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再言靜心堂里皆是些什麼人,哪裏有她一個小小的庶女指使動的人呢?
視線移一移又瞧見陶蓉入置一旁的雲錦衣料,有些驚訝,老夫人一向不待見,夫人那裏又不管不問定不可能賞賜這麼一堆好的衣料,只擔心的問一句:“這些料子是……”
“是祖母送給表妹的,表妹不大上心便又順手給了我……”她低頭瞧了瞧自家上身的洗得發白舊衣有些落寞的道一句:“大約她也覺得我身上的衣物實在太過破舊了,有些看不過眼了,才這般的。”
趙姨娘聽罷點了點頭,只她膽子有些小又想起夫人那裏若是瞧見莫再生出別的說法可怎麼好,便有些憂心摸了摸那很是趁手的衣料又問一句:“若是夫人那裏瞧見不高興可怎麼好?”
陶蓉自然曉得自家母親的擔心,又想起阿夭留下的那句話只彎了彎眼睛安撫着自家姨娘:“表妹將料子給女兒時便說了,若旁人問起便說是老夫人給的。”
“這……”不是撒謊么?趙姨娘覺得有些不妥,便再欲開口,卻是叫陶蓉止信:“姨娘放心,表妹將料子給了我,又這般交待自是有一番道理的,便是夫人問我,我這樣答了她也是不敢去同老夫人求證的,反言之便是她去老夫人那裏求證了,老夫人自是知曉表妹性子的,若是她不肯這料子如何也不會落在女兒手上,老夫人那般疼愛表妹自會幫着將這謊圓了過去。”
趙姨娘聽完才算放下心來,只說一句:“表小姐倒是個心腸好的,你往後可要同人走的近些才好。”
陶蓉聽了只抿一抿嘴並不作答,心道:放眼整個陶府能同她走的近了也只長兄罷了,又想起先頭顧作親昵的綠茵那般下場,她一個小小庶女又如何能夠靠近?
暗自嘆息一句又想:她這般慧敏過人,也無怪祖父祖母疼她,便是性子冷些又如何,單單這副心腸便將嬌縱的陶琪比得沒了影兒。
如是一想便同自家姨娘坐在飯桌前默默吃着已經有些冷了的飯菜,靜安堂里的晚膳她用的甚少,生怕吃得多了落在老夫人眼中又是個沒規矩的。
飯至一半才又開口同自家姨娘商量一回:“表妹那裏原是什麼都不短缺的,但我們總不好白承了她的情,姨娘秀功好,待女兒用那料子裁幾個荷包,放幾味提神醒腦香葯送給表妹,她平素里最愛讀書,一定用得到。”
趙姨娘自是沒有不應的理兒,她們娘倆不為大老爺所喜,陶府角落裏也是活的很是憋屈,眼瞧着陶蓉已經日漸長大,總要說親的。大夫人那是指望不上,若能同明月小築的姑奶奶攀上點關係,說不定念着是自家侄女的份上求一求老夫人也能給挑一門好的。
陶蓉倒是不如她姨娘想的這般遠,她不過是單單想還一情回去罷了。才吃過飯她便尋了些新穎的荷包小樣,從那料子上裁下來一塊,比照着剪出模樣,又選了幾個花樣描上,才交到趙姨娘手中。心想着明兒得抽個空去求了管家,照着那香方上尋幾味葯。
阿夭抱着兩塊料子推開明月小築半掩着的門,陶瑟娘正在院子裏擺弄着白日裏從那杜鵑花樹上減下來的枝蔓,打算修剪一番插入泥土裏瞧瞧能不能育出新株。
她抬頭瞧見慢慢走近女兒,微笑着放下手中的活計起了身:“可是用過晚膳了?”
“外祖母非要留飯,阿夭不忍掃了祖母的興。”
陶瑟娘點一點頭只笑吟吟的道:“阿夭做得對。”便不再言語。
她微微躊躇一番才將手中的兩塊料子遞了過去:“外祖同祖母很是康泰,瞧着精神頭也好。阿夭見娘親身上衣物有些舊了,便自作主張同祖母要了兩塊料子,娘親也該添一回新衣了。”
陶瑟娘瞧了瞧她手中那兩塊料子,只低低嘆息一句,倒也沒旁得話,只伸手接了過來。
其中內情又如何不知,依着自家女兒的性子如何會有開口同人要東西的說法呢?
