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七十六

76.七十六

景續也看到了藍末,對着他拱了拱手。藍末也客氣地回了下禮。

兩人都沒說話,招呼之後各自進了屋中。

景續與鬼醫谷的過往恩怨,雖說早已一筆勾銷,但再見面還是尷尬。

曾經,景續是鬼醫谷最有前景的弟子,很多人都說他會是鬼醫谷未來的掌門人。

可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神醫偏偏獨闢蹊徑,要鑽研邪術,這才被鬼醫谷趕出了師門。

如今,藍末變成了鬼醫谷最有希望的新人,也算是替了景續的位置。

至於景續所鑽研的邪術,藍末並不是十分清楚,只隱約知道與“起死回生”有關。

此次與他一同被邀來為柳大人看診,藍末還是有些意外的。畢竟景續雖然被稱為神刀,但在江湖中名聲不好。畢竟是鬼醫谷棄徒,又常走邪門歪道,朝廷能特地請這樣一個人來也是難得。

但是,以柳大人能和百里宮牽扯不清的性子來看,對於這些江湖異類,他似乎並沒有特別摒棄的意思,只要是能人都能用。

藍末放下手中包袱,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其實,這一趟上京,除了衣服盤纏,他幾乎什麼都沒帶。反正百里宮的穴道也解不了,不如少帶些東西。

……

六月十五日一早,三十七名大夫匯聚一堂。

在太醫院的正堂里等到了他們的醫治對象,柳言之柳大人。

坐在木製輪椅上的柳大人看上去有幾分瘦弱,一襲墨綠長衫,外頭罩了件白色的綢制披風,恰到好處地遮擋住了雙腿。烏髮玉冠,鳳眸薄唇,稍稍有些蒼白的臉龐顯出幾分淡雅的柔和,面對諸位大夫,他的面上從頭到尾都帶着恰到好處的微笑,“麻煩各位,特地趕來此處。”

“不麻煩,不麻煩。”

“應該的。”

面對這樣一個好相貌、好脾氣、好家世、好本領的溫潤公子,諸位大夫都有些受寵若驚。當然,這裏頭不包括鬼醫谷的藍末和神刀景續。

柳木白抬眼就看到了在人群之中很是醒目的藍末,自然地招呼了他,“藍大夫。”

藍末從容上前,“柳大人。”

柳木白伸出左手,手腕朝上,手指虛握,微笑道,“就先勞駕藍大夫了。”

三十七個大夫,總不可能一個個都診治一遍,柳木白的意思就是讓藍大夫當著大家的面望聞問切一番,也省得每個大夫都問一次。

藍末順勢搭上了他的手腕,一番細診之後,稍稍俯下身子詢問道,“可否讓藍某看下大人的雙腿。”

“自然可以。”柳木白笑着掀過披風和衣擺,露出了穿着褲子的雙腿。

藍末見勢蹲下了身,將他的褲腿向上捲起。

立時,所有大夫都圍了過來,仔細看着,生怕錯過什麼細枝末節影響了判斷。

褲下露出的雙腿顏色如常,膚質柔膩,外形修長,只是稍顯瘦弱。畢竟已經三個月未曾活動,哪怕每日有專門醫師按摩,還是漸漸虛弱下來。

藍末執了他的腿拉直屈伸了一回,並沒有任何僵滯,可見關節、肌肉都無問題,唯一有問題的自然就是經脈了。

其實,從六林縣回來后,對於雙腿,柳木白本已不抱任何希望。可隨着時日推遲,他雙腿的顏色竟然漸漸恢復了過來,並且開始有了痛覺。此次就診,他也是想知道自己的雙腿是否還有機會。

柳木白本來的打算只請藍大夫一人便好,可聖上那邊因為畫卷的事龍心大悅,為了顯示自己重視良才,這才廣招天下名醫為其會診。

藍末看完后,將他的褲腿放了回去。

“藍大夫,如何?”柳木白心底焦急,可面上依舊很是平穩。

藍末餘光稍稍看了眼身旁不遠的景續,想到自己在永州遇到的石曼生,斟酌了一下,實話實說道,“大人的雙腿並無大礙,只需解了穴道就行。只是這解穴之法……還是百里宮獨有。”

