約是不常遇到這種情況,語氣認真了起來:“非常感謝,那麼請問方便透露一下您的捐獻物有什麼內容嗎?”

林驚蟄不急不緩地說:“大概是一批西周或者商代的青銅器。”

“什麼!!!???”

電話那邊的人顯然被林驚蟄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嚇到了,背景音忽然嘈雜了幾秒,能聽到大概是捂着話筒招呼人的聲音。

接線的立刻換了個人,語氣明顯專業了許多:“您好,請問您要捐獻的文物,是經過合法渠道獲得的嗎?”

“這是我外公的遺物,他剛剛去世,已經經過公證繼承在我本人名下了。”林驚蟄知道他們的顧慮,看了眼時間,主動道,“如果貴館同意捐贈的話,請留下一個傳真號,我會把文物圖片傳真過去。”

林驚蟄記下號碼,掛了電話,閉上眼疲憊地嘆了口氣。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這批古董是外公一生的心血,哪怕價值連城,哪怕他窮困潦倒食不果腹,他也不會拿來換取財富。

既然如此,何不讓它們被保存在更加安全完善的地方?將它們陳列進全國最大的博物館裏,用文化和歷史澤被更多的人,倘若外公泉下有知,一定也會開心的吧。

被掛斷的電話始終就這樣安靜地躺在茶几上,不再響起,江恰恰真的沒有再打來。

林驚蟄忽得鼻子一酸,他躺進沒有開燈的客廳沙發里,狠狠地按住了自己的眼睛。

******

首都燕市,國家博物館辦公室內。

被電話緊急召喚來的一堆人緊張地盯着辦公桌上的打印機,信號燈在眾人的注視下始終平靜,在所有人都快以為那通電話只是個惡作劇玩笑的時候,忽然有人驚喜地高呼出聲:“來信號了!來信號了!!”

安靜的辦公室突然沸騰了起來,機器滋啦啦尖叫着吐出了一堆傳真紙,大伙兒迫不及待地上前分搶,如饑似渴地盯着紙上圖案開始研究。

“真的……真的是……這方彝的外形和饕餮紋,分明就是商晚期的工藝!!”

“還有這頂方樽,天哪,竟然保存得這麼完好!”

“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啊。”一個戴着眼鏡的老人家俯在桌面上細細看完每一張圖,搖着頭驚嘆完畢,有些不敢置信,“對方真的是說捐獻?無償捐獻?”

博物館領導自己也覺得很神奇:“是的,他把地址都留下了,說等我們這邊鑒定完畢后,可以直接派人去群南省酈雲市去取。”

“群南省?”那老人愣了一愣,隨即微微一笑,“那可是個好地方。這樣吧。”

他摘下老花鏡,輕輕地擱在桌上,道:“剛好我最近得閑,就跟你們一起走一趟。”

博物館領導嚇了一跳:“方老,您可別開玩笑,群南省那麼大老遠的地方,您何必親自去一趟?療養院那邊……”

他話未說完,就被老人不耐煩揮動的手打斷了。

方老道:“不要扭扭捏捏了,我心裏有數,這次捐獻還需要現場鑒定,假如這些青銅器都是真的,那麼對我國現在管理混亂的文物市場,一定會是一劑有力的強心針。”

被剋扣福利,被搶走編製名額和進修機會,以往的種種不公,胡玉都忍了下來。可這回,她第一次對自己任教多年傾注了巨大心血的學校感覺到了失望。

不過眼見孩子們相當服帖林驚蟄的管教,讓背單詞背單詞讓寫作業寫作業,比往常努力了不知多少,她也算是得到了一點安慰。

她抱着那疊被校領導毫不猶豫否決掉的,花了好幾天時間研究出來的新複習計劃,原本被不斷質疑滋生出退縮和猶豫的心態前所未有地堅定起來。

試試吧,腦海里有道聲音告訴她,試試吧。

五班的這群孩子已經無路可退了,成績再壞也不過就是現在這樣。

那麼試上一試,又有何妨?

