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這一晚隨他乘風破浪,疲憊不堪。
次日,二人天大亮了才起。二人回到竹舍后,更衣洗漱,然後一起吃了早飯。早飯過後世誠說要帶她去見一個人。
一行人去了爾山,跟着世誠的侍衛沿路守在山下與上山路口的各處,只冷蟬跟在其身後,而向連波則跟在冷蟬的身後。
山頂有一座庵,名叫太慈庵。太慈庵乃為皇家之地。玥國東有大佛寺,西有太慈庵,這是望城人都知道的。只是這大佛寺修的極其宏偉壯觀,也極受歷代皇室敬仰,逢年過節都會有皇室人去之上香。大佛寺香火旺盛,從來不缺。
而這太慈庵卻不一樣了,幾年或許都不會有一人來此。有時就算是有人來到這太慈庵,也只是被發配來這庵中修行,不問後生,斬斷浮生來矣。
柳月跟着世誠到了庵內。
這庵雖修的很大,但卻顯的有些年歲了,到處都是斑駁的痕迹,加上庵里並未見有幾個人,一路走來各處都是寂靜清冷。四面又是大樹遮陽,途經一些角落處,倒顯得有幾分里陰涼冰冷。
繞到了庵後院之時,世誠只帶了柳月進去。一進院中便看見一尼姑背對着二人手持掃帚在院子裏掃着落葉。
她應該早聽到有人走進來的腳步聲,但卻一直沒有回身,依舊掃着地上的落葉,待二人走近,到了她身邊時,她方才停下手裏的動作,抬頭看向了二人。
柳月被眼前的人驚艷到了,雖是半老徐娘,但五官卻精緻秀麗,秉絕美之姿。更重要的是,第一眼見,柳月就覺得眼前的人有些面熟。心下一想,便對上了身邊男人的那張臉,二人竟有着四五分的相似,也是因為世誠眉眼間的男子氣概濃盛,一時讓人無法將二人聯想在一切。
不然憑誰一見就會想到誰,柳月心下就大概查出了幾分眼前人的身份。
她是帶髮修行,簡單的挽了一個髮髻,一根枯木橫插在其間。明明樸素到極致,卻就是透着一股難言高貴氣質。縱使生在清冷的俺中,也無法抹去她自帶的那股天生氣質。
世誠看着她,柔和的像個孩子,眼裏卻透着一絲少有悲傷。他叫道:“母后。”而後他拉了柳月的手,“兒臣帶您兒媳來看您了。”
婦人目光落在了柳月身上。
柳月對她笑着,知道她就是當年的榮德皇后,雖然十一年前陛下除了皇後頭銜,將她送至這太慈庵修行,但她卻依舊也還是玥國最近一位皇后。因為陛下在此之後並未再從新立后,只是命華貴妃一直代掌後宮事務。
柳月向她行禮,想了想后,還是道着,“民女拜見皇後娘娘。”
婦人面上未有任何變化,只抬手五指併攏於身前向柳月回了一禮,輕聲緩道:“世間早已無榮德皇后,貧尼道號空然。”
柳月復又向她回了一禮,再次叫道:“空然師太好。”
世誠在旁看着,眼裏明顯的閃過一道悲痛,“母后,我已與月兒定了終生,今日特意帶她前來見你。”
世誠將柳月擺到他身前,面對着榮德皇后,在她耳邊說道:“叫母后。”
柳月看着眼前的婦人,心中有些緊張,定了定神,才張口叫道:“母親,兒媳名叫柳月。”
她實在不習慣叫母后,便叫了母親。畢竟她從小就無父母,有時聽的別人叫娘親,富貴人家叫母親。還算耳熟,便能叫的出來。只是母后一詞,這一時卡在喉間怎麼也叫不出來。
柳月以為會有不妥,卻明顯的看見在她叫了榮德皇后那聲母親之後,榮德皇后臉上的變化,她眼底閃過一道少有的激動,眼裏有了一層水光,但卻很快又被她掩藏了下去。
她看向柳月,卻只道:“願二位施主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聽榮德皇后這話,柳月轉頭看了看世誠,他臉上依舊難掩悲痛。但柳月還是很有禮的回道:“謝謝母親。”
而後榮德皇后看向世誠,又與他道:“施主,人生在世不過短短几十載,貧也好,福也罷,生也好,死也罷,都是世間人之路,百年過後皆是過眼雲煙,最終也不過一具枯骨長埋。當珍惜眼下之景,且陪身邊人看雲捲雲舒,莫錯過身邊美景。”
世誠只看着她,沒有言語,他眼裏哀色更濃,柳月瞧的見。
……
與榮德皇后一見並無多話,榮德皇后似乎已經不再眷念塵世之間的事情了。柳月也知道榮德皇后在這太慈庵里已經待了多久了。想一個女子,在年華正好備受帝王寵愛,又在擁有至高權利與富貴的時期,被發配到這寂靜冷清的庵中,那時的心情會是怎樣的悲痛?柳月不忍去想像。
跟着世誠一路下來,他沉着臉,心情似乎不好。