“並無大礙?”聽到這個診斷,柳木白心中一喜,但很快又緊了起來,“可是之前藍大夫說的十日之期……”

藍末緩緩解釋道,“大人的腿在那十日之中被解了最關鍵的兩處封血穴位,故而並無大礙。”

解了兩處?柳木白一下扣緊了扶手,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色。

——沒來得及解穴道。

這是在石洞中,醒來之後石曼生親口對他說的。

可她到底還是心軟給自己的雙腿留了條後路,沒有讓雙腿枯死敗壞。

但是那一日她把自己留在府衙門口,又走得毫不拖泥帶水。所以……她難道是依舊對自己有情,想着來日再治?

這一個猜測,讓柳木白的心裏驀然一顫。

“可否讓在下把個脈?”說話的是景續。其他大夫在聽到藍末的那一席話后都是面面相覷——百里宮是什麼?

柳木白回過神,鬆開扶手再次送出左手,“勞駕。”

來之前,已經有人向他介紹了今日大夫中最厲害的兩人,便是景續和藍末。

景續年紀較藍末要大上十來歲,已經留上了短須,但面容依舊很年輕,沒有一絲褶皺,只是那一雙眼睛似乎總帶着一絲冰冷,看所有事物都有着陰鬱感覺。

把完脈,景續慢慢收回了手,“正如藍大夫所言,是百里宮獨門手法。若是我等要解,必須得在同樣被封了的人身上一試才可。”

推着柳木白輪椅的阿丙眼中一亮,“不知大夫需要試幾人?”

阿甲還在,不過阿甲的雙腿和大人的完全是兩個狀態,已枯如死木。

景續雙手背在身後,信心滿滿,“只需一人足矣。但……此人必死無疑。”

藍末眉頭一皺,“不知景大夫要如何試?”

景續悠悠然道,“雙腿經脈,自然是要生剝活看才能辯得清楚,只是,每解一處須得引血而試,百里宮封穴手法一共九針,九穴全試,被試之人正好血盡而亡。”頓了頓他又道,“不過,不疼。”已經壞死的雙腿又怎會疼?

藍末眉頭皺得更厲害了——直接剝解經脈查看細微之處,景續確實擔得上神刀二字。只是手法太過殘忍,至他人性命於不顧。

柳木白聞言面色變了變,最後搖了搖頭,溫雅地拒絕道,“還是算了,不急在一時。”

景續作了個揖,有些遺憾,“既然如此,在下怕是幫不到什麼了。”

景續都這般說話了,何況那剩下的三十幾位大夫,一時間都無人再發聲——他們連百里宮都沒聽過,更不知道什麼獨門手法,何談解穴?還有這景大夫言辭驚人,殺一人救一人,實在是聞所未聞。

看診就這般落下了帷幕,藍末最後開了幾個活血的方子,又教了一手特殊按摩的法子以保存雙腿的肌肉力量,而後就別無他法了。

從頭到尾,景續都和其他大夫一樣在旁默默看着,沒有再插過一句話。只是在臨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柳木白,眼神似在說——若是大人改變了主意,隨時可以找我。

這畢竟是一個徹底弄明白百里宮獨門封穴手法的好機會,他還是很感興趣的。

離開太醫院的時候,阿丙在柳木白身後幾次欲言又止。

“阿丙。”柳木白看出了他的想法,“景大夫的話,就當沒聽到。”

“是……大人。”

當初被石曼生制住腿上穴道的人,算他自己在內一共六人,除了阿甲和柳木白,還有四個侍衛。在懸木橋的時候死了一個;另有一人雙腿壞死後反應嚴重,全身血液都受到了波及,回來十天便死在床上。還剩下兩個侍衛,已被送回原籍,給了撫恤。

如今,在京城的,只有阿甲和柳木白。他柳木白再怎麼心狠手辣,不過是一雙腿,不需要用忠心耿耿的屬下性命去換。

伸手按了按腿,是有感覺的。

想到石曼生為自己解了兩個穴道,柳木白的心裏莫名有了幾分隱隱期盼……又要去找她了。

許久不見,也不知她變成什麼模樣?

