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五十九

59.五十九

“大人。”

“可有消息了?”

“有人說曾看到他們一行人往北方向去了。”

“往北?”面色不虞的柳大人放下手中茶盞,冷聲反問。

“是……往北。”回消息的侍衛話語有了些許閃爍,他低頭單腿跪在地上,心中忐忑不已。

“呵。好一個往、北。”柳大人的聲音已經是從齒縫中擠出。

侍衛渾身一顫,立刻雙腿跪地,“大人恕罪!”

“混賬東西!”柳大人一抬手,直直就將茶盞狠狠擲了出去,正砸在那侍衛身側,茶水濺了他一身,“昨日說是往南,今日卻說往北,你們都是怎麼做的事!”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侍衛慌忙磕頭,連連道罪。

柳大人鐵青着臉,已是氣極,“還不快去查!若再查不出來,提頭來見!”

“屬下這就去打探。”

“滾!”

侍衛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柳木白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內腑發悶,他看向一旁低着頭的伺候小廝,“愣着做什麼。都收拾了。”

“是、是、是!”小廝嚇得有些結巴,慌忙將地上的碎茶盞收了起來,一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三天,整整三天,竟然還沒找到那個妖女!

柳木白的耐心被一點點消磨殆盡,他的腿已經被困了將近十日。通義縣的全部大夫都被拉過來看了一遍,得出的結論都與代先生所說一致。如今,他腿的痛覺已經越來越不明顯了,

——妖女……若是本官的腿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大人!”阿乙快步走進了屋子,單腿跪地道,“鬼醫谷大夫已經在門外了。”

“快快有請!”柳木白面上一喜。

“是,大人。”阿乙起身退下。

又過了一會兒,屋外再次傳來了阿乙的聲音。

“藍大夫,這邊請。”阿乙恭敬地迎進來了一位仙風道骨、白衣飄飄的年輕大夫。大夫有着一雙細長平和的眼睛,額角還有粒墨色小痣,在潔白如玉的面上很是醒目。雖然這位大夫年紀很輕,但渾身如此氣度,還是很容易令人信服。

“在下藍末,見過柳大人。”

“藍大夫免禮。快快請坐。看茶。”

“是。”小廝上前為藍末倒了茶,忙又退到了一邊。

“謝大人。”藍末掀袍坐在了柳木白身旁的椅子上,打開藥箱,取出了一個脈枕放在柳木白所坐的寬椅把手上,開門見山道,“柳大人,可否讓藍某探一下脈象。”

“藍大夫,麻煩了。”柳木白伸出手放在脈枕上,心底隱有期待。

藍末伸手搭脈,靜靜診了一會兒,面上看不出一絲表情。良久,藍末收了手。

“藍大夫,如何?”

“柳大人,可知封穴的順序?”

“記不清了。”

聞言,藍末一言不發地收起脈枕,裝回藥箱,而後竟是扣上了藥箱。起身作揖,他語氣淡淡,“柳大人,請恕在下……無能為力。”接着,便是一副要走的模樣,“在下,告辭了。”

“藍大夫!”阿乙伸手攔下了他,“您這是……”

“藍大夫。”柳木白一手扶着椅把,一手放在腿上,眼底已有不悅,“您的結論未免下得太快了些?”

藍末頓了頓,抬眼看向他,“柳大人,解鈴還須繫鈴人。”

聽得此言,柳木白立時眯起了眼睛,“藍大夫說得如此肯定,讓本官很是難辦。系鈴人不在,若是一定要解,可有辦法?”

藍末波瀾不驚,“解不了。柳大人是被百里宮獨門手法封了經脈,若不知道下針順序,無論如何都是解不得的。請恕在下,無能為力。”

又是一句無能為力,所有大夫說得都是無能為力。

柳木白單手敲着木質把手,眉頭緩緩擰起,“若是,不知道下針順序,您看,試幾次能行?”

“這如何能試?一次不對,就再也無法挽回了。”藍末疑惑地看向他。

柳木白壓了壓嘴角,“除本官外,還有五人也同樣被封了雙腿,使的也是同樣手法,連試五次,有多大把握能尋出解法?”

藍末精心算了一會兒,伸出食指,拇指點到一半,“不到半成。”

“半成?”柳木白面色一變。

藍末點頭,“隨着封穴順序變化,解法能達百種之多,只試五人,把握難及半成。”

柳木白穩了穩心神,“那依大夫所看,本官的腿還能等上多久?可有辦法延長時間?”

“按照大人情況,最多還有十日。因是經脈被封,無法緩解。”

十日……鬼醫谷還是有點能耐,起碼這個藍末是唯一敢斷論他的腿還能撐幾日的人。

只有十日,他,等不得了。藍末走後,柳木白面色凝重了起來。

“阿丙到何處了?”

