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三個月的菜粥
張靜心可不知道古淮山現在正受傷住着院，此刻她正急切琢磨着讓病房裏的人都回大槐村去，好讓她有機會處理銀袋子裏的野豬。
她缺的東西實在太多，若有鐵鍋，她也不至於用火烤燒豬毛；若有水壺，她也不至於用手捧着溪水喝；若有糧票和錢，她的小身板也可以好好養養。
本來她對殺豬還有些信心，但要什麼沒什麼，自己力氣又小，處理野豬對她來說真的困難重重。
她缺營養，剛剛的肉包子讓她想明白了，她需要的不只是肉，還有五穀雜娘等其他生活必需品……她和古家吃喝在一起，想增加營養，呵呵，從李么妹嘴裏搶吃的，天不鬧翻，地也得旋轉好久，她現在還沒想和他們撕破臉皮，畢竟撕破了對自己也甚麼好處。
對付李么妹要鈍刀子磨肉，慢慢來。
“大嬸娘，我真的可以的。”張靜心再次保證着，她身體好的很，你們都回去吧，趕緊都回去，張靜心在心裏吶喊着。
村書記婆子沒理會張靜心，但心裏也很是着急，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家裏還有一堆事兒等着自己回去收拾呢，柱子娘也想不出法子，妯娌倆互看一眼，求助的看向村書記。
村書記看了眼張靜心，明白她真的想自己呆在這兒，輕笑出聲，“俺們等老二回來就一起回去，晚些讓清水把梅子送來。”大槐村離鎮上也不算遠，自行車一個小時也就到了。想來想去也只能這樣了，他們明日都要上工，也不能一直呆在這兒。
柱子娘覺得可行，但村書記婆子倒有些覺得不妥，再怎麼說張靜心也是他們侄媳婦兒，讓她一人呆在衛生所心裏有些不得勁兒，怕村裡那些嘴巴欠抽的婆子說古家不地道，容不下一小媳婦兒，他們這麼多人跟來，回去就留下她一人，不被口水噴死才怪。
“俺還是等清水把梅子帶來，再跟着清水.....”村書記婆子想了想這邊不能沒人留下，出口說。
誰知病房門口突然被推開，打斷了村書記婆子的話，古老二扯了扯李么妹胳膊，李么妹這才不情不願的說：“還是俺留下吧，村書記趕緊領着他們都回去吧。”古老二做人雖然渾兒，但這點說的她挑不出理，張靜心畢竟是木頭媳婦兒，他們是親叔侄，他們走了留下村書記家妯娌任何一個，她李么妹都會被村裡唾沫淹死。
她對名聲不怎麼放在心上，她活了這麼些年，在乎名聲的話她和建國早就墳頭草有人高了，但她可不想白白讓村書記婆子得了好名聲，左右留下怎麼做都是自己的事兒。
“你行？”柱子娘壓根不信李么妹的話，語氣也不客氣的嫌棄。
“俺咋就不行了，不就在這呆一會兒么。”李么妹最看不慣的就是柱子娘，沒腦子還整天咋咋呼呼的在她面前跳來跳去蹦躂，心裏很是看不上，但是面上卻看不出啥不耐，這也是李么妹高明之處，忒會裝，剛還打滾撒潑，畫風一閃，就一副明事理的模樣，不知情況的還以為她正在受柱子娘的氣兒呢。
村書記婆子沒吭聲，看得明白的人，也聰明的不去摻和，既然知曉李么妹會留下心裏也鬆了口氣，她心底正惦記家裏晚飯該怎麼吃？一堆小傢伙也該餓了，糧柜子的鎖的鑰匙還在她這兒。
張靜心縮在病房一處，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麼，她心裏清楚即使出聲，這屋裏也沒人理會她，她沒決定權在這古家，既然非得有人留下，那李么妹無疑是最好的人選，明面上她還是古淮山的二嬸呢。
“那成，俺們這就回去。”村書記心裏也合計該李么妹留下，他婆子留在這不合適，畢竟他們還隔了一房。
走時村書記掏了幾張糧票塞給了張靜心，想了想又拿出兩塊錢也讓自己婆子遞了過去，村書記婆子直接把票和錢塞進張靜心的口袋，“記得買些好吃的，別省，再暈俺們誰也沒臉來這兒了。”她的聲音不大，但也不小，說給誰聽呢？李么妹心底嘀咕着，面上卻搭着笑臉湊到村書記婆子一處，“大嫂，這算咋回事兒，俺會少了木頭媳婦兒吃的？”
“哼，可不是，人餓暈進來的。”柱子娘接道，不少吃的人咋暈的。
李么妹被她一堵，倒也不知咋搭話了，她以為是熱暈的，結果柱子娘直接說是餓暈的，看村書記的臉色這話怕是不假。想到昨晚梅子還跟她爹比劃着張靜心沒吃晚飯，今早又發神經的去小南山割野菜，壞了她的算計，心道：“餓死活該，沒事你作啥作？”
