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第一百四十五章

146.第一百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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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氣氛緊繃一線,劉府的門客們低眉肅目,大氣也不敢出一聲。有人偷偷抬眼看着桌子上的墨卷,確認是原件之後,心中更是膽戰。

良久良久,劉宗光終於擠出一句話,“沒想到章芮樊這麼會教兒子。”

“爹...”劉俞仁剛想說句什麼。

劉宗光抓起桌子上的東西劈頭蓋臉的向劉俞仁臉上砸去,吼道:“你跟着孔明江念了那麼多年書,你他娘的就只給我考了一個貢生回來。我不指望你拿狀元,也至少考個進士吧,啊!哪怕同進士身。你老子我也好安頓你!”

他恨鐵不成鋼的指着劉俞仁,手指在顫抖:“你給我滾,現在!”

劉俞仁臉色慘白,抖着嘴唇。諸多門客想上前為他說幾句,劉俞仁抬手攔住,一撩袍,撲通跪下,重重磕頭:“孩兒知錯。兒子讓爹爹操心了,是兒子不對。你莫要氣壞了身子。”

劉宗光見他這副樣子便心軟,目光掃過諸人,發現滿屋子的謀士門客無一不想為劉俞仁求情的,縱然此刻他在震怒,這些人仍然滿目擔憂,企圖頂着他的怒火死諫,心裏忽然就一松。

罷了,這世上有人天生是文曲星,有人天生是孟嘗君。本就強求不來什麼。

劉宗光抬手三折兩卷嗎,將章年卿的墨卷扔下去,吩咐道:“速送回禮部。”望着窗外雨勢漸小,嘆道:“黃公說巳時雨停,怎麼都巳時一刻了,雨還在下。”

沒有人接話。劉宗光也不在意,問兒子:“孔明江手裏握着你的把柄,當初你不願意和馮俏成親,現在如你所願了。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

劉俞仁沉默將就,態度堅決:“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爹的第二個辦法。”

劉宗光很耐心,反問:“那你想怎麼辦。”

劉俞仁緊緊閉着嘴巴,不吭聲。

劉宗光當初在劉俞仁面前擺了兩條路:一、娶馮俏。二、殺孔明江。

劉俞仁都不願意。孔明江孫子輩里的女孩子,就屬外孫女馮俏最大。可這個最大的女孩子,都要小他九歲,還是一團孩子氣。

而孔明江,他的恩師。他更不願意殺他。

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他不敢說視孔明江為父。卻也做不到弒親師,手刃對他有授業解惑之恩的師父。

因這一舉動,劉俞仁在席下門客中飽受好評。

劉宗光厲聲道:“我可以不殺孔明江,但是兒子,十年後,倘若這朝堂之上真有人能與你一爭高下,必是章年卿無疑。你今日把馮俏和馮俏身後的孔家推給你的對手。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此時屋子裏只剩父子二人,劉俞仁目光坦然,靜靜聽着父親的話,一句也不辯駁。

劉宗光目光微狹,將他的兒子看的明明白白,一語點破他的心事,道:“我知道,你相信孔明江的為人,你也相信他不會講這件事作為把柄說出去。甚至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頂撞我,無非是覺得我劉宗光不敢殺孔明江。”

劉俞仁目光微縮,忙低下頭,不敢看父親。

“可是俞仁,你知道孔明江有多麼護短嗎?他脾氣又臭又硬,皇上的情都不領。誰的人情都不肯求,他這一生甚至沒有為他兒子謀過一官半職。卻為他唯一的女兒滿京城的求人。”劉宗光神色微微妒忌,一閃而過,喟然道:“馮承輝這一輩子也就取了一個好媳婦。”

頓了頓,“你想的沒錯,我的確不敢殺孔明江。不是因為我怕他也不是因為怕皇上怪罪。而是,他是孔氏後人,最嫡親嫡系那一脈。殺了他,我怕我劉氏子孫,今後再也沒有一個能在仕途上冒頭的。”

劉俞仁抬頭時已經滿臉是淚,“父親。您是擔憂我日後與章年卿為敵,恩師會為了他的孫女婿而不惜性命將這件事說出來嗎?”

劉宗光沒有回答,溫和的看著兒子。那雙睿智的眼睛彷彿再問,你不相信嗎。

“可是父親,滿朝文武,千萬父母官,我大魏朝上上下下這麼多官員。您怎麼就知道,日後冒尖的會是章年卿,而不是王年卿、李年卿。”劉俞仁近乎哀聲:“他不過就是考中了個狀元,您怎麼就武斷的將他列為我日後的勁敵呢。”

“直覺。”劉宗光斬釘截鐵道,他的預感很不好:“當初鄉試的時候,章年卿突然殺出來,奪了你的名次。我便有不好的預感,緊接着,孔明江為張章年卿和馮俏請了親。再到後來,你將他請進府內。那時候為父便知道,這是你一生的對手。”

名利,女人,勁敵。

通常來說,前兩個成為對手的人,在日後很難不成為勁敵。

劉俞仁忍不住道:“這麼能算,我又不喜歡馮俏。起碼這一項就不成立。”