想着想着,他的嘴角忍不住掛了笑容。

石曼生,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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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石曼生一行人正在金陵,沒錯,就是江淺所在的那個金陵。

富甲一方的金陵江家,連門口的兩尊戲球石獅都是漢白玉雕的,而且和尋常人家的獅子無論從形貌還是動作方面來看,都要更加細膩,活靈活現,不用說,一定是出自大家之手。

此次,她來江家的由頭自然還是看病。

江淺當年雖然是去了蠱,可一頭白髮卻是回不來了。石曼生打着旗號來幫人家治頭髮了。順便裝模作樣地說了一番貴公子的身體還需調養,自己有幾味妙藥,只是價格貴了些……

十天前,張管家站在門口,將信將疑地看了看這個突然拜訪,自稱青州來人的姑娘。

畢竟他沒有真正見過當初那個大夫,而且自己面前這個姑娘的打扮實在是……整個面孔遮得嚴嚴實實,也不嫌熱?

想了想,他回屋與江夫人彙報去了。

江夫人立刻拍板——請人進來!

走進江家大院,石曼生一言不發地裝高深,心底卻是倒吸了好幾口冷氣。

看,那玉石凳!

看,那鑲金茶壺!

看,那一人高的珊瑚擺設!

——石曼生深深覺得當年為江淺治病的要價低了,而且是低了去了……

江夫人是個實在人,聽石曼生講明來意,果斷讓張管家領她去見江淺。

江淺雖然在青州治過病,但對於這位治好自己的石姑娘還從未見過長相,第一次見面就是她滿頭滿腦包着布的模樣。

聽人稟告,說石大夫來了府上,正往他的院子來,江淺還有些不信——當初自己那般病重,她還說必須去到青州才治,如今怎會親自來了金陵?

可當那位石大夫出現在他面前時,江淺立即不疑有他——就是此人!為何?聲音,他聽過她的聲音,那個脾氣很倔的聲音。

對上石曼生帶着面具又戴着帷帽的面孔,江淺心底有些可惜——還是見不到相貌。

石曼生見到江淺,滿意得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這一年來,他恢復的很好。面色紅潤,肉也多了些,除了一頭雪白的長發,已經完全看不出病態了。不過,沒病也得說有病,這樣她才能在江家留下來。再說了,當初江淺病得要死了,那幫庸醫愣是看不出來、治不好,她這個“救命恩人”無論說什麼,都是很有分量的。

像模像樣把了把脈,又從江淺腦袋上拔了根長發,“在下需要研究研究。”

於是,石曼生就這麼光明正大地住了下來。

其實,就算她不說來治病,江家也是很願意留她的——家裏住個神醫多好!他們又不缺錢。

時間拖得越久,就越顯得江公子的“病”難治,石曼生的價格自然就能水漲船高。為了應對以後的事情,她很有必要再江家多撈點本錢防身。

於是,她這一待就待了五日,眼看着還有五日就到六月十五,也就是柳木白看診的日子,她覺得是時候收錢離開了。這才取出了去蠱固本的藥丸讓那江淺服下。

僅僅一夜過後,江淺的白髮就變成了花白,黑了足足有三分之一。

“神醫!”江夫人激動地拉着她的手,“真是神醫啊!”

“不急不急,還有三粒,待江公子全部服下,必然再無異樣。但這藥丸做工極繁,所用藥材也都是天地間難尋之物,價格方面怕是……”

“神醫,要多少錢?”

“一千兩銀……一粒。”石曼生試探着說出了這個數字。

“行!三粒全要。”江夫人毫不猶豫。

那一刻,石曼生覺得自己要價又便宜了……

帶着銀票和些許碎銀,石曼生離開了江家,馬不停蹄趕回客棧接了師叔他們,就離開了金陵。

若是柳木白來查他們的行蹤,江家此行肯定會被知曉。

為今之計自然是得快些尋個隱秘出去安定下來。

身上的銀票是江家的,用起來太過顯眼,她和丁澤一起去到錢莊全都換成了五十兩一張的通用銀票。厚厚一沓用油紙包好揣在懷中。

回到馬車上,石曼生二話不說將這些銀票分了好幾份,每人身上都帶一些。

“姑娘,我們接下來去哪?”

