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一旁的陶蓉也只能小心的收了無比羨慕的眼神瞧着,那般別緻貴重的珠翠她怕是這輩子也得不着一件。
卻見阿夭禁不住老夫人的催促,這才不大上心的隨意拿了兩件便罷了手。
至於那上好的雲錦料子,只說身上的衣物穿着很是舒適並不願意換了,奈不住老夫人不依,也只得應下,瞧也不瞧一眼只叫瑩玉擱一旁。
陶蓉低頭瞧了瞧自家身上半舊不新的衣物免不得有些心酸,老夫人不喜庶子庶女,大夫人又是精明,凡事只作在明面上,實際對手底下的幾個姨娘庶女很是苛待,新衣首飾一年作不幾件,她這兩年也是長身子的時候,從前的衣物又哪裏還穿得下,便也只能撿了自家娘親從前的舊衣改上一改。
這般話着閑篇總算是熬到了晚膳時間,幾人才將落座便瞧見陶老爺子打外面走了進來。
陶老夫人瞧見只忙道上一句:“可快斂了你那一身怒氣,莫要回頭嚇着我的阿夭。”
原本板着的臉陶老爺子一聽便立刻漾出個和藹的笑臉:“原來是阿夭過來了,來了多久了,怎麼也不叫人給外祖知會一句。”
一旁的老管事瞧見老爺子臉上的不快瞬間除卻,便也安心的退了出去,別管之前如何怒氣沖沖,只瞧見自家外孫女也使不出來半分。
瞧着方才還很是威風凜凜的老煞神,瞬間便化身為個笑眯眯的彌勒佛阿夭心中也甚是無耐,只得起身恭敬的同自家外祖行個禮:“阿夭給外祖請安。”
“坐着便是,鬧這般虛禮作甚。”陶老夫人說著便又把姑娘攬住坐下。
陶老爺子一聽也只呵呵的笑言一句:“你祖母說的甚是,阿夭日後可莫再這般多禮。”
說罷又示意一併起身問安的陶清潤同陶萍落了坐,由婢子侍候着凈了手這才算動了筷。
陶家雖是商賈世家,陶老爺子卻是很是重視學問禮節,食不言寢不語規矩倒是落實貫徹的不差。
只見桌上人皆是安靜的吃着自家面前的菜碗中的飯,竟是連筷子碰盤調羹沾碗的聲音也未發出半點。
不用一味寒暄說話,這頓飯吃的倒是輕鬆,等一眾人皆用完阿夭才一併離了席。
陶老爺子雖是作了一輩子商人,卻是很是期盼家裏能出個文人入一入仕途,改一改家族勢頭。
奈何底下兩個兒子,長子隨了他是個經商的料,次子又生成個混子便是個沒譜不着調的,卻是唯一的女兒瑟娘頗有些才氣,便更得老爺子寵愛,也費了力氣請了夫子過來授學。只後來卻是因為婚配嫁娶生了嫌隙……這是后話。
底下幾個孫子吧,也只清潤,清澤稍稍爭氣些,好在讓老爺子心裏有些個盼頭……
老爺子待見阿夭,一是覺得當年因着自家一時固執平白讓愛女受了頗多苦處,免不得便將寵愛之情皆數寄托在阿夭身上,二則便是因為阿夭不僅繼承的她娘親的容貌,連那會讀書的才氣也沒落上半分。
教學的夫子素日裏對其也很是誇讚,每每也對老爺子提及一回,若阿夭生就個男兒身,憑其天資聰敏的勁,怕是不輸當年名震朝堂的少年狀元柳淮揚。
阿夭知曉也只在心中撇撇嘴罷了,夫人雖是學問好也不能免俗,知道自家外祖待她很是寵愛,更是投其所好,夸夸其談。她雖是有些聰慧,卻是比柳淮揚不知差上多少。
又說那柳淮揚可是多少年來唯一一個由天家親點的狀元,其才情能叫天家震驚便可見一斑,哪裏是她一個小小閨中女子可比的。
她原並不曉柳淮揚其人,當年柳淮揚狀元及第時,她還在槐花衚衕一方小小院落里,同她娘親為著如何將一缸子藕挖出來發愁。
只聽那裏夫子提了一句,才問了清潤表哥,他同那人歲數差不不算甚多,倒是知道一些。提起時也是一臉崇拜之色,末了又是無比惋惜多說一句,只言那柳狀元身子不好,常年積弱,不能在朝為國效力,天家惜才封官賜職又命其安心自家中休養,只等病癒歸朝。
再則阿夭喜讀書也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罷了,並非想成為眾人口中的什麼勞什子才女。
她自小性子有些孤僻,又是個早慧的,便叫她顯得有些不大合群。
好在陶瑟娘是個極其開明的娘親,也不強迫她非要同陶府里一從小姐少爺打成一片,打小不拘着她同旁的女孩一般習女紅練琴棋。
但凡她有興趣的便想了法子鼓勵學習,沒興緻的也不勉強。
便養成了姑娘如今的散漫寡淡的性子,待什麼都一副不大上心的模樣,常常一本書便可打發一整天時間,對待吃穿住行也只簡單舒適便好。
雖是娘倆性子都淡,但母女之間的情份卻比平常人也不差多少,只是表達的方式略略不同而已。
因此才最是受不住自家外祖母這般親切熱絡的愛重,吃罷飯又同自家外祖交行一番近日所學的功課,得了幾句很是高興的讚揚,便恭敬的告了退。
陶老夫人自是想將她留下,卻又體諒自家女兒獨身一人住在那明月小築難免孤單,也只能依依不捨的話別。
阿夭緊了緊手上外祖所贈的幾卷孤本古籍,心裏倒生出一絲高興。
陶蓉瞧在眼裏有些訝然,那幾本瞧着破舊不堪的冊子竟是比祖母送的幾匹雲錦料子貴重的首飾要來的更貴重此么?
