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遊戲
“未薌如此目光灼灼地凝着我,倒是讓我受寵若驚呢。”扶蓁一聲輕笑,悠悠地說道,順便把那一盤糕點推到了我的面前,含笑望着我。
我不由得老臉一紅,伸手去拿了一塊糕點,剛剛咬了一口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這東西要算錢嗎?”
扶蓁挑眉,“再說這種話,以後都要錢了。”
我立刻乖乖地閉了嘴,把狼爪伸向了那盤糕點。
吃了兩塊后,我眼巴巴地望着他,“有點渴了。”
“哦。”扶蓁淡淡地應了,起身看着我,“走,你施展術法重現時空吧。”他說著,拿出了一個小瓶子。透明的瓶子裏,黑色的頭髮靜靜地躺着。“唐畫的發,給你當媒介。”
我接過那個瓶子,再次重複道,“渴。”
扶蓁朝我露齒一笑,“忍着,先辦正事。”
我想揍他,但是我不敢,只好乖乖地聽着他的話,打開了瓶子,取出唐畫的發,認命地施展了術法,“是要去唐畫的前兩世嗎?”
扶蓁“嗯”了一聲,我便施展我優曇花與生俱來的時空術,屏息凝神,以唐畫的發為時空的媒介,在極速的流光運轉中,和扶蓁來到了人間的一處海邊。
我一到這,便想要吐,忍不住彎着身子蹲在地上乾嘔起來。
該死的,我自己施的法術居然自己都難受。其實,優曇花能修鍊成妖者很少。雖然曇妖都可以重現時空,但不同級別的妖對這門術法的控制能力是不同的。像我這樣的千年老妖,自然可以隨意選定時空重現,然而,那種極快的逆光穿行速度讓我真的很難受很想吐!
扶蓁似乎一點事情都沒有,走到我的身邊彎下腰,“嘖,好沒出息的小花妖,這一下就暈了?”
我緩了好久才緩過了神,有氣無力地躺在海邊的沙灘上,“你倒是有這說風涼話的空檔。”
扶蓁月白長袍,坐在我的身邊,伸手捧起一捧白色的海沙,“嗯,看來故事是從唐畫的兩世前發生。你看,我們來了海邊。”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知道這個時候的唐畫幾歲嗎?”
我聳聳肩,“我不知道她的故事是在幾歲發生的,我又不想見唐畫牙牙學語的嬰兒歲月,就回到了她前兩世的十二三歲。”
扶蓁嗤笑一聲,“你最好祈禱沒有錯過唐畫的故事,否則,你還要再施展一次術法。”
我扯了扯嘴角,“且看看吧。”
正說著話的時候,忽然看見三個孩子跑了過來,兩個女孩,還有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年紀稍大些,估計有十二歲,另外一個女孩大概十歲。男孩黑黑小小的,可能只有五六歲。
而後,傳來了犬吠的聲音。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牽着一隻狗,追着前面的三個孩子。
牽狗的小女孩喃喃道:“姐姐!我看到你們了!你們輸了!”
大一點的女孩子帶着兩個孩子回頭,“好,我們投降,再來一局。”這女孩子臉有些黑,許是常年待在海邊,皮膚不是特別白皙。但是她眉清目秀,模樣還是不錯的。
遠遠的海灘邊,有一個少年,十五六歲,牽着一個七歲左右的孩子,默默地看着他們。
那年紀大的女孩轉過去,正巧碰見了那個少年,她走過去,看着少年身邊的小男孩,而後笑了笑,露出白齒,“我們在玩捉迷藏,你們要一起嗎?”
少年猶豫了一下,看着小男孩,“阿毓,你要玩嗎?”
