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跟誰相親
虞姝不知道的是,在她小心翼翼地瞞着陳芝蘭的時候,陳芝蘭卻已經在暗地裏琢磨着要給她安排相親了。
虞姝在江蓉那裏受的委屈,陳芝蘭並不知道多少,但是虞姝和左斯南分手的第二天,陳芝蘭畢竟與江蓉見過一面,見一面而知其全身,只是一面,陳芝蘭便知道自己的女兒有多招對方的討厭。
自己的女兒再怎麼不好,也是自己的掌心寶,更何況虞姝這麼好,陳芝蘭小心翼翼呵護了二十餘載,親眼看着虞姝一點一點地盛開綻放,漸漸成長為現在這般美麗的模樣,雖不能說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但也是寧願拼盡所有,也容不得她受任何委屈。好的東西是要呵護欣賞的,不是讓人摧毀的。
虞姝和左斯南分手了,虞姝心裏難受,可是陳芝蘭卻為她鬆了口氣。
長痛不如短痛,婆媳關係本就是千古難題,而如果這個婆婆是江蓉,便會是永遠也解決不了的難題。如果左斯南向著虞姝還好,但是很明顯,在這件事上,虞姝一直是在孤軍奮戰。左斯南是個乖兒子,但未必會是一個好丈夫。
把虞姝交給這樣的人,身為母親的陳芝蘭該怎麼放得下心?她的嬌嬌,就是她的命,她一路嬌養到大,等她不在了,也該由另一個人繼續嬌養下去。她盼着她的嬌嬌結婚,想親眼看她幸福地組建自己溫馨完整的家庭,可是她再急,也不能將自己的嬌嬌往火坑裏推。
陳芝蘭後悔了。虞姝當初跟左斯南在一起的時候,並不知道左斯南家境這麼好。而當她們知道的時候,她雖然擔心會有這麼一天,可是那時候虞姝和左斯南的感情那麼好,左斯南又一再保證,家境懸殊不是問題,他一定能處理好的。左斯南看起來那麼愛虞姝,陳芝蘭信了。
陳芝蘭覺得心疼。她的嬌嬌向來懂事,在她面前從來報喜不報憂,小時候練跆拳道時傷着了,回來也從來沒喊過疼,而這一次,陳芝蘭多希望虞姝早點告訴她,告訴她江蓉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現在到了這個時候,她的嬌嬌就是再怎麼優秀再怎麼漂亮,青春卻再也回不來了。
結婚這事,宜早不宜遲。越遲,就越難找到好的。
陳芝蘭開始忙活着給虞姝安排相親。
虞姝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陳芝蘭怕她嫁不出去,她知道,陳芝蘭怕她嫁得不好,她也知道,可是她前腳剛剛跟左斯南分手,後腳就忙不迭地趕去相親,她總覺得怪怪的。
她笑着摟着陳芝蘭的肩撒嬌:“媽,你為什麼這麼急着把我嫁出去?我陪着你不好嗎?又不是沒了男人就過不成日子了,你看我們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陳芝蘭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虞姝陪着她自然是好,可是她卻不能陪虞姝一輩子。她將虞姝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拉下,拉着她面對面地坐着,語重心長地開導她:“嬌嬌啊,媽知道,你跟斯南處了那麼長時間,感情深,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可是人總是往前走的,你得多出去走走看看,多接觸接觸人,才能找到真正適合自己的。你放心,這次媽給你好好把把關,你就去相親試試看,萬一處得好呢?”
虞姝嘆了口氣:“媽,我不想結婚。”
“你現在這麼想,是因為還沒有走出來。等你想通了,想結婚了,錯過了機會,又上哪兒結婚呢?”