見自家娘親接了那料子,阿夭心中才有些隱隱的開心。
當年娘親接到她未曾謀面父親的信函未過多久,便見外祖帶着兩個舅父尋到了槐花衚衕的娘倆兒。
她那時雖小,心中卻是明白的,若不是為著自己,依自家母親的執着的性子,既然當年她選擇了,便是選得錯了也一定不會隨了外祖回來。儘管當時外祖心疼女兒處境。老淚縱橫自門外哭求了許久。
當日的陶瑟娘抱着年幼的女兒在房中靜坐不語,只任由自家父親同兩兄長在門外如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並沒有回應。
直至暮色四合,屋內光線暗了起來,阿夭受不住太暗小聲的喚她一句:“娘親,天黑了點燈罷,阿夭有些怕。”
陶瑟娘如夢方醒,是呀她的阿夭還小,也會怕黑。
日後又沒了父親,她這個娘親如何再為著自家一點氣性再叫她陪着自己受盡苦楚?
有了決斷便掌了燈,這才把院門打開,將門前的父兄迎了進門。
卻是來了陶府也不於府的人過多的來往,更是不靠陶府一分一毫的銀錢過活。
後花園角落裏辟出一方小院朝後面大街上開了個小小的後門,她深諳種花植草之道,再不濟的名貴花草只有一線生機至她手中也能養的鮮活水靈,漸漸的便在整個瀝城小有名氣,慕名而來的愛花之人更是越來越多。
到底是商人之女,從小耳濡目染也瞧見了商機,名貴的花草抽空培植一些,瀝城自是不泛揮金如土的,數十兩銀子一株的奇花異草瞧着新鮮,眼睛不眨一下,撂下銀子便搬走。
陶老爺子雖是心疼她這般忙碌卻也是不敢有別的言辭,他這個小女兒有多倔強他是知曉的,此次肯跟着一道回來,多半是為著年幼的外孫女。只人能在眼前,其它的便由着她折騰罷了,她不肯受陶家的總不能攔着長輩們疼愛外孫女罷。
這般想個通透便也釋然,只把全天下最好的恨不能皆數捧到阿夭面前。
梅院。
陶茵偎在自家母親身側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大夫人瞧見也只能暗自心急,自家嬌滴滴的女兒偏生叫個外來的欺負的沒地撒氣,只能在她房裏哭訴一回委屈。
大夫人不過三十幾許的年紀,這些年養尊處優的好日子倒是沒叫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痕迹。是個頂美的美人兒,不若年輕還是現在,只叫人瞧一眼便在心裏這般想上一回。
她此時薄唇微抿,秀眉微皺,一雙鳳眼含着心疼,招招手吩咐貼身的婢子束藍去擰個濕帕子過來。
一邊撫一撫女兒哭花了的小臉嘆息一句:“罷了,娘自是知我兒委屈極了的。”
接過束藍遞來的帕子輕輕為她拭一拭臉上的淚跡,又細細哄上一哄。
好容易才勸着止了眼淚,便見門前的帘子叫人掀起,陶清澤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他同陶茵原是一胎所出的雙生兒,不過早出來一會便佔了哥哥的名頭。
單論模樣身形也並不輸給自家大哥陶清潤,若陶清潤上一道淡雅的春風,他倒成了一把夏日的烈焰。
陶清澤五官生的很硬朗大氣,膚色稍深。雖將滿十三,身高已經堪堪可比十七歲的陶清潤。
“孩兒給母親請安。”陶清澤上前恭敬道了一句,而後又看到攤在一旁很是無狀的陶琪。
“阿茵這是怎麼了?如何哭成這副模樣?”陶清澤問罷,只不自覺得的把個濃眉擰成一團。
大夫人嘆息一句:“還能為著什麼,還不是碰到你祖母的心肝了…你大哥那裏又素來不向著她…也只能委屈的來我這裏哭上一哭。”說罷又覺得失言一般,又笑着打趣一句:“倒是慶幸住的遠些,如若不然怕是整個陶府得日日鬧的雞犬不寧。”
陶清澤聞言將才舒展開的眉頭又緊緊皺了起來,只瞧着自家妹妹一句話說不出,聽了母親的話更是哭的厲害。
腦中浮現的便是那個面無表情的小丫頭,一雙黑湛湛的眼睛裏總透着清冷淡漠。
素日裏整個府里除卻自家大哥,像是再未將任何人瞧在眼中,待誰都是那副淡漠的模樣……自然也是包括他的。
這般一想便只覺得的胸口一股子冷怒燒了起來。
只撂下一句:“我倒要瞧瞧她竟是厲害的何等地步!”袍角一動人便踏了出去。
餘下一臉鼻涕眼淚的陶茵同錯愕的大夫人面面相覷。
大夫人忙譴了束藍去追上去攔着些,只擔心自家二兒子是個暴脾氣,可莫要生出的什麼事端才好。
當真惹了的那位,回頭吃虧的還是他,陶老爺子若動起怒來,陶家的家法可不是輕易便可以混弄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