小男孩點點頭,“要。”然後又拽着少年的手,“哥哥一起玩。”
“我當然陪你啦,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少年摸摸小男孩的頭,朝着女孩一笑。
他抬頭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看見了他的模樣。生得一雙澄澈清明的眸子,面容清麗秀美。這種長相的男生,有一股子仙氣,儘管他是一個凡人,一身破舊的麻衣。
少年便帶着小男孩和他們一起玩耍。我看見他們念着“石頭、剪子、布”,然後原來牽狗的那個小女孩輸了。她撇撇嘴,嘟囔道:“又是我抓。”接着被人用布條蒙上了眼睛,“我數二十下,你們躲起來哦。”
其實海邊雖然很大,但是很少有樹木能夠遮掩。這麼尋找並不是一件特別難的事情。
我拉拉扶蓁的袖子,“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看一看?”
扶蓁瞥了他們一眼,“你應該認識出來哪個是唐畫了吧?”
我點點頭。那個最大的女孩當然就是唐畫了。
“嗯。”扶蓁道,“跟着唐畫吧。”
於是,我們從午時一直看看到日落西山,發現他們始終在玩着捉迷藏這一個遊戲。其中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只是一群小孩子正常的玩鬧。那個少年比較沉默,只是默默的照顧着弟弟阿毓。
而唐畫和那個少年沒有太大的接觸。如果一定要有,就是當“石頭、剪子、布”阿毓輸了的時候,他搖搖頭,不肯接那個牽狗的繩子,“我怕。”
“這個狗才三個月,很乖的。”唐畫看着他,把牽狗的繩子給他,“我們約定好了,誰輸了誰就要來找人,找人的人就要帶着狗狗。”
阿毓把手背在身後,一步一步地往後退,“不要!我不要!”
唐畫便把目光投向了少年。少年猶豫了一會兒,似乎有些尷尬,難以啟齒地道,“你能帶我嗎?”
“為什麼?”唐畫不解地問道。
少年低下了頭,輕輕地道:“我對狗過敏,不敢跟狗有近接觸。”
唐畫無奈,接過狗,“那好吧,我代替你們。你們躲起來吧。”
於是,大好的下午時光,他們便都用在捉迷藏上。其實捉迷藏真的是一個簡單普通到不能再簡單普通的遊戲了。在我小的時候,我也經常和桃妖啊梨妖啊梅妖啊一起玩捉迷藏。那時候年紀還小,心智不成熟,所以能夠用來玩樂的東西實在不多,所以會因為一個捉迷藏而歡喜雀躍,會因為抓到人開心一整天,會因為找不到人難過一整天。後來長大了,便覺得這個遊戲實在太幼稚,而且長大之後,事情也多了,並沒有時間靜下來玩一玩這最普通不過的遊戲。
那一刻,我突然間有點懷念我的童年了。
最後,少年牽着阿毓的手,對唐畫道,“我們要回家了。
唐畫眨眼,問道:“你們家在哪?我們明天還可以一起玩嗎?”
少年抱歉地搖了搖頭,“我們家不在附近,明天一早要走了。”
一個小姑娘拉少年的衣角,喃喃道:“那你們什麼時候還會再來呀?”
少年笑了笑,“今天之所以過來,是因為那家人向我定了畫,我是過來送畫的。”他指了指不遠處一間大房子,“嗯,就是那間。然後過完年之後,我應該還會來給他們送畫,到時候應該會來吧。”
另一個小姑娘笑嘻嘻地道,“那以後我們就天天去他們家找你,等你來了我們一起玩。”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小姑娘,道:“那你可能要等很久很久了。”
在夕陽的光暈中,少年朝唐畫和一群孩子們揮手,”我們先走了。”阿毓也用力地揮手。沙灘留下了他們的腳印,一串一串,從海的這邊一直延伸到了遙遠的地方,最後風吹來那些腳印消失不見了。
少年忽然回頭,發現那孩子們還站在原地,望着他們。少年朝他們遙遙地揮着手。
我在旁邊看着,忽然有一種不知哪裏來的溫暖感。
扶蓁似乎也有感觸,輕輕地道:“人的一生中,會遇見很多了人。有些人未曾與你交換過姓名,卻給你帶來一時感動一時歡樂。最後,也許你再也不會遇見這些人,但是那些感動卻是真實存在的。”
我不知道他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對我說話,於是便選擇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