陳芝蘭看虞姝依舊是一臉不為所動的樣子,愈發愁眉不展起來,她拍了拍虞姝的手,重重地嘆了口氣:“嬌嬌,媽給你說一句掏心窩的話。媽這些年一點一點把你拉扯大,嘴上說著不辛苦,可是事實上,有多少次不是心裏期待着,要是你爸沒走就好了。你以前常問我后不後悔把你撿回來,我說不後悔,可是總有後悔的時候啊,抱着你四處求醫的時候,被人說三道四的時候,為了咱娘倆的生計在外面拼死拼活的時候,我有多少次在恨自己為什麼要多管閑事,不過是看着你,捨不得罷了。這些年咬牙堅持過來了,你很爭氣,媽為你驕傲,也為當初的自己驕傲,我的嬌嬌值得我這麼多年的堅持,值得我的付出……”
陳芝蘭說著,眼角便濕了。她抽了張紙巾拭了拭眼角,狠狠地呼了兩口氣,這才繼續道:“這些話,媽本來不想告訴你的,可是現在……嬌嬌,沒有誰比媽更知道一個人的不容易,媽不是嫌棄你,可是媽知道自己的這些經歷究竟有多痛苦,我受過了,也受住了,可你是我的嬌嬌啊,我怎麼捨得讓你也跟我一樣?我……”
情到深處,已經不是言語可以表達的了。陳芝蘭一時有些難以自已,慌忙站起身來抽了幾張紙巾,掩着臉朝卧室走去,她的聲音帶着哽咽,聽起來不是很清晰:“你好好想想……”
虞姝沒有跟上去。
她知道陳芝蘭辛苦,從很小就知道了。她心疼陳芝蘭。
她也知道,陳芝蘭是為了她好。可是沒有愛情的婚姻,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虞姝給霍思瑤發了個短訊:瑤瑤,我要去相親了。
彼時霍思瑤正在一家高檔飯館接受岱梓風“無微不至”的關懷。安向遠被他不由分說支到了海角天涯,霍思瑤肚子裏的小皇帝不樂意了,開始選擇性地絕食。安向遠在電話里一陣鬼哭狼嚎,把岱梓風從裏到外罵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罵了個遍,於是慘無人道慘絕人寰的岱總良心發現了,半自覺地承擔起了安家小公子的飲食大計。
岱梓風發現,霍思瑤真的很挑。家裏的菜吃厭了就算了,挑遍了祝市也沒有挑到幾樣合口的。
好像有點麻煩。岱梓風若有所思。但是他一點也不後悔讓安向遠去了未城。
霍思瑤再難伺候,能通過她了解一些虞姝的動態,還是賺了。
霍思瑤皺眉了,他體貼地問她:“怎麼了?還在擔心你那個朋友嗎?”
雖然霍思瑤當時是在想安向遠,卻還是配合地點了點頭:“他們談了十年,我的寶寶都快出生了,他們卻突然分手了,阿姝肯定難過死了……”
她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突然反應過來,眨着眼睛問岱梓風:“瘋子表哥,我說這麼多,你會不會嫌我煩啊?你要是……”
“沒事,”岱梓風好脾氣地笑笑,“孕婦最大。”
霍思瑤看上了一道清蒸鱸魚,吃得津津有味心滿意足。在她讚不絕口的時候,岱梓風很紳士地微微彎了彎唇角:“喜歡就好。”
霍思瑤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謝謝瘋子表哥招待”,岱梓風已經恍若無意地開口:“你那個朋友不是失戀了嗎?想必胃口也不好,不如待會兒讓廚師再做一條,你給她帶過去嘗嘗?”
明明是疑問的語氣,不知為何帶着股不容拒絕的味道。霍思瑤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好啊。”
霍思瑤不好意思總麻煩岱梓風,跟他出來吃了幾次,就打起了退堂鼓。她的話說得情真意切又客氣委婉:“那個,瘋子表哥啊,我這兩天胃口好多了,就不用麻煩你接我出去吃了……”
岱梓風回得風度翩翩又不容拒絕:“哪裏哪裏,向遠不在,照顧你和孩子是應該的,瑤瑤你不用客氣。”
霍思瑤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這是說得太委婉了?她訕訕一笑:“真的不用了,向遠說得對,外面的雖然好吃,到底不如家裏做的乾淨,不能貪嘴……”
岱梓風四兩撥千斤:“你放心,我們吃的那家是我們自家的產業,你每次吃的都是挑得最好的,絕對乾淨安全。”
霍思瑤咬了咬唇,瘋子表哥你既然這麼熱情慷慨,為什麼不直接把那個廚師借給我們家用幾天呢?
霍思瑤又跟着岱梓風來吃清蒸鱸魚了。菜剛上桌,她就收到了虞姝的短訊:瑤瑤,我要去相親了。
霍思瑤大吃一驚:“相親?!”
岱梓風抬頭:“嗯?”
“啊?沒什麼沒什麼……”霍思瑤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叫出來了,趕緊掩了掩口,若無其事地規規矩矩坐着,低頭回短訊:相親?什麼時候?跟誰?
岱梓風悠悠地喝了口茶,意味深長地看着霍思瑤道:“向遠出差還不到十天吧?你這是要……”
紅杏出牆?
四個字金光閃閃地自己的跳到腦海里,霍思瑤趕緊解釋:“誤會誤會,不是我,是我朋友。”
“原來如此。”岱梓風點了點頭。他把瓷杯放下,雲淡風輕地吐出兩個字:“虞姝?”
霍思瑤目瞪口呆地抬起頭來,臉上洋洋洒洒寫着幾個大字:“你怎麼知道?”
岱梓風的眸光格外深邃,霍思瑤看不太懂。恰好虞姝回了短訊,她低下頭來,點開手機。
嗯,相親,我媽安排的,時間待定,對方身份不明。
身份不明……不知為什麼,霍思瑤突然想到了一群奇形怪狀的肉團爭先恐後地擠在虞姝家門口,畫面太清奇,她打了個寒顫。
這個寒顫打得幾乎微不可見,岱梓風卻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問霍思瑤:“怎麼了?”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霍思瑤似乎還從中看出了些擔憂。瘋子表哥最近也太……霍思瑤搖了搖腦袋:“沒事兒。”
話音剛落,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手指飛快地打了幾個字發了過去:我突然想起一個人來,感覺挺適合你的。不如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