“先去潤州。”

在江家的時候她旁敲側擊地問過一些下人,一直往東的話會有海,岸線很長,因海風大,全是泥沙地耕種不了,除了一些地方有漁村,其他的都是人跡罕至。

這種好地方不正是為她所設嗎?再說,往東一路,正好可以逛逛潤州、廣陵,也好圓了師叔的想法。

余夏把分給自己的銀票揣進了懷裏,默默靠在馬車壁上,閉目養神。

她會跟着石曼生一起往東,是因為師叔的身子沒有多少時日了。等師叔那之後……她再去找柳言之那個混蛋報仇。

石曼生打心眼裏不想再與梅子傾有任何瓜葛的,可師叔身子不好,梅子傾派的這幾人確實幫了不少忙。什麼時候甩掉他們就成了一個問題,她也遲遲拿不定主意,但絕不可能一路帶着他們去海邊。那豈不是直接把自己的去處告訴梅子傾了。

然而,七日之後,石曼生的打算全亂了。

師叔夏近秋……死了。

……

那一天,除了有些熱,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他們到了廣陵,昨日剛游過湖,小橋人家,水鄉神/韻。

師叔看得很開心,直說喜歡這個地方。晚上回來的時候還比平日多添了一碗飯。一邊吃,一邊樂呵呵地說自己可能就是廣陵人,看什麼都覺得熟悉,說不定當初師祖就是在廣陵把她帶回百里宮的,以後老了住在廣陵就挺好的。接着又給石曼生他們講了講小時候在百里宮的趣事,越說越開心,不知不覺竟是拖到了亥時三刻才回屋睡覺,這與以往師叔早早上床的性子大不相同。

也許,那個時候就已經不對勁了。

早上,石曼生像往常一樣,早飯的時候,去敲了隔壁客房的門,“師叔,吃飯了。”

可半響,屋裏都沒回聲。

“師叔?”她有些奇怪,推了推門,是從裏頭給栓上的,打不開,便又拍了拍門,“師叔?在嗎?”

依舊沒有人答應,余夏和丁澤聞聲也湊了過來,“怎麼了?”

“師叔沒聲音,會不會睡得太晚,還沒醒?”

丁澤側耳聽了聽,而後說了一句話,讓石曼生瞬間變了神色。

“屋裏沒人,聽不到喘氣聲。”

可門分明就是從裏頭拴着的!

心裏閃過一絲恐慌,二話不說,石曼生一腳踹開了房門,直直就向放下紗帳的床跑了過去,“師叔?”

床上的人安靜地仰躺着,一動不動。

剛剛掀開紗帳,石曼生就感到了撲面而來的寒氣。再看夏近秋,整個人就和冰雕一般,臉色雪白,眉毛、發梢都結了冰霜,青紫色的嘴角微微上翹,一絲氣息也無。

石曼生急急從懷裏取出銀針,拿了夏近秋的手就要下針,可剛剛觸及皮膚,她整個人都顫了一下——太冷了,師叔她已經完全僵硬……救不回來了。

怎麼會……明明昨日還是好好的……

石曼生愣神地站在床邊,夏近秋身上的駭人寒氣僅一會兒就將她的指尖凍成了紫色。

“放手!”余夏一下打開了石曼生,眼眶已經紅了,“再抓着,你手也不想要了嗎?”

