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九十一章

宜春樓內。

桌前,眉眼清秀綺麗的少年抬起手,仔細將折好的紙包，放入了寬袖內，然後一俯身，輕輕呼氣,吹滅了燈燭。

少年動作慢條斯理,若不是身後的床上躺着一個被葯迷暈的女子，畫面看上去該是賞心悅目的。

燈滅，佈置旖旎的室內驟然暗下，唯有幽幽的月光從窗外照進。

下一瞬，兩道黑色人影從窗外掠身而入。

“這就是你要做的兩件事？”影二走到桌邊坐下,只淡淡瞥了眼床上暈倒的宜春樓女子,又移開了視線，看向她問。

“差不多了。”蘇小昭答。

見他看向後面的床上,蘇小昭嘿嘿一笑道：“放心,她聽不到我們說的話。連晉斐白家的雪狼都能葯倒的迷藥,對付一個女子只是小意思,我檢查過了。”

影一沒有走近,立在窗旁,望向外面。

“晉斐白的人已經離開了。”影一說了聲，身子依然倚在窗邊，注意着外邊的動靜。

蘇小昭點頭,以手支着頭,腿一勾,將之前受傷的腿擱上了勾來的另一張凳子，悠閑地歇息起來。

影二抬頭看定她。

以前他不曾跟在她身旁，對她的事，只是偶爾從影六或影一口中了解一二。如今從影衛部回來后，與她一同相處，又見得她這些日子裏，全然不同凡俗女子的大膽行事，還以自身的才華，得了雍家、楊大學士和睿親世子這些朝中佼佼者的賞識，他心裏不可說沒有驚訝，與幾分驚嘆。

身處於多方受敵的境地，還一連經歷了被追殺、中箭受傷和跳崖逃生的危機，若是尋常女子，恐怕早就承受不住了，偏偏她卻時刻都能等閑自處。

但若說她是沒心眼，他分明又見到她這些天以來，非但沒有理所當然地將不該她這種閨中女子操心和解決的危機，全交由他們影衛部來處理，還處心積慮步步為營，謀劃去解困局。

影二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小姐病逝后，她一個異世之魂能這麼快就讓影一和影六都對她上心。

就連看似木訥呆板的影五，實則是不關心任何人，包括影衛部朝夕相處的同伴，心裏從來只有影衛職責的影五，都在第一次見面后，就對她有着超乎影衛的保護欲，和依賴。

“我知道你邀崔大公子過府，是為了讓蘇老爺有所顧慮，好為你拖延與世子的議親之事。但現在，你以其他身份接近世子，又是有什麼目的？”影二問她。

“放長線釣大魚。”蘇小昭支着頭，烏眸一轉望向他，揚眉說：“還不是因為影衛部消息網沒有鋪開，根本滲透不到雍家和世子兩邊，消息閉塞，也沒辦法猜出他們下一步的行動，害得我操碎了心。”

“所以你才以身涉險，去接近雍和璧與晉斐白？”

“除此之外，你們也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在雍家和世子府安插眼線，或是打探到消息吧？”蘇小昭反問道。

影二沉默片刻，說：“顧老將軍不在後，影衛部無首，久無人料理，除了我們這些作為顧家死士訓練的影衛，還留在影衛部，底下其餘的影衛幾乎都散於民間，或娶妻生子，或跟着影三和影四，學着幫忙打理夫人留下的鋪子，以謀生計……時間一久，對於插手朝局之事，便力不從心了。”

顧老將軍去世后，夫人不曾過問影衛部之事，義子顧飛昀身處江湖之中，也無法過多插手京城和朝廷的局面，影衛部自然不像從前了。

“我知道……”蘇小昭嘆了一聲，換了另一隻手支在桌子上，撐着頭，陪他一同惋惜。像想起了什麼，她又轉眸問：“對了，那些散落在外的影衛，你還能召集他們嗎？”

影二點頭：“雖然散落在民間，但他們都對顧家忠心耿耿，像這一次，影衛部出了事，後續許多處置之事，包括信物的轉移，也都是他們接應的。”

“你讓我找一批人，方便以後在京城布下網，我已經給影三和影四傳信，讓他們從當中挑選一些人。”他說。

“原來如此。”蘇小昭點頭，那些人原本是顧家的影衛，自然更為可靠。

說了這麼久，蘇小昭有點口渴了，便拿起茶壺，給自己和他倒了一杯茶。

然後她拿起茶杯就要喝。

“等等。”影二出聲制止她的動作，影一聞聲也轉來了視線。

蘇小昭疑惑：“怎麼了？”

影二拿起茶杯，聞了聞，隨即眉峰深深蹙起，說：“這宜春樓中的茶，放有少許催情之葯，你別喝。”

