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六十六

66.六十六

腳邊是她先前爬上過的樹枝,石曼生用力踏了踏,不出意外,聽到了樹枝與樹榦連接處傳來的聲響。俯下身,她徑直用石刀一點點削起了這根樹枝。

可石刀畢竟是石刀,磨磨軟乎乎的魚肚子還成,可對上這粗硬樹木便顯得不那麼經用了。

好半天過去,石曼生才勉強磨了個小口。對比一下樹枝的圍長,簡直微不足道。

這樣不成。

她皺着眉瞅了瞅手中石刀,忽然抬手高高舉起,而後重重對着那個小口狠狠砍了下去。

“啪——!”

石刀刀刃一下就嵌進了木頭裏不少。

她心中一喜,連忙掰出石刀,依葫蘆畫瓢,再一次“砍”了下去。幾次下來,竟然切了三分之一。從側面換了個方向,她繼續用力砍着樹枝,不到半時辰,竟然真就把那樹枝砍了下來。

一不做二不休,她站在樹上又盯上了另一根粗枝杈。剛要去砍,一低頭,卻發現柳木白正坐在此枝下頭,抬眼靜靜看着自己。

石曼生揮了揮手,板著臉道,“你往邊上挪挪。”

他沒有動,反倒是問起了她,“你要做梯子?”

也沒什麼好藏着掖着的,她敷衍着點了點頭,“嗯。”

她看過了,這些枝杈雖然粗長,但是生長的方向不對,故而每一根都離洞口有不少距離。若是挑上兩根最長的紮成梯子,而後架在樹和石洞邊沿上,差不多正好能夠着外頭。

“我能做些什麼?”出乎她意料,柳大人竟然主動詢問。

對上他帶着幾分認真的眼神,石曼生剛到嘴邊的“不需要”三字不自覺就吞了下去。

她想了想,索性從樹上爬了下來,在石洞裏找了一大圈,勉強又挑了個能當刀的石頭片。

“你把這樹枝上的旁枝去一下。”她把石刀遞給了他。

“好。”

柳木白接過,而後撐着手往一旁挪。他不能一直坐在這處,她還要繼續砍樹枝的。

見他動作緩慢,石曼生忍不住上前幫了他一把,扶着他連同大氅一起移到了火堆另一邊。

柳木白沒再抗拒,任她半拉半抱着自己,勉力配合著。

他幾乎整個人都伏在她的肩頭,自然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瘦弱的身形。兩人離得很近,他看得清她額邊的細發,聽得到她略帶喘意的呼吸,這般的距離,讓他有些出神——她,很不一樣。若是京城那些女子,面對如此困境,怕是早已梨花帶雨了。可石曼生不僅救了自己,還在一直努力在想出去的方法。

挪到地方,柳木白順從地坐了下來。

石曼生莫名覺得現下氣氛有些不自然,繃著臉去把地上的樹枝拖了過來,末了,還生硬加了句,“麻煩柳大人了。”

“不麻煩。”

接下來的時間,石曼生在樹上砍樹枝,柳木白便半坐在那處削着。

兩人之間一時無話,各顧各手上的活計,倒也忙得熱火朝天。

柳木白畢竟是沒做過這種事的斯文公子,那石刀在他手上很有些不聽使喚,不一會兒,手掌就蹭破了好幾處。

“你用袖子綁着手再拿刀。”石曼生的聲音從樹上冷不丁傳過來。

他抬頭,正看到她側對着自己一下一下砍着樹,彷彿剛才那些話都不是她說的一般。

“好。”他低聲應了下,拉長袖子撰在手中,復又拿起石刀一下下削着旁枝。

……

“啪——”

又砍下一根樹枝,這下做梯子的主要兩根支撐都有了。石曼生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心情愉悅地爬下了樹,坐在火堆另一邊,也削起了樹枝。

等兩根主幹削好,她又挑了幾節短粗的木枝來做梯子中間的橫杠,接下來還需綁梯子的布條。

布條……嗯……

瞧了半天,她從自己身上脫下來了一件柳木白的衣服,那料子看着最禁折騰。

事實證明,她沒有看錯,為了把這件衣服撕成布條,石曼生簡直是廢了九年二虎之力。牙、銀針、石刀……能用上的都用上了,總算是完成了大業。

正準備進行下一步,突然,她想到了什麼。抬頭看了下天空,而後回頭看向柳木白,“餓了沒?”

坐在一旁順着布條的柳大人愣了一下,而後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面頰微微發紅。

時間早就過了中午,是該吃點東西了。

石曼生二話不說起了身,麻利地幫他熱好了剩下的那半碗魚湯,自己又囫圇吞了些白果。

看着手中的魚湯,柳木白心裏五味雜成,“你不吃點嗎?”