“師姐……”她木木地轉頭看向余夏,指尖已沒了知覺,“師叔她……”

余夏眼眶微微發紅,良久揉了下她的腦袋,“師叔走得很安詳。”

幾個時辰前還樂呵呵和她們講話的師叔,就這麼去了。現在想來,昨天晚上師叔確實很像是“迴光返照”,之前趕路的時候一直病怏怏的,只有昨天特別有活力。想不到,就這麼一晚,寒毒就徹底擊垮了她。

雖然早已有思想準備,可真正面對死別,余夏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石曼生獃獃地坐在床邊,淚水也不知不覺決了堤。

從小到大,師父最為嚴厲,師叔待她們一直很溫柔,就像娘親一樣。

師父走了,如今師叔也走了。

夏近秋,夏近秋,還沒到秋天就離開了……

百里宮人,似乎都逃不過這個結局。

夏近秋今年只有三十七歲,而寒毒是她從小就習的毒蠱……

……

客棧嫌死了人晦氣,當天就讓他們離開。

夏近秋的身子冰得可怕,皮膚根本不能直接接觸,幾人用三四層被子裹了移出來,還覺得像是抬了個冰坨子。

石曼生當天便在廣陵買了一處小院,就在師叔說喜歡的那條湖邊。而後又去挑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將夏近秋埋在了院子後頭的竹林里。

——以後,此處就是師叔的家。

事情全部做完,又耽擱了三天時間,此時已是六月見底。

既然師叔已經不在了,梅子傾的人也不必跟着了。

晚上,石曼生拉着丁澤、余夏說了自己的打算,就是要避開梅子傾的人,悄悄離開。

丁澤表示可以,石曼生便又看向了余夏。

“我就不去了。”這是余夏說的,她沒有給理由,當天夜裏便獨自離開了。

石曼生知道,師姐是去京城了。這些時間,她是為了師叔才留下來的。

“小澤,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不一定非要跟着她的,百里宮沒了,師叔死了,師姐也走了,若是他也想離開……她不會攔。畢竟丁澤還年輕,有得是精力去看看大好河山,不必跟着她隱居在窮山惡水之處。

“不是去東邊嗎?”丁澤冷着臉,“什麼時候走?”說的走,便是甩開梅子傾的人。

石曼生不確定,“明天?”

“好。”

他會和她一起走,沒有任何猶疑,哪怕她的身邊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從離開羊山鎮那一日起,她在哪,他的家就在哪,她說過的,他是護衛。

這小子明明是個冷冰冰的性子,卻總能讓她覺得莫名溫暖……

石曼生吸了口氣,站起身,摸了摸依舊坐着的丁澤的腦袋,“早些睡,明天出發。”

“喂!”在她要離開屋子前,丁澤喊了一聲。

“嗯?”她回過腦袋。

“以後別摸我的頭。”丁澤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不是小孩子。”

“噗嗤……”石曼生忍住笑,“好好好!以後不摸,不摸了!”

切!明明還是個小屁孩。

~~~~~~

第二天,石曼生輕而易舉地迷暈了那些人,和丁澤一人一騎,出了廣陵城門,一路往東行去。

——師叔,以後我會來看你的。

“喂。”

“怎麼?”

“那條路是往北的。”丁澤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岔路的另一條,“這才是往東。”

“是嗎?”石曼生將信將疑,取出地圖好生看了一遍,有些訕訕,“失誤失誤。走這條。”

剛剛轉上正確的路沒多久……

“喂。”

“又怎麼了?”

丁澤指了指身後,“你東西掉了。”

石曼生一看,剛才沒注意,一直別在馬背上的帷帽確實掉了,就在不遠處的草地上。

看了看距離,不算遠,“小澤,幫忙拿一下?”

丁澤一個躍身,眨眼間就取回了帷帽,輕飄飄往她手上一拋。

輕功好就是令人羨慕,不像她下個馬都慢。

“小澤啊。”索性戴上帷帽,石曼生邊繫繩子邊看向他,“和你商量個事,以後能不能別總是喂喂喂地喊我?你可以叫我姐、姐姐、曼曼姐、石頭姐,都行。”喂來喂去太傷和氣。

丁澤打馬從她身邊走過,“好。石曼生。”

繫繩子的手一頓——誰讓你全名稱呼了!

“你不是叫余夏姐的嗎?憑什麼到我就是全名!”

“呵。”

“我比你大了整整三歲!”

“呵。真老。”

石曼生:……明明她才十八,哪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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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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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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