哪裏又知阿夭心中所想,她不過覺得未來幾日總算可以不用無聊的啃舊書了。
從靜心堂出來時園中已經一片燈光通明。
陶清潤代阿夭抱着那幾匹陶夫人贈的衣料,阿夭手中則拿着陶老爺子叫人尋來的孤本古籍。
身後的陶蓉倒是落得輕鬆,兩手空空的去,兩手空空的回。
陶清潤住的雪閣離明月小築並不順道,走到個分路的岔口,阿夭便主動將那幾塊料子接了過來。
“左右離得也不遠了,清潤表哥莫要再送了。”
陶清潤瞧着小姑娘乖巧的小臉倒也未再堅持,只叮囑幾句,又見陶蓉同她順路便安心的回了雪閣。
陶蓉的母親趙姨娘原是阿夭大舅父納的第一個妾,莊戶小女性格單純不知爭寵,生下庶女陶蓉之後便再不入陶大老爺的眼。趕着便叫大夫人發配到陶府角落的一個小院落里,離着明月小築倒是不遠。
只阿夭娘親不欲同陶府內的人有什麼旁的牽扯,離得近也不代表有什麼來往。
兩人便這般一前一後的走着,陶蓉有心想要幫身量比她還瘦削些的阿夭分擔些重量,只瞧着她一臉面無表情的神色又不知如何開口。
這般沉默的走着便到了陶蓉同趙姨娘住的小院落門前,陶蓉鼓足勇氣才小聲的開了口:“不若我送一送表妹罷?”
阿夭抬頭瞧了她一瞧緩緩搖了搖頭。
陶蓉便解釋道:“知姑母不喜歡府中人前去打擾,我便只送你至明月小築門前,免得回頭長兄問起……”怕是沒法交待。
單獨同這個沉靜太過的小姑娘相處,竟叫她有些緊張只抓着衣角揉弄着。
卻是突然覺得手上一重來不及反應便自發的將那物件托住,低眼一瞧卻是阿夭將她手的料子撿了幾色顏色明艷的放置她手中,余在手裏的只有兩塊顏色稍稍暗沉一些的。
陶蓉正欲抬起步子一道送她回去,卻見她停了步子只依舊未有什麼表情的瞧她一眼:“你回去罷,這幾步路不會走丟的。”
陶蓉止了步子欲將手中的面料遞給她,卻未見她頭也不回的便離開了,倒是輕飄飄的甩下一句:“若有人問起,便說是祖母給的。”
陶蓉立在原地張了張嘴終是未說出什麼,隻眼睜睜的瞧着那纖瘦的背影越走越遠,最後隱沒在春日新起的藤蔓中。
她緊了緊手上的衣料,便轉身踏進那小小的院落里,唯一的丫環小香早在門前瞧了幾回。見着來人忙小跑着過來:“二小姐總算回來了,姨娘已經等得有些急了。”
陶蓉一聽便緊了緊步子邁進屋子裏去。桌子上的飯菜已經有些涼了,趙姨娘坐在桌前不知想些什麼,聽見動靜才回了神,瞧見愛女才一副入下心來的模樣,只起身上前關心道:“可是出了什麼事兒,怎麼這般晚才回來,飯也不用了么?”
陶蓉搖了搖頭將手中的衣料放置在一旁才回道:“叫姨娘着急了,蓉兒不是。只隨着長兄一道在祖母那裏用了膳,一時也尋不見人回來同姨娘說一句。”
趙姨娘聽了安心點了點頭,無事便好,她白白擔驚了半晌,生怕是大小姐那裏有心難為,夫人偏心的厲害,再落上一頓責罰可怎麼好……
再言靜心堂里皆是些什麼人,哪裏有她一個小小的庶女指使動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