“回大人,今晚就能到通義。”

“好。”

屆時,石曼生的師姐也會一同被押回來。若是那妖女的師姐能解這穴自然再好不過,若是不能……他又該如何行事,才能在十日內引那妖女出來?

柳木白單手點着桌子,眉頭緊鎖——引石曼生出來不難,難的是在十日之內。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拖了,需得一邊審着那師姐,一邊放出消息。可是,已經過去三日,他們連石曼生具體往哪個方向去了都未曾探查出來,這消息該如何放才好呢?

往南……往北?

梅子傾應該是與石曼生在一道的,夏近秋身子不好,三日時間怕是走不遠。現下,各處重鎮都有人盤查,他們若要逃,必然是走小路,走小路的話,速度又會慢上幾分。

柳木白忽然有了主意,“取地圖來。”

阿乙取來川蜀地形圖,柳木白細細探查了一番,用手直接畫了一個環形區域,無論南上北下,他們都跑不遠,“傳令下去,即刻派三十隊人馬迅速前往此間區域,分散巡走,避開大鎮,不分白天黑夜,齊聲大呼’百里宮余夏被囚通義,正月三十,斬’。”

阿乙眸中一定,“是!”

阿乙已經出門下令,柳木白身子后傾,靠在椅背上,眼中沉色一片——石曼生,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

“噼啪——”火星炸裂的聲響。

周圍是一片茂密山林,石曼生一行人今夜只得宿與此處。他們離開百里宮已經六日了,丁澤去查探過,附近的幾處城鎮門口都有重兵拿着畫像盤查,未免節外生枝,他們只能繞着走。

“主上。”素西將剛剛稍好的茶水遞給了梅子傾,“喝點暖暖身子。”

梅子傾接過,轉身給了石曼生,“石頭,你給夏師叔喝點吧。”

素西插嘴道,眼中隱有不忿,“我那邊為夏師叔特意煮了一壺的。”

石曼生瞧了瞧那冒着熱氣的陶碗,又用餘光瞄了瞄素西緊抿的嘴唇,她可不湊這個晦氣,“小澤。”

“嗯?”丁澤從樹上躍了下來。

“你照顧下師叔,我有點事。”說著,石曼生起身拍了拍衣擺,往一旁的林子裏走去。

丁澤看到梅子傾手中的陶碗,面無表情地接過,“多謝。”而後徑直去找夏近秋了。

……

石曼生一直走到了一棵積滿了雪的松樹下,蹲下身,她翻找了一會,尋到了一塊平整的石頭。從肩膀上取下了小東西,看了看它那又長長寸許的身子,與尾巴上若隱若現的第二個紅圈——該是時候了。

將將準備縱蠱后殺了四腳蛇,忽然,她似乎聽到遠方傳來了呼喊聲。

“百里……夏……”

有人,而且是很多人!

心中一緊,她站起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仔細聆聽起來。聽了許久,終於湊成了一句話。

——百里宮余夏被囚通義,正月三十,斬。

她立時變了臉色,重新把四腳蛇拿回肩上,回到篝火邊上,直接就開始收拾東西。

“石頭?怎麼了?”梅子傾伸手攔她。

石曼生一把甩開他的手,“我師姐在通義,師叔拜託你們了,我得回去。”師叔與梅子傾一道,石曼生還是很放心的,畢竟當初師父就是和梅子傾一路人。

“你怎麼知道?”

話音落,那呼喊聲就傳了過來,聽罷,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不能去,他們是故意引你出來。”

石曼生搖頭,“萬一師姐真在他們手上……我必須去看看!”

梅子傾又一次拉住了她的胳膊,“你這是羊入虎口!”

“放手。”

梅子傾死死扣住她,“你不能回去。”

“別逼我用毒!”

“你不能……”

石曼生果斷撒了葯,梅子傾倒了下去,一旁的素西忙伸手扶住了他,怒目看向石曼生,“你用了什麼!”

她攤攤手,“放心,只是迷藥,過一天就醒。看好你們主公,他若是再被捉了,就沒人能救了。”說完,她三兩下理好了包袱就要走。正月三十,沒剩幾天了,必須現在就往通義趕。

“我陪你去。”一個身影從側邊跟了上來,是丁澤。

“不行。”石曼生一口否決,背着包袱繞過他就走。

“你一個人爬不上城牆。”丁澤只一句話就讓石曼生不得不同意了。

素西自然是巴不得石曼生離開的,是以並沒有攔她——反正一日後,主公醒來,那妖女應該已經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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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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