劉宗光笑笑,沒再多為這個問題做解釋,道:“你若不想對你恩師下手,我倒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

“殺了章年卿。”

巳時三刻的時候,雨終於停了。太陽露出晴光,地上淺淺的小水灘很快被晒乾了。

章年卿身着紅袍,戴着高冠狀元帽。攜新科進士進宮接受傳臚唱名。

別看現在他龍驤虎步走的風風光光,器宇軒昂。早上章年卿穿着衣服一出來,便引的哄堂大笑,鬧了他一個大紅臉,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了。

今日馮俏也被雙親帶着去了章府,正廳里早已經坐滿章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馮俏一進門,便惹來諸多目光。此番馮俏是以同僚之女的身份過來坐席的,大家雖知她是章家訂的小媳婦,顧忌到姑娘家臉皮薄,還算克制,沒有在當著馮俏面說什麼渾話。

滿堂婦人家,各家男人們卻都沒有來。雖然私下已經公榜,章年卿的狀元服都已經送來了。男人們還是得等到金殿傳臚后,才能上門祝賀。

皇宮裏,宣禮太監唱名完畢后,章年卿帶領諸進士叩謝皇恩。章年卿被當場授予翰林院修撰,探花何文芳、榜眼周存禮分別被授予翰林院編修。

這邊禮畢后,章年卿火急火燎又帶着進士們去禮部參加瓊林宴。

因早上下雨耽擱了時辰,新科三甲都是抱着衣服在禮部附近的同福客棧避雨,怕泥水污了衣裳不方便,三人幾乎都是在宮門附近才換的衣服。今年的新科進士大多住在客棧,路遠的章年卿也和何榜眼周探花一起出錢,派馬車去接了。

巳時一刻過半,雨終於停了。大家趕前趕后,總算沒耽誤了時辰。

聽說,欽天監的人都被判了刑。

大好的日子,卻事事不順,章年卿覺得十分觸霉頭,心裏覺得晦氣。

因早上的一頓折騰,大家都沒吃什麼東西

於是,在宴席上,滿朝文武驚駭的看着這一群新科進士狼吞虎咽,大朵快頤。猶如一群流竄的乞丐,八百年沒見過飯了。一席飯畢,恍如蝗蟲過境。

事後,章年卿知道這件事也很汗顏。他還以為他都夠斯文了,沒想到...,真是臉面盡失。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邊人的襯托下,他的斯文都幾乎稱得上優雅了。

宴席后,章年卿帶着吃飽喝足的同年們,一齊去了孔廟拜祖先。

去的時候驚喜的發現孔明江也在,諸人欣喜若狂,齊聲喊道:“衍聖公。”

孔明江擺擺手,“不必拘禮。待會你們還得去國子監刻碑。別在這耽誤時辰了。這就隨我去參拜孔公吧。”

章年卿眼眶深處微微熱淚,知道孔明江是來給自己做臉面。激動之情,無以言表。只能默默受了。

這麼些年,從沒有哪屆新科狀元和進士,是衍聖公帶着祭拜孔廟的。

皇上倒是有心讓衍聖公將這件事接下來主持,大家都嫌繁瑣,沒人願意。所以到孔明江這裏就不顯特殊了。

如今‘祖父’為他能做到這個地步,章年卿當然明白這裏面幾分是為他,幾分是為馮俏。

去國子監刻碑文的時候就輕鬆多了,章年卿把皇榜內卷交予督刻,坐着與國子監祭酒等幾位大人聊了會,吃了幾杯酒,便散了。

章年卿回去的時候,家裏宴席已經散了,院子外一股酒菜味,丫鬟小廝們手腳麻利的在收拾。抓着下人一問才知道,客人剛走沒多久,只能幾家摯交還在這邊說話。

章芮樊喝的酩酊大醉,看得出來很是高興。陶茹茹還在內院陪幾位至交夫人,章年卿一躊躇,腳一時不知道該往哪邁。

“你穿紅的不好看。”

章年卿驀地抬頭,馮俏如空谷幽蘭般,憑空出現在院子裏,眉眼如畫,笑意盈盈的。

“你怎麼來了。”章年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上前幾步,拉着她站在掛着燈籠的走廊處。

馮俏仰頭看着他,暖暖融光落在她臉上,膚如凝脂白嫩鮮滑。細小的絨毛在微光下輕輕搖擺,搖搖晃晃的燈籠將馮俏的身影在地上拉扯着。章年卿心一動,聲音放柔:“幼娘,我不是在做夢吧。”

馮俏立即捂着鼻子,嫌棄道:“你喝酒了?”

章年卿初九定親,定親對象是恩師馮承輝小女兒,閨名單字一個俏字。章年卿把這個名字反覆嚼味幾遍,只覺得唇齒濡軟。心裏多了份期待。

桂花九月,章年卿帶着重禮去恩師府上拜訪。一路上父親耳提面命,注意言行舉止,注意斟酌用詞。別冒犯衝突了馮大儒,馮先生膝下就這麼一個小女兒,長的是花容月貌,滿腹詩書氣。

章年卿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越來越緊張了。

走了一段時間,章芮樊忽然回頭問:“你跟着馮先生三年,就沒見過他的小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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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權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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