******

白馬街緊鄰解放路,白天是條商業街,夜幕降臨后,就會擺出許許多多的夜市,是酈雲市這座小城市目前最熱鬧的地方。

高勝想到自己即將見到酈雲市的“黑道老大”,就完全掩飾不住激動的神情。他幫林驚蟄提着包,走過一攤又一攤冒着濃煙的燒烤攤,就連噴香的烤串味兒都勾不住他的腳步,時常速度過快竄出去一大截,又得轉身顛顛兒朝背後慢吞吞的林驚蟄方向跑回來。

“驚蟄,驚蟄。”他暢想未來,“你說萬一周海棠他老大賞識我怎麼辦?我聽說他可牛逼了,還特~~~有錢!咱們學校後門開遊戲廳那條街你知道不?就是他罩着的。周海棠這是祖墳燒了高香,居然能認識這種大人物。”

還燒高香,祖墳被掘差不多。林驚蟄雙手揣兜盯着地,走得特別平緩,臉上看不出表情,淡淡地回答:“嗯。”

他沒聽高勝說話,正在琢磨自己上輩子的記憶。

酈雲市的治安一直不怎麼樣,直到後世嚴·打前,街頭巷尾都時常可見各式各樣的團伙黑·幫。

不過在他的印象中,那些團伙都不過是小打小鬧,一群小混混收點保護費開個迪廳遊戲廳混口飯吃而已。這種情況一直維續到98年前後一夥外地勢力的出現,酈雲市才真正變得水深。與那群人相比,酈雲市本地的“黑·幫”們簡直就像是食草的綿羊,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就被鯨吞得乾乾淨淨,高勝和周海棠當時跟的幫派就是這樣解散的。

他一路琢磨,忽然有所察覺,回頭看去,正捕捉到後方一個來不及收回視線的穿皮夾克的紅毛。

那紅毛靠牆躲着,鬼鬼祟祟,發現自己的跟蹤暴露后,演技非常拙劣地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隱匿進了人群里,渾身上下寫滿了“我是壞人”的信號,看來混的幫派相當低端了。

腦子裏鄧麥那句提醒不期然閃出來:“江潤說要帶着大哥在校外堵你。”

林驚蟄波瀾不驚地踢開一顆橫在腳下的石頭,心中有了成算。

夜市最東邊的大排檔,炒粉絲的香氣瀰漫過整條街,還沒走到跟前,林驚蟄就聽到一聲亢奮的呼喚:“驚蟄!高勝!這邊!這邊!”

他倏地抬頭看去,視線因為遇上故人變得深邃無比。不遠的大排檔里,兩張簡易塑料圓桌被坐得滿滿當當,那個好久不見的,尚還稚氣未脫的周海棠就站在這群人當中,蹦跳着朝他招手。

林驚蟄雙手在兜里捏緊,手心汗津津的。他簡直想替後世那個監獄中蒼老得不成人形的周海棠,打爆他現在年輕時意氣風發的臉。

做他媽什麼不行,你非得去混黑·道!

他深喘了幾口,才控制住自己暴躁的內心。

高勝已經雀躍地撒開了步子,但他顯然對“幫派老大”非常敬畏,跑到大排檔門口,就猛然停了下來,腳步變得莊嚴而慎重。

周海棠給雙方介紹:“都認識一下,這是我大哥徐亮,咱們震東幫第一把手!徐哥,他倆是我發小兒,他叫高勝,他是林驚蟄,我跟您提過的,對我特好。以後在酈雲,您給多照顧照顧。”

徐亮很胖,又胖又高,約莫有二百來斤,大排檔的塑料椅子都快給他坐垮了。這人頂着應該有脂溢性皮炎的鋥光瓦亮的大腦門,面相很兇,倒春寒的傍晚也不好好穿衣服,大外套里弄了件低胸裝,露出胸口正中間紋着的看畫風估計二百批發的老虎頭,一看就不是社會的棟樑。

跟勞改犯似的,確實挺能唬人。

高勝看到那隻老虎頭,立刻就很尊敬他,乖乖巧巧地問候:“徐哥好。”

多威風啊,他小心打量着大排檔里明顯是徐哥馬仔的坐了滿滿當當兩張桌的人,紅毛的黃毛的穿皮衣的穿牛仔外套的,這明顯是和他兩個世界的人。震東幫,名字也那麼威風,想必在酈雲市也肯定是呼風喚雨的存在,他要是能進這樣的組織,以後誰還敢欺負胡玉?!