也難怪,看着自己的母親如此遭遇,哪個做兒子的不心痛?柳月也替她心疼。但柳月還是安慰着他,“我們以後一起孝順母后。再生很多崽陪母后玩。”
柳月說這話時有些害羞,對他含羞一笑。他見了一掃臉上的陰霾,嘴角露出一絲陽光的笑。拉起她的手二人一同回了竹舍。
雖然柳月還有見到過皇帝陛下,但也見到皇後娘娘,算是見了母親。至少對於她這個從小沒有父母的人來說,能叫一聲母親,已經是能讓她滿足的了,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滿足。
今日世誠一直陪着柳月,柳月問他無事忙嗎?他只道無事。也算是二人新婚第一天,他就想一直陪着他。
他在家教她識字畫畫,教她下棋寫字。竹林幽居的生活甜蜜美好。書房內香爐上一縷青煙裊裊,窗外風過流水。夕陽斑駁的光影透過竹林間的間隙灑落在屋內,二人一同站在桌案前,他站在她身後,大手握在小手上,一筆一畫教她寫着字。
只見紙上四個大字豎在中間,待的最後一筆落下,柳月回頭望他。他看着她,滿眼裏都是她,“天長地久。”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再回頭看紙上的四個字,柳月頓時覺得那四個字在發光,一下就記到了腦海了,柳月這一生學會寫的字,便是那四個字:天長地久。
……
第二日世誠便回宮去了。他說他一有空就回出來,只是最近還有事要忙。柳月知道,只點頭等他。
他還說,叫她什麼也別擔心,一切有他。
柳月心中一暖,卻又覺着酸,依舊還是點了點頭,應到好。
世誠回到宮中后便聽到說有人彈劾了他。朝中眾大臣連奏數本,皆是關於三皇子祁禹在外與民女之間的事,說其身為皇子不嚴律守己,與平民女子勾搭在一起,還為其花了大量人力物力,築百艘船,環遊望城之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事之前世誠壓根也沒想隱瞞。所以在皇帝問他之時,他沉默着。
沉默便直接代表着默認。皇帝知道他和民間女子的事,只以為他自有分寸,卻不想他竟如此沒有分寸,弄的世人皆知。這事雖在民間受到文人騷客的盛讚,編排成一段佳話,但在朝中各臣眼中卻是毫不無章法,目中無人,有辱國風。
皇帝只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兒子,在眾大臣的柬訴下,下令奪其兵權,禁足於登雲殿中三月不許外出。
此令一下轟動朝堂上下,二皇子梁宇等一干人心中大快。如此一來完全就和斷了祁禹的雙翼折了他的雙腿一樣,再也與他們構不成任何威脅。他們彷彿看的見了自己光明前途就在眼前。
三皇子祁禹被禁足第三天,朝中大臣便紛紛請柬要陛下擇日冊立東宮。
皇帝陛下面容不改,只是揮了揮手,道他乏了改日再議。
如此模樣過了十來天,登雲殿依舊不讓出入,朝中大臣依舊不停的上柬。皇帝陛下卻因為勞心告病,拒絕了一切請柬。宮中后又恢復了平靜,一切安靜的宛若暴風雨前的前奏。
柳月依舊住在竹苑裏,安靜地等着世誠。雖然他已經有十餘日不成來了。向連波經常會出去街上,所以早聽到了這個消息。只是他並不敢告訴柳月。因為柳月近來總是神眷疲乏,少吃多睡,有時吃了東西還都吐了出來。
開始還以為是怎麼突然就生病了,後來替她把了脈,竟摸出了喜脈。這個驚喜的消息讓院中的三人都高興了好一陣,留在院中照顧柳月的王婆子更是對柳月悉心照顧有加。每日營養的東西燉着,就怕把她養不好。一變天了衣裳被子就加着,生怕她着了涼。
柳月自從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後心中一直定不下心來。一想到自己即將身為人母,心中那股喜悅與甜蜜就說不出道不來。
只天天盼肚子裏的孩子快些長大,想着他出來會是什麼樣子的,和誰長的像?是男孩還是女孩?該叫什麼名字?一定要讓世誠來取名字,可就不會像他們鄉里那些,竟叫些什麼二狗子,六伢子的之類的。
這要是男孩子一定是像他那樣俊貌威武,若要是女孩子……柳月躺在榻上小憩,閉着眼睛並沒睡着,只想着那些事,想到這裏她嘴角彎上了好看的笑。透過竹林的斑駁光影恰巧落在榻上小憩的柳月身上。
一身米色素衣,淡潔而顯得恬靜,她側身躺在那兒,在光影下幽靜而美好,如今肚子裏有了孩子的她,仿若整個人都散發著不一樣的光芒。