“好險！”蘇小昭一下子擱下茶杯，拍心口道：“還好今晚你也跟着來了。”

影二瞥她一眼，叮囑道：“出門在外，你自己行事小心一些。”

“好，不會有下次。”放得太急，酒還撒了幾滴在她手指上，蘇小昭一臉嫌棄地用手指就近蹭了蹭他的衣袖。

影二頓時眉心一跳。

“剛才打岔了。說起來，既然許多影衛都娶妻生子去了，那你們呢？”蘇小昭突然湊過頭，笑嘿嘿問：“你們怎麼還不去娶妻生子？除了影六，看你們都一把年紀了吧。”在古代，他們這樣年紀的男子，確實都早該成婚生子了。

“……”影二頓了一會兒，森然轉開臉。

難得見他被噎住，蘇小昭壞心就起了，繼續逗弄他說：“影二呀，要我說，你別一天到晚板着個棺材臉，多笑笑，也算是一個帥小伙了，至於臉上的疤痕更不是什麼大事，好的姑娘不會介意的。”

“哎。瞧你這表情，是不信嗎？居然質疑我的眼光，本來就是個眉清目秀的帥小伙嘛，跟你一比，那什麼號稱京城首美的崔家大公子，根本就是這個呀！”蘇小昭賤兮兮地豎起了小指，示意崔大公子就是個弟弟。

對於蘇姑娘來說，缺陷美顯然更符合她的高級審美，可不是崔鐵花那種無缺陷的庸俗的美能媲美的。

“不信的話，你現在就笑一個，讓大影兒來評評理？”她歪頭湊近他，一邊打量一邊誇讚，瀲灧瞳眸里佈滿了笑意。

而影二隻想將眼前女子毒啞了，好落得清靜。

他收回之前心下對她遇事等閑處之的欣賞，她不是尋常女子的膽小退縮，也不是缺心眼，就是欠收拾。

該死的欠收拾！

“或者，”蘇小昭摸摸下巴，說：“難不成你有厭女症之類的，才孤身一人到現在？這倒很像！”

影二被她看得黑了臉，眼見就要惱羞成怒，忽然瞥見窗邊的影一，他便冷哼了聲，決定禍水東引，指向那邊說：“影一比我還大一歲，你要操心，操心他去。”

蘇姑娘一想是這麼個理，都怪她，平日對他們還是不夠上心，於是扭頭問：“對哦，大影兒，你怎麼還不娶妻生子？”

影二不無幸災樂禍地揚了揚眉。

佇立在窗邊的影一回過頭，遠遠地看她一眼，然後，他垂下眉眼，淡淡答：“回小姐，影一是穢濁之人，不想耽誤其他女子。”

“穢濁？你說什麼呢？”蘇小昭皺起了眉，似是十分不滿他如此詆毀自己，便一根一根掰着自己的手指頭，反駁他道：“你多好啊，你武功高強，辦事又利落，話少但人忠誠，廚藝雖然差勁，但這時代男子能下廚已經很厲害了，你身材還結實魁……”

“額！”蘇小昭差點沒咬住自己的小指頭。

糟糕，暴露她還沒忘記那晚蘇府院子裏的驚魂一瞥了！

“總之，大影兒你這麼厲害，怎麼會是耽誤其他女子呢？要是不跟在我的身邊，大影兒以後一定能找到心儀之人的。”無視影二狐疑看過來的視線，蘇小昭握起五指，振振有詞地說道。

影一微垂着眼睫，幽幽的月色，將他僅露在外的一雙眼睛，也照得幽淡又清冷。

不知是不是錯覺，雖隔着黑面巾，蘇小昭卻覺得他的臉看起來有些哀傷，但僅一瞬之間，他再抬起眼望過來，眸色深黑，看不出任何情緒：“小姐……”

“小姐不用這麼說。若是不跟在小姐身邊，影一在這世上便無存在的意義。我本就是生於黑暗，長於黑暗的人，生來就如蒼蠅般苟營於血腥之間，依靠掠奪別人的生命，才一日日活下來。”

他低下頭，不看她。

“除了殺人，其他的我都不會，我不像影二會制毒用藥，擅長製作人·皮面具，不像影三影四和影五擅經營，也不像影六會做木雕，能照顧好小姐，我連讓小姐喜歡的飯菜都做不出。存活，便是汲取於他人血肉，穢濁比之妓子尚且不如，不能也不敢有旁的妄念。”孤冷如寒冬積雪的聲線，如此平平地說著，沒有不甘，也沒有不忿。

蘇小昭看着他突然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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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估錯誤0.0，以為隔壁番外後記一口氣能寫到結束，結果水着水着，越寫越長愣是沒水完。

唔，那就再慢慢磨好了一次性發

這邊更新繼續。大家當沒事發生過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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