徐亮四平八穩地嗯了一聲,掀起眼皮,目光劃過高勝,最後還是落在後頭進來的林驚蟄身上。

林驚蟄神情莫測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不陰不陽地扯了扯嘴角:“徐哥。”

在九十年代的酈雲,這位徐哥的形象大概就是人們所能想到的“壞人”的極限了。但林驚蟄很震驚,高勝和周海棠當初跟的就是這麼個瘠薄玩意兒?操,要有相機他真想拍下來,過二十年再貼這倆傻逼腦門上,讓他們回憶回憶自己放·盪的青春。

徐亮還是第一次見對自己不感冒的年輕人,他看着林驚蟄,莫名覺得自己矮了一頭,幫派老大的威嚴受到了挑釁。

因此他撂下筷子,眼睛盯着林驚蟄,話卻朝周海棠說:“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兄弟,人才啊。”

周海棠一聽便有些着急,趕緊離開座位湊到林驚蟄身邊。他攬着林驚蟄避開了幾步,也不捨得指責,只小聲勸他:“驚蟄,你別這樣,徐哥他來頭很大的,在咱們酈雲也很有勢力,據說殺人不眨眼,你別惹他生氣。”

林驚蟄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貨真價實發自內心的緊張,簡直無語:“好吧。”

周海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一個來星期沒見你,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好看了呢。”他感受着掌心裏清晰到有些硌手的蝴蝶骨,注意力立馬轉移,眼中的心疼一閃而過,在褲兜里摸啊摸的,摸出一疊橡皮筋卷在一起的十塊頭來:“那!這是徐哥前幾天給我的工資,你生日那天我也沒趕上,給你拿去買奶油蛋糕吃。”

周海棠家庭條件不怎麼好,父母都是酈雲暖瓶廠的工人,去年下崗了一個,經濟更加拮据。這一疊十塊頭加一起約莫有個一百塊,對這年頭的年輕人來說是筆巨款了,林驚蟄毫不懷疑這是他身上所有的錢,這才被哄高興了一些(雖然他自己並不缺錢)。

他推開周海棠,冷颼颼斜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放緩了一些,心中其實對那個什麼徐亮更厭惡了。

這種垃圾混混,雖然不殺人放火,但卻帶多少如同周海棠和高勝這樣原本純善的青少年走進了歧途!

他扯起一邊嘴角拉出個假笑,目光一瞬不瞬對上徐亮的,在對方陰鷙的視線里幾步走到桌邊,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也不用開瓶器,瓶嘴朝大排檔頂棚的鐵杆一磕,瓶蓋應聲而落。

林驚蟄道:“徐哥,久仰大名,我哥們兒能遇上您這樣的人物,是他們的福氣。我敬你一杯。”

說罷他對上瓶嘴,兩下把裏頭的啤酒喝了個乾淨。

大排檔里這群頗具年代感的混混哪見過這陣勢,目送那瓶啤酒見底,都不由自主地鼓掌高呼:“好!”

徐亮那點原本不大爽的自尊心立馬得到了滿足。

林驚蟄喝酒時餘光一掃,就看到大排檔外面的行人紛紛朝路的一邊側目。

他心中冷哼一聲,放下瓶子,這次看着徐亮的笑容,立刻變得真摯了許多:“我聽周海棠講,徐哥您的震東幫,可是咱們市的第一大幫。”

混混招馬仔時當然都要漫天吹牛,徐亮琢磨着今天估計就能將這兩個新人收在手下了,一時十分滿意:“哪裏哪裏,這都是兄弟們一起努力的成績。”

“那太好了。”林驚蟄點了點頭,笑得雙眼微眯,“小弟我在學校里得罪了一個同學,徐哥能不能幫我擺平他?”