“不用。”石曼生甩給他兩個字,吞了幾個白果,又繼續忙活開來了。

光有橫杠和布條是固不住梯子的,還需要在木頭上削出卡口才行。

工具不好使,她便將就着用石刀砍砍挖挖,倒也像模像樣地弄成了。柳木白在一旁看到她這般做,便也學了起來,兩人一塊兒,活幹得快了不少。

削好全部卡口,一一擺好對上,而後用布一綁,又使勁拉了幾下,這才算是真正完工。

天黑的時候,他們二人總算是做好了一把簡易梯子。共同忙活了這麼久,兩人之間先前的不愉快似乎都被一掃而空。

看着成品梯子,石曼生禁不住咧了嘴角——她的木工水平還不錯。

把那梯子原地架在樹榦上試了試,人站上去不晃不倒,還挺結實。這下,她面上的笑意更甚了,一雙丹鳳眼笑得彎彎的,煞是好看,“做得真不錯!”

看着她的笑容,柳木白也忍不住隨着一同揚了嘴角。

“我拿上去去試試。”石曼生迫不及待就扛着梯子上了樹。

往那一架,試了試長度,正好能夠到石洞邊沿,只要順着爬出去就好了。

“正好!”她樂得高興,剛想踏上梯子,忽然下意識就看向了依舊坐在下頭的他。

察覺到她的視線,柳木白嘴角的笑頓時僵滯了起來,他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他的腿不能動,他爬不了梯子。

這個……

發覺氣氛不對,石曼生尷尬咧了咧嘴,慌忙收回視線,訕訕地把那梯子又扛了下來。

“呃……外頭已經天黑了,我們,我們明天再說吧。”

“嗯。”柳木白心情複雜地點了下頭,手在袖下不覺緊捏成拳。

回到火堆邊,事情都做完了,面對安靜的柳大人,石曼生很有些坐不住。她索性掏出一根銀針往水邊走去,“我去釣魚。”柳木白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看着她的背影,在大氅下又一次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腿——依舊是沒有任何感覺。

……

收成不錯,石曼生最後釣了兩條,一條煮湯,一條烤,她終於不用再吃白果了。想着明天就能出去,她很有些興奮,可面對柳木白卻又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發覺自己竟然小心翼翼地在乎着柳木白的心情,吃到嘴邊的烤魚立時就失了味道。

悄悄用餘光看了看他,石曼生的心裏隱隱冒出了一個念頭,但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算了……明天再說吧。

吃完飯,石曼生往火堆中添了足夠的木柴,兩人各佔一邊,安靜地睡去了。

許是白日裏忙得太累,又或是終於解決了心頭大患,這個晚上他們倆都睡得格外沉,一宿無夢。

~~~~~~~~

翌日。

柳木白是被陽光弄醒的,睜開眼,他發現外頭已經大亮。

這一覺睡得太長,睡得他都有些恍惚了,頭也有些暈。餘光看到身邊的火堆還燃着,石洞裏暖暖和和的,他有些慵懶地蹭了蹭大氅,很舒服。靜靜又躺了一會兒,柳木白用雙手緩緩支了身——該起了。

不對!

剛坐起,柳木白的身子就定在了那處——石洞是不是太靜了些?

除了他自己的聲響,火堆的聲音……再無其他。

石曼生呢?

意識立時清醒,柳木白急急回頭,看向四周。

不大的石洞,一目了然。然而,他並沒有找到石曼生的身影。原本她坐着的地方,如今只剩了一堆柳木白自己的外衣。先前,這些衣服石曼生是一直穿在身上的。

視線向上,當看到那把不知道何時架在樹木上方的梯子時,柳木白的眸子狠狠縮了起來。

所以……她是離開了?

一個人離開了?

指尖霎時冰涼,難言的恐懼籠上心頭,緊接着便被這安靜的石洞無限放大,甚至帶來了窒息感覺。——她也許只是暫時出去了。

深吸一口氣,柳木白有些發慌地安慰着自己。

說不定,她一會兒就回來了。嗯……應該過一會兒就回來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刻意這般想着,可在他心底,忐忑感正在拚命叫囂——她憑什麼要非帶着你一同出去呢?

……

等待的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柳木白覺得自己坐了很久,可抬頭看去,那日頭卻只稍稍偏了一點

——還早。還早。

漸漸的,隨着日頭越來越高,柳木白的戾氣也逐漸上升,他幾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石曼生……你該回來了。

已是日上正中,明明是一天最為溫暖的時刻,可因無人添柴,火堆緩緩變弱,石洞中的溫度也一點一點降了下來。

柳木白一瞬不瞬地仰看着高處石洞,還有那棵他無論如何都爬不上去的高大銀杏,眼眸越發墨色如淵。這是一處無人知曉的地下石洞,唯一的出口,於現在的他,遙不可及。

柳木白緩緩眯了眼睛,胸口悶痛起來——他該殺了她的。

他該殺了她的……

在百里宮的時候就該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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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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