“唉，靜心你也真是的，晚飯不想吃就算了，咋早飯也不吃就上山了？”李么妹直接無視柱子娘，坐在床邊說著張靜心，話里話外都是張靜心不懂事，自己作的，和他們可沒啥關係。
張靜心-心底冷笑，抬起頭怯怯的看了眼李么妹，下意識的向後移了下，眼淚巴拉巴拉的向下落着，咬了下唇，委屈着抽泣說，“連吃了三月的菜粥，我胃裏不舒服，昨日晌午吐了，真的有些吃不下，又不想浪費糧食，二嬸，我不是故意不吃的。”
“連吃了三月菜粥，怎麼可能？”病房裏除了李么妹都臉色一沉，古老二都沒想到李么妹會如此做，家裏糧櫃裏糧食不少，怎會吃了三月菜粥？他這月也就吃了兩回兒。
村書記瞪向古老二，啥話沒說，領着倆妯娌就要向外走。
柱子娘走時還不忘交代張靜心，“你個傻子，兜里票和錢別被人惦記順走了。”古家的菜粥她見過，裏面除了野菜沒幾粒糧食，居然讓孕婦連吃三月菜粥，李么妹心可真狠。
李么妹嘴巴抽動了兩下，忍着怒氣拽着柱子娘的胳膊笑着，“別聽靜心瞎說，大槐村誰家連吃三月的菜粥？古家還沒窮到天天吃菜粥的地步呢。”古家的家底村裡誰不清楚。
“是不是天天吃菜粥俺不清楚，但大夫說木頭媳婦兒餓暈倒是真事兒。”村書記婆子拉過柱子娘，冷着臉說。古老二兩口真會幹事兒，竟讓孕婦吃了三個月的菜粥，大槐村誰家糧食缺到天天吃菜粥，更何況前些日子她還見過李么妹在村口給牛建國塞錢呢，合著木頭寄回來的錢都讓她養雜-種了？
“么妹回去吧，俺們走了。”古老二悶聲道，堂哥臉陰的跟什麼似的，他這婆娘還說。
眾人上了驢車還沒坐穩，村書記就開口道：“午飯十個肉包子，加上剛給木頭媳婦兒的兩塊，糧票就算了，回去拿五塊錢給俺。”他本來想不通古老二家裏吃喝不愁，咋就讓張靜心餓暈了，原來中間還有這茬算計呢。
“堂哥，你別聽木頭媳婦兒瞎說，俺家咋會吃三月的菜粥？”古老二心裏憋着氣，但想着進病房見到的白胖香噴噴的肉包子，那時還想着堂哥真大方，竟然捨得買肉包子，結果他一口沒吃上，還得付錢！
“你家的事兒，俺管不着，你想咋的就咋的吧。”村書記黑着臉道。他要錢，這老二說啥菜粥，再說菜粥這事兒，他心裏的氣就蹭蹭向上冒，他在大夫面前抬不起來，合著現在還得聽他瞎編？古淮山他爹和他關係好，看顧老二也看在他養着古淮山的份上，若不是張靜心還住在古家，他早就想給老二點教訓了，祖訓雖然不能違，但是古家蛀蟲也有家法可收拾。
古老二一聽，心裏繃著的弦斷了，這是要不管他了？那怎麼行。
坐在驢車后的妯娌默契的看着路兩邊的一排一排房子，一聲不吭。
......
李么妹瞪着眼看了張靜心良久，沉着臉出聲，“俺去建業那看看，老實呆在這別亂走。”她心雖有不甘，背後百般算計張靜心，明面上聰明的還算過的去，讓她一直呆在衛生所，怎麼可能。
“哦。”張靜心低頭附和着，心道，這樣最好，趕緊走，姐還有事兒呢。
誰想剛出病房的李么妹又轉身回來，“糧票給俺兩張，一會兒給建業也買倆肉包子嘗嘗。”她對肉包子心裏還惦記着，憑啥眼前的小賤-人吃得她和兒子吃不得，今天白白花了她那麼多錢。
“怎麼不肯？你來這兒花了俺多少錢，要兩張糧票就給俺甩臉子？”李么妹見張靜心沒動，嘴巴噼里啪啦的向外倒着酸話。
“我.....”張靜心不想給，但不給李么妹怕是要和她磨上很久，權衡了下，掏了兩張二兩的糧票出來。
“就這些？”李么妹有些不信，她剛可看到村書記給了不少呢。
張靜心把口袋全掏了出來，其實村書記也沒給她多少，就三張二兩的，還有一張半斤的被她收進了銀袋裏，她都想好了，等會兒出去就去國營飯店把手裏的全買肉包子放着。
李么妹看着張靜心口袋都掏出來，裏面除了一張二兩的糧票還有兩塊錢就沒啥了，伸手把病床上的錢票全塞進自己口袋，這才出聲，“你也不能出去，還是俺幫你買好帶回來吧。”不知情的聽她的話里的意思還是個好心人呢，可她是她丈夫的親嬸子，在這照看她，給她吃喝不是應該的，竟然還厚顏無恥的這麼說。
“喔，嬸子啥時回來？”張靜心像是隨口問着。
“很快。”拿到想要的，李么妹也沒心情和張靜心扯，抬腳就出了病房，口袋裏的錢和票是她今天唯一讓她高興的事兒，哼，等她回來，慢慢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