學校?那不就是一中嗎?一中那群書獃子有什麼可擺不平的?徐亮打量着林驚蟄,心說這年輕人甭管看上去多麼有氣場,到底還是格局淺了點。

招小弟可不得給點甜頭么,他放下酒杯,滿口答應下來:“這算什麼,你叫我一聲哥,這事兒就包在哥身上了。”

話音剛落,大排檔外頭就突然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叫囂聲——

“誰是林驚蟄?麻溜兒的給我出來!”

外頭的食客們已經溜的溜跑的跑,沒一會兒,從排檔門外的右手邊就烏壓壓走出了一大幫人來,粗略一估計,怕是有三十來個。

為首的是個黑髮男人,氣勢比徐亮還足,他乾脆就沒穿上衣,胸口到右胳膊的一大片皮膚上,紋了條叱吒風雲的青龍。

江潤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探頭縮腦的,突然目光一轉,對上了林驚蟄。

他一指大排檔:“張哥!他在那!”

循着這道聲音,以那個張哥為首的三十來號人齊刷刷將視線遞向了林驚蟄的位置,順帶着也瞅到了臉色開始僵硬的徐亮。

徐亮剛才就覺得不對,一看這陣勢,滿頭的汗立馬就下來了。

“張……張哥。”他擦了把汗,氣若遊絲地朝對方開口,“您這是……?”

青龍張挑眉辨認了一會兒:“喲,徐亮?”

旋即搖頭晃腦地進了來,一面嚼着口香糖,一面老神在在地挑了條順眼的椅子坐下,有馬仔立刻上來給他點了根煙。

“怎麼著?”青龍張眯着眼睛吸了口煙,霧氣繚繞中視線鋒利地斜睨過來,“哥們今兒這是要跟我杠上了?”

徐亮心都被這句話嚇得驚跳出來,他不過就是在學校後頭那條街上開個遊戲廳收點保護費而已,這青龍張卻是在外頭正兒八經混的,手底下幾十號兄弟,好幾家迪廳,自己哪能是他的對手?

“您說的這是哪裏的話。”他趕忙搖頭,又在桌上找到煙灰缸捧過去,小心翼翼地問,“我還沒搞明白呢,今天是什麼風,把您都給吹來了?”

青龍張明顯瞧不上他:“你這有個叫林驚蟄的吧?叫他出來,其他人該散的都散了。”

徐亮咽了口唾沫,趕忙點頭,一回頭,卻立即察覺到了不好。

他的所有弟兄,連帶剛收的周海棠和剛才還對他恭敬有加的高勝,都在用一種異樣的眼光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高勝剛剛建造好秩序的世界完全崩塌了,周海棠不是說這個徐哥很牛逼的嗎?!

周海棠的世界也崩塌了,他難以相信前方那個彎着腰給人接煙灰的胖子居然是自己滿心崇拜的大哥。

另一邊,江潤也出列站到了青龍張的身邊,趾高氣昂地朝林驚蟄的方向抬下巴:“哥,就是穿校服那個了。”

青龍張一臉城府很深的樣子,朝徐亮問:“那是你兄弟?”

徐亮下意識撇清關係:“不是!當然不是了!”

“那就好。”青龍張嗤了一聲,“麻溜滾吧。”

徐亮如蒙大赦,在青龍張手下一票人嘲諷的目光中趕忙要走,然而因為剛才突如其來的人設崩塌,他手下的兄弟們都不聽他使喚了。

徐亮急得滿頭大汗,招惹上青龍張,他的遊戲廳就別想開下去了,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青龍張也不管他,只朝林驚蟄招招手,林驚蟄乖乖地朝他走了過去。

到底也只是個高中生,沒見過世面,隨便嚇一嚇就俯首聽命,這錢還真好賺。

青龍張端着范兒豎著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江潤,朝走近的林驚蟄教訓道:“你得罪了我哥們兒,我就得替他——”

“哐——”

他後半句話沒出來,就被迎面而來的一個啤酒瓶砸得倒在了地上。

全場人伴着這聲脆響齊刷刷懵了,林驚蟄隨手丟開從桌上拿到的,已經被自己砸碎只剩瓶頸的啤酒瓶,冷笑一聲,解開皮帶,薅住被砸懵的青龍張的黑髮,將他的腦袋提起來,皮帶在頸部繞了